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谁也不敢提,那天,安歌「啾」了一口严言的事。
严言却以为安歌是真的要讨论这里的装修,反而认认真真给安歌介绍起来,讲他是如何装修的,还挺有趣,安歌听得也有趣。安歌走到点单台前,低头摸了摸。
严言鼓足勇气,说:安歌,我们去放烟花吧。
啊?安歌诧异抬头。
阿姨说你喜欢这些,但是小的时候家里很少放,长大后市里又禁了。我今天买了很多,我们现在去放烟花吧!
安歌有些心动,却又拒绝:还是先回家吧,我妈还在等我呢。
是阿姨让我带你去放烟花的!
安歌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神经病,原来不是严言自己想带他去啊。安歌的确想看烟花,点头应下了,问题却又来了,我们怎么去?车都走了,今天除夕,根本打不到车的。
严言笑道:我以前卖鸡蛋饼的那个车,被我改造过了。
严言说着,走到门面房的后门,推开,里面是个小院子,回身朝安歌邀请地笑。安歌好奇走过去,果然是改造过了,摊车是三轮的,原本的后半部分都是放东西的。如今被严言用铁焊了个架子,全部用玻璃围上,刚好够坐在里面,看起来就好暖和啊。
安歌不由也笑了。
严言关了门,关了灯,扶着安歌爬上车坐好。
安歌用帽子将自己的脸围好,严言关好玻璃门,带着安歌与满车的烟花往郊外骑去。零点之后,路上更安静,安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严言的后背。
严言骑得飞快,安歌看得出了神,真想就这一样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比起上辈子的奢华与荒唐,他还是喜欢此时这样不仅不昂贵,甚至简陋的宁静。
他多希望严言一辈子都能这么穷。
上辈子的影响太重,谁又知道这辈子的严言重新变得富有后,还会不会改变?老天爷从来都是无常的。
一路上,安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失落,患得患失。
他们到了能放烟花的地方,到处都是放烟花的人,很热闹,压根没人在意他们。严言往深处骑车,到了最里面才停下。严言打开玻璃门,安歌要自己往下跳,严言已经伸手拉他。
安歌的手缩了缩,还是自己跳了下来。
严言也不失落,转身就去搬各式烟花。安歌四处看看,不远处正好是河边,水面拱有一弯桥。
安歌立即伸手指桥:在桥上放,这样,烟花就全部倒映在水面上了!
严言笑着点头:好!他二话不说,就把满车的烟花都搬到桥上,安歌走到水边,蹲在地上,双手撑在膝盖捧出自己的脸,遥遥看弯腰忙活的严言。严言回头看他,笑道,我放了啊?
安歌点头。
严言点燃火柴,再点着烟花,几声轻响后,烟花开始绽放。严言真的买了好多种烟花,有原地绽放的,也有直接飞到空中的。也不是多么贵的烟花,可如同爱情一样,贫穷的爱情就不美好了?
安歌是真的很喜欢烟花,上辈子看过太多,有一年国内举办奥运会时,他作为表演嘉宾也在现场。那样大规模、华丽的烟花,他都看过,本已没有什么烟花还能再入他的眼。
可偏偏就在此时,寒冷夜风里,他看着颜色粗糙、味道甚至有些刺鼻的烟花看得发起呆。他微微张嘴,抬头看天,再看那些飞上天的花瓣散开,在水面描绘倒影,落下,又镌刻痕迹。
严言回身看到他这样,笑得眉目舒展,哪怕安歌并未多看他一眼。
严言蹲在地上,一个又一个地点着烟花,并未与安歌说话,不去打搅此刻的宁静。
安歌始终抱着自己,后来也渐渐不再看天,他只看水面上,烟花的倒影。
倒影,总能比转瞬即逝的天空中的烟花存留更久。
严言点完所有的烟花,只余最后一个最大的,买时据说能放五分钟。
严言留到最后,用火柴点燃后,他想叫安歌看,却又想起,是不能叫安歌名字的。他的嘴巴张了张,回身看向安歌,想叫一声「童童」,叫小名总没事了吧?
却看见,安歌紧紧抱着自己,静静看向水面。浑身笼罩着一股,迷茫?孤独?还是什么?
严言看不懂了,可他心里不好受,他宁愿安歌打自己、骂自己,也只希望安歌笑。
最大、最漂亮的那个烟花已经开始绽放,不愧是贵的,璀璨无比。背对这样的绚烂光芒,严言担心地往安歌走去。走到安歌面前,他低头小声叫:安歌
嗯?安歌缓缓回神,从水面移回视线,抬头看严言。
那一瞬间,身后的绚烂光芒全部盛进安歌的浅紫眼眸当中。
这,就是灿烂而又孤独吗?
严言的心停了一秒。
他弯腰,伸手轻轻捂住安歌的眼睛。安歌的眼睛眨了眨,忘了伸手打开严言的手,反而乖乖闭上了。
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再露出这样的眼神。
严言再松开手,安歌却还没睁开眼。
烟花快要接近尾声了吧。
严言单膝跪到地上,在蹲着的安歌唇边,倾身落了个吻。
第57章
安歌没有打严言。
严言难得也没有紧张。
严言离开安歌唇边的瞬间,安歌睁眼,恰好看到水面上的最后一点亮光。
烟花放完了。
安歌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心跳得厉害,也不想说话。严言伸手拉他,轻声道:回家了
安歌想了想,也轻声道:腿麻
严言直接跪在安歌面前,伸手给安歌,回头看他:我背你
安歌与他对视几秒,伸手抱住严言的肩膀。严言对他一笑,缓慢起身,紧紧抱住安歌的两条腿。严言说:我们回去了
安歌也回头,再看一眼什么都没有了的水面,心中却没有空落落,反而很满。
安歌点头。
严言背着他往车子走,不远也不近,严言却走得极慢,似乎也希望能这样背着安歌走到世界尽头。
安歌也没有催,他的脸贴在严言的衣服上,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严言说:我想赚钱,我想买车,我想买大房子。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问安歌,这样算是愿望吗?
你要赚那么多钱做什么?车、房,你要娶老婆吗?
严言吓得赶紧摇头:我不娶老婆!不是,我的意思是,是
安歌也没有嘲讽他,只道:那你要钱做什么。
我,我想让你和阿姨过得好一些。
我和我妈是我自己的责任,跟你没关的。
严言停下脚步,低头看影子,安歌没他高,没他壮,背在身后,只看地面的影子,甚至不能看到安歌。而这正是严言所希望拥有的一辈子,他想将安歌与安妈妈挡在身后,为他们遮风避雨,让他们开开心心地生活,永不再孤独与迷茫。
严言开口:安歌,我,我喜欢你。
终于,隔了这么久,严言又说了「喜欢」两个字。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安歌问,很平静。
我也许知道,我也许不知道。可是这一辈子,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听你不能与别人言说的伤心与难过,我也想感知你不会轻易让人知晓的快乐与幸福,我想和你一起照顾阿姨,我想和你们一起拥有一个家。
我没有钱,我没有本事。但是,我会努力的。安歌,给我三年时间,我会给你买车,给你买房子,给你买新衣服,给你买真正的宝石。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你也不需要这些。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我可以照顾你和阿姨,我也想证明给你看,我不会让你失望。
我会追上你,无论你走得多远,站得多高,我会一直、一直努力。
安歌再平静问:可你问过我的想法吗,我和我妈一定需要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