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泠脑海中猛地晃过一双紧闭的眉眼,霎时恍然。
那双眼睛!
苍耳的眼睛若是睁开了,与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琅泠总是选择性地遗忘苍苍的危险程度(沧桑点烟.jpg)
☆、第二十三章柳家宴(三)
柳红杉见琅泠在他问出这句话后面色微变,不由诧异道:琅兄?怎么了吗?
琅泠霎时收敛了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无事,我不过惊讶连柳弟也尚未找到那人罢了。
柳红杉略带狐疑地看他一眼,眼底闪过一道看不清的暗芒,继而摇着扇子笑道:那这回琅兄可是不如小弟了,至少小弟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明知他不可能认出苍耳,琅泠却还是不由得提起心来,将那酒杯不动声色地攥紧了些:哦,哪位?
柳红杉得意一笑,啪地一收折扇,以扇指到:便是那位。
琅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盘腿坐在宴席上,身旁扔着一口铁柄铜环的大刀,理也不理旁边的女人,吃肉喝酒的姿态极其豪放,看得琅泠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琅泠看看还带着得意神态的柳红杉,又看看那放荡不羁的大汉,最终没忍住瞥了一眼主座上那温婉倒酒的姑娘,有种幻灭的恍惚。
这何以见得?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简单。柳红杉笑道,这宴席上带了武器的不多,有他一个,这是其一;我观察半晌,未见他与旁的宾客交流,说明其孤身一人,这是其二;大部分人都在调戏女子,他却丝毫不近女色,可见平时自律严格,是冷静之人,这是其三;他吃饭看似粗犷无礼,仔细观察,却能留意到每一样食物,他都会浅尝一口再大吃大喝,符合杀手谨慎的性格,这是其四。第五嘛
柳红杉又打起扇子,掩住唇边的得意:小弟觉得,他这幅形象比较符合那第一杀手给我的印象。
一番分析讲的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听得琅泠都愣了。
他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他早见过苍耳,并凭着这作弊般的优势揭穿了那人的伪装,只听这番话,就足够他相信那大汉就是伪装的鬼蝠了。
只可惜
琅泠以袖遮面,轻咳了一声:既然柳弟都这般详细的分析了,琅某人再不决定,便有些说不过去了。依我看
他目光一扫,随手指了位坐在对面的蓝衣男子:这位吧。
柳红杉脸上流露出惊讶:那是我柳家庄的常客,怎会是
常客才更应警惕。琅泠正色道,□□素来是杀手常用的,谁知上次是熟人的,这次还是不是。那人是你父兄常客,坐的还离主位这般近,若是暴起伤人,定叫人猝不及防,极易得手。至于武器,想必暗中藏在哪里,像那大汉般摆在明面上,实在有些太打眼了,倒不符合杀手一贯的低调。
若是赤随在此,定要笑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惜柳红杉虽与他称兄道弟,本质上却是不甚熟络的,因此竟也丝毫没有怀疑。
他只是摇了摇折扇,微微皱了眉头,若有所思一般。片刻后,他展颜一笑:小弟并不认为有何不妥,也许那第一杀手别出心裁呢?
他在那大汉和那蓝衣男子身上各扫了一眼,又挑眉道:总之,既已压下筹码,便等谜题揭晓,再辨那赌局输赢罢。这宴席目的不纯,菜倒是备得极好的,琅兄不必拘谨,能满足些口腹之欲,也算是这一趟来得不亏。
琅泠瞥一眼案几上的山珍海味,笑着应道:那是自然。
这一番话皆用的是传音入密,旁边斟酒那小姑娘只见两人眉来眼去,不时指点些什么,知晓他们谈的定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的东西,心下惶恐,只把头埋得更低,唯恐那两人不谨慎,漏出点什么叫自己听到了,以后要死无葬身之地。
琅泠胡扯一通,见将柳红杉的思路引偏了,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有功夫端着酒杯认认真真地打量苍耳。
那人在上首安安分分地坐着,斟酒夹菜,很有些温驯贤良的模样。如今琅泠知晓了她是苍耳,再这般看去,倒恍惚找回些在听风阁时的影子。
那时他也是这般温顺的,绵羊般的外表下藏着淬了毒的利刃。
琅泠知晓杀手大多五感敏锐,即使这宴会人多眼杂,多的是人频频望向主座,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一直盯着上首看,生怕把人惊跑了,只得不时偷着瞄上一两眼,再与脑海里那印象做对比。
脸型微微做了改变;眉间那银灰的蝠印没了,不知是不是拿□□遮了;眼型倒还是一如既往;身形
琅泠眸光一凝,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那姑娘跪坐着,但琅泠何等眼力,只粗略那么一扫,便知她比苍耳真身要矮上不少,在那些并不很高的姑娘中,竟也不算出挑的。
但这不对!
面容再怎么变换,说到底,也不过化妆与□□可以解决的事;姑娘们的着装只露肩腰,有所准备的话,男扮女装也未尝不可;独独这身形
独独这身形,是最不可能变的!
若不是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眸,琅泠几乎要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他死死地攥住酒杯,不再向上看,一双眼睛只盯着桌上饭菜,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若他猜的不错的话,遮身掩行,变幻莫测
是缩骨功。
只要苍耳想,他可以是任何一人。
这么一想,便是以琅泠的定力,也不禁骇出了一身白毛汗。此时此刻,他才惊觉自己能把那人关在听风阁一个月,并且在随后的日子里没被刺杀身亡是走了多么大的运道。
其实说实话,江湖上缩骨功修炼有成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听风阁记录在案的,没有一人像苍耳这般既精于蛊毒暗器,又长于潜伏刺杀的,再有□□和缩骨功的加持,无怪乎利刃出鞘,无往不利。
他真是太适合成为一把刺向敌人心脏的匕首了,出即致命。
琅泠一时都有些嫉妒蛊魔岭那家伙了当年捡人的时候,怎么一眼就挑中了苍耳呢?
他这边思绪翻涌,坐在上首的苍耳却丝毫不觉。他垂着眸,再次斟满了柳观山递来的酒杯,默默地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宴会上依旧一派觥筹交错、花天锦地的景象,只是在谁也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暗潮,慢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