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座位,一人一边把夏樵夹在中间。
夏樵抓着筷子眼巴巴看着闻时,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闻哥。
再吃点吧。
是啊,再吃点。
那俩姑娘指着铜锅对闻时说。
不用,我饱了。闻时说。
你饱了?夏樵就很震惊,他消化了闻时的意思,伸着脖子朝短廊里看。
那架势,好像闻时是专吸书生精气的妖怪似的。明明看举止气质,谢问才更像那个妖怪。
你吃完了没?闻时拍了他后背一下,不咸不淡道:吃完走了。
这就走啦?
要不你别走了,扣在店里给我们帮忙吧。
那俩姑娘又开始逗夏樵,夏樵忙不迭退让出来,嘴上说着谢谢谢谢,吃得特别满足,身体却诚实地缩在闻时后面,跟着他哥下了楼。
双胞胎有点人来疯,刚刚还叽叽喳喳十分吵闹,这会儿又歇下来。
其中一个舀了勺汤喝下肚,咂咂嘴小声说:他变化好大啊。我还以为我们手艺变糟了。可是这味道明明挺好的,他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吃了?
老毛也叹气。他个子矮,肚皮圆,往那一腆就像个秃毛八哥:不是说了嘛,老板那天找到他发现他丢了灵相。灵相都没了,总要有点变化吧。
灵相怎么会丢呢?
那上哪儿知道呢。老毛又叹一口气,咱们被封了多少年没见天日了,这才出来多久。
会不会是当年
老毛啧了一声打断她,又比了个嘘,好像她口中的当年是个禁忌。
双胞胎这时候倒是听话,没再多说,嗓音还压得更低了,所以老板要搬过去,是想帮他找灵相?
老毛点头:是吧。
找灵相应该也用不了多久,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该走了呀。老毛揣着手,像个不知多少岁的老夫子,老板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本来不就是临走前去看他一眼?
双胞胎欲言又止,最后唏嘘道:就不再管啦?
老毛一脸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说:无挂无碍你当说说的?修的不就这个么。万一走偏一点,那可就
他正叨叨着,忽然看见双胞胎冲他挤眉弄眼。他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发现谢问就站在他后面,长而好看的眸子半垂着看他。
老毛吓一跳,差点扑棱起来。
好在谢问虽然听到了他刚刚那番厥词,却没说什么,也许是默认,也许是懒得评价。
他只是扫过那一桌狼藉,说谁吃得多谁收了吧,便往楼下走去。
老毛委委屈屈嗳了一声。
***
西屏园一楼店面关了半个,只留了柜台里的一盏灯。
闻时下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裹着薄风衣站在那里。身上有明显的湿痕,大概来的时候没有带伞,显得有点狼狈。
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闻时和夏樵的时候愣了一下。
夏樵比她还愣:诶?是您啊。
闻时不太记人,只觉得她眼熟。直到夏樵叫了句张阿姨,他才想起来这人去吊唁过沈桥,好像叫张碧灵。
本来沈桥下葬那天她也要去,后来临时有事耽搁,便没去成。
闻时对她名谱图上的排位倒是印象挺深,因为他传下去的这一脉沉在倒数第一,张碧灵就在倒数第二。
可以说是难兄难弟。
你们怎么在这里?张碧灵看到他俩也很意外。
来夏樵尊重了一下之前的借口,说:想买东西,来朋、朋友店里逛逛,顺便吃了个饭。
朋友?张碧灵更意外了,你说的朋友是?
额就是这的老板。夏樵硬着头皮说。
一起入过笼,一起吃过晚饭,还即将一起住,怎么也该算是朋友了。但夏樵就是觉得把谢问归为朋友很心虚。
你们跟谢问认识?张碧灵说。
夏樵只能昂了一声。
闻时补充道:刚认识不久。
哦哦。张碧灵点点头,怪不得,之前来这边没见过你们。
您也认识谢问啊?
夏樵问完就发现自己说了句蠢话。
张碧灵和谢问虽然不同姓,但都算张家的旁支,认识也不稀奇。更何况他们处境还差不多,一个被除名,一个排名垫底,都属于无人问津的那种,没准还有点惺惺相惜。
不过,很快夏樵就发现,他们离惺惺相惜还远得很。因为谢问下楼后,张碧灵跟他说话的状态并不熟稔。
先客气了一番才进入主题。
你是来拿东西的?谢问说,那我得让老毛找找。
不是。张碧灵摆摆手说,都是些不要紧的东西,没什么。我本来是见下雨,又刚巧路过这边,来看看,想找你帮个小忙。有客人的话,我就不多呆了。你们继续聊,我下次有空再来。
她把单肩包往上掖了掖,冲众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她行色匆匆,转眼便没了踪影,叫都来不及叫回来。
这一出弄得众人一头雾水,直到老毛拎着垃圾袋下楼,他们才回过神来。
闻时没打算久呆,他说了句我们也走了,便走到门边,想拿上那把黑伞。
谁知架子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湿漉漉的水痕。
闻时愣了一下:伞呢?
夏樵跟着叫起来:对啊,伞呢?
他被双胞胎吓过一回,总觉得那把黑伞有问题,根本不想撑着它回去。但不撑是一回事,凭空消失是另一回事。
本来那伞就够诡异了,这么一闹,他更觉得毛骨悚然。
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带着轻飘飘的雨水斜飞进来,擦着脖子而过,就像有什么东西贴着那里轻轻吹了一下。
夏樵当即一哆嗦,起了半身鸡皮疙瘩,条件反射抓住了闻时的胳膊。
闻时正想槽他,余光看见一把格纹伞在旁边抖开来。
你拿这把。谢问的嗓音响起来。
闻时接了伞转过头,就见谢问自己撑开了另一把伞说:走吧,我送你们。
不用。闻时说。
要的。门口风有点冷,他加了件外套又立起领子,还是虚握着拳咳了两声,劝道:这边夜路你肯定没走过,走一回你就知道了。
闻时:我胆子很大。
知道。谢问戴着手套的手还抵在鼻尖,眼睛在夜色里弯起来,你不用这么强调,有眼睛都看得出来。但是像他这种胆子的
他指了指夏樵,说:两个人没用,得组个团。
闻时心说我组团也不用拉病秧子来凑数,这么大风万一吹出病来,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