无妨
有人问我信不信天圣教呢?也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朕说过先生按本心说话就好。
谢怀安强笑着点点头。用神棍身份在外面跟人说自己不信天圣教,怎么听怎么不太靠谱。小皇帝没有变着法想要他的小命吧。
鸿曜轻哼一声,掐在谢怀安下颔上的手缓慢上滑,轻柔地抚过耳垂,按住不断颤动的眼皮,最终落到触感细腻的鼻尖。
他没有在乎谢怀安忧虑地抿紧的唇角,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魂灵复苏也会影响身体吗?
不等谢怀安回答,鸿曜的指腹在谢怀安的鼻尖轻轻一点:先生啊,你这里新长了一颗小痣。
次日清晨。
天子携谢侍君同游清凉殿。
永安宫是一座傍山而建的巨大宫殿群,清凉殿就在半山腰上,圆脸太监招呼了一批杂耍艺人进殿,锣鼓喧天地摆了好几个场子。
演罢,谢怀安被空青伺候着换了身神棍衣服,懵懵地和队伍里相同打扮的人替换了位置,混在人群中从殿侧的小门下山。
这没问题吗?
替换前,鸿曜面上阴云密布地叮嘱了一番,叫谢怀安生出此事一旦败露就大祸临头的感觉。
此时谢怀安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台阶上,生怕漏了陷。
鸿曜一副富家公子的扮相挽着他的胳膊走在旁边,咔哒咔哒一阵缩骨,身高从比谢怀安高一头变成矮一头,但是脸没怎么掩饰,冰冷的碧眸低垂着。
到了查岗处,谢怀安放轻了呼吸。
一个太监双手揣在袖子里,尖声尖气地喊道:站住,按规矩把腰牌都拿出来。
太监的背后站着两个手持长矛、戴狰狞金面具的禁卫,空洞的眼眶注视着队伍的方向。
谢怀安透过蒙眼的白纱辨认出禁卫的身形,鼻尖仿佛闻到若隐若无的腐烂臭味,汗毛炸起,憋着气往鸿曜身边挤了挤。
这怎么办,天师的禁卫就杵在这里怎么想都
哼鸿曜手握成拳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太监手一哆嗦,把牌子塞给领头的人:得嘞,赶紧的赶紧的,您走好
谢怀安:?
这太监说话怎么还带颤音的。
谢怀安神情恍惚地从禁卫跟前走过。
禁卫和太监们才像瞎了眼的那个,放任明显不对劲的两个人走出了岗亭。
过了第一道岗路变得好走,很快谢怀安用同样的速度过了第二道岗。
到了山底下平缓的土路,他被鸿曜扶着钻进一架装饰豪奢的马车里,模糊地看到一个妆容浓重、骨架子壮实的紫衣女子坐在车架上。
赶车人沉默施礼后赶起了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宫外的官道上驶去。
风吹过山林,群鸦嘶哑鸣叫,隐隐有飘扬的钟声。
出宫了
很好,挺好这不很容易吗,鸿曜怎么又吓人啊!
谢怀安的嘴瘪成「一」字型。
跟朕一起出宫,先生不愉快吗?富家公子打扮的鸿曜柔滑地问道,熟门熟路地从熏香的车厢内摸出瓜果点心来,还不忘拿手帕沾水,为谢怀安擦了手。
不,当然谢怀安抽动指尖,往回缩了一点。
鸿曜给人擦手的手法也很怪,像是在给艺术品上漆,一点一点蹭过每一处肌肤,令人毛骨悚然。
鸿曜像是知道谢怀安心里的疑问,低笑一声:今天这装扮还是用力了些,那看门的狗儿险些没认出来。要是不换衣裳直接出来,就不会耽误这些功夫了。
所以说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宫吗?谢怀安顾忌赶车人和自己知天下事的人设,没有随便开口。
他摸向鸿曜,大着胆子在阴晴不定的天子手背上写出禁卫两字,想询问天师的意图。
写完谢怀安想起自己写的是简体,对应当前的字型可谓是文盲写法,手一顿,面皮燥热着收了回来。
鸿曜竟是看懂了,抓住谢怀安不老实的手,带着他清瘦的腕子在坐垫上一笔一划写出正确的字型。
天师算是闲出毛病了,恨不得手把手教朕行刺。朕为了满足阿父的心愿,可是费尽心思。
怪不得天师对皇帝出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怀安僵硬的扯起唇角,轻声附和:他的心可真大。
因为一百多年了没人能杀死他,去了就是寻死。不说扫兴的东西了,先生,用些点心吧。
好唔。谢怀安的手摸索着探向食盒,还没摸明白,微张的口唇被塞进一块莲子糕。
滑软细腻的糕点撑住了谢怀安的嘴,他不得不捂住嘴,松鼠一样吃了起来。
等好不容易咽下去,一个手帕擦去他唇角的点心渣,杯沿抵住了他的唇。
谢怀安握住杯子,就着鸿曜的手喝到清冽的甜酿。
尝尝,和御厨的比起来哪个好?鸿曜道。
各有滋味谢怀安维持着符合世外高人人设的语气矜贵地答复着,浑身不自在地挪来挪去,想避开鸿曜不断递点心的手。
先生不必多虑,既然眼睛不方便,这些小事朕代劳了。鸿曜后面几个点心塞得没有那么粗暴,掰开了喂了一些,这几种点心里,先生最爱哪一个?
谢怀安眼珠一转。
来了,选择题时间。这两天他跟鸿曜朝夕相处,发现鸿曜很喜欢让他做选择题,时不时就会挑些什么内容叫他选。
小到想看哪本书、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大到方向性的站队问题。
就好像鸿曜手里有一份长长的问题清单,问完甜口还是咸口、选猫还是选狗核对无误之后就能嘉宾配对成功似的。
呸呸呸,想什么呢。谢怀安晃了晃脑袋,选了最甜的那款:第四个
最厌恶的呢?
第二个那个最酸。
鸿曜无声地笑了。他忽而撑着垫子凑近谢怀安,好像他们仍在深宫中需要装恩爱的情人,牙齿咬在谢怀安耳垂旁边:朕会做蜜食,回头做给先生。
我谢怀安被温热的气流刺激得一哆嗦,艰难地配合鸿曜蜜里调油的话,我也去学学,陛下想吃什么我做。
虽然他突然有种直觉,自己做的饭狗都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