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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GL)——若花辞树(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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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宓怎么都想不出,那几年她是怎么撑下来的,她一人承担了所有,她心里有多苦。

那一个个噩梦惊醒的深夜,她都梦见了什么,是不是被彻底地困在那间阴暗潮湿的牢狱中。

阿宓明苏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轻唤着郑宓的名字,话里还带着笑意,像是笃定了有她在的宫中,无人能与郑宓气受,又有些欢喜她难得的依赖。

她轻抚郑宓的肩,侧过脸去,想亲亲郑宓的脸,安慰她,要她不论出了什么事,都不必在意,有她在呢。

谁知,却看到郑宓满脸的泪。

阿宓!明苏顿时慌了,她大惊失色,又带着些手足无措,再没了方才的轻松,既担忧又害怕,哪有半点人君的气度,阿宓,你别哭,出了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郑宓看到她的惊慌,看到她的关切,她不由退开了一些,抬手抚上她的眉心:不要皱眉。

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明苏越发慌乱,郑宓哭了,可她的神色间并没有什么委屈,而是一种极为深刻的悲切,她望着她的目光里,全是心疼痛惜。

明苏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声问:阿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你去上华宫了?

她对郑宓不设防,又处处尊崇,这些日子下来,宫里几乎都默认,太后之命等同诏令。

故而,郑宓若去了上华宫,上华宫的守卫未必会将此事呈禀御前。

郑宓摇了摇头:我没去上华宫。

明苏松了口气,她原本紧绷的容色,明显松懈,她轻柔地替郑宓拭去泪水,问她:究竟是怎么了?

郑宓看着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明苏对上她的眼神,看到其中的怜惜挣扎,明苏心念一转:你自别处知晓了?

郑宓缓缓地点了下头。明苏僵住了,她张了张口,喉咙间却像是堵了一团棉絮,使她发不出声。

面上的血色全部褪尽了,眼眶像是遭了风沙侵袭一般,通红起来。

明苏极力克制着,可翻滚而来的情绪像是洪水决了堤,她再大的克制力,都压抑不住。

终于,她嘶哑地开了口:我

才说了一个字,眼泪便滚滚落下,背负了多年的愧疚自责在此刻奔袭上来,几乎要将她压垮。

郑宓也忍不住眼泪,她揽着明苏,让她靠在她的肩上。

明苏哭得浑身颤抖,可任凭她如何痛哭,如何发泄,多年来的愧疚自责都像是在她心中生了根,消除不去分毫。

郑宓抱着她,听着她呜咽的哭泣,听着她的痛悔悲泣,像是心被一刀刀地剐下来,却毫无办法。

直到夜色降下,宫人们入殿来点了灯。晚膳备下了,摆在了侧殿。

一道道御膳,俱是照着明苏的口味烹制的。明苏眼睛有些肿,她呆坐着,痛哭过,她心里像是空了一点,空得令她没了着落。

郑宓屏退了宫人,取了帕子,打湿拧干,替她擦了脸,又端了饭来,让她多少用一些。

明苏很听话,咽了几口饭。瞒着郑宓时,她一人承受着,维持着面上的太平。

眼下郑宓知晓了,她也不必强作欢笑,甚至觉得不敢面对郑宓。

郑宓看出来了,可她不敢走,她陪在明苏身边,带着她去到寝殿,要她早些歇下。

好好睡一觉。郑宓说道。

她替明苏宽了衣,让她躺下,为她盖上锦被,而后她自己也宽了外衣,躺到明苏的身边。

她们躺了一会儿,明苏闭着眼睛,忽然她道:阿宓

郑宓就在她身边,她在锦被下,握住了明苏的手,道:我在

明苏沉默了下去,没再开口。

一室寂静,使人心慌。

过了不知多久,明苏将手从郑宓的手心抽了出来,她又道:阿宓

郑宓的眼泪已溢满了眼眶,她忍着,没让眼泪滑落,也极力平静着嗓音,竭力镇定地道:明苏,你不能舍弃我,你哪怕只是动一动分开的念头,都是要我的命。

她极少说如此性烈的话,明苏点头,可那份歉疚,却始终无处排解。

她试过放下,可李槐躺在血泊里哀嚎抽搐的模样,她怎么都忘不了。

他是被折磨至死的。

是她下的手。

可李槐直到最后,都未曾责备过她一句,若不是实在太疼了,实在非凡人肉体可忍耐,他恐怕会将痛都忍下,还会笑着让她不要在意。

她不想让郑宓知晓,她怕,阿宓若知晓,她会如何看她?

会否有一瞬,以为她残忍。她也会跟着愧疚,跟着背负上这条性命。

一夜无眠,直至明苏起身,去上朝。她站在榻前,身上穿了龙袍,面色虽憔悴,但也甚是威严。

她与郑宓笑了笑,道:你再睡会儿。

郑宓点了点头,明苏转过身,郑宓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蓦然一痛,唤道:明苏!

明苏回头,郑宓看着她,勉强笑了一下,道:无事,只是我们一同用晚膳,可好?

她的眼中满是哀求,明苏的心被她的眼神刺痛,她移开目光,望向别处,飞快地点了下头,说了声:好便转身走了。

郑宓倚着床头,坐了会儿,便起了身。

此处是皇帝寝殿,几名宫人皆规行矩步,见她出去,如常行礼,仿佛不曾看到太后在皇帝寝殿中宿了一宿。

郑宓回了慈明殿,恨意铺天盖地地涌起,一个念头清清楚楚地冒了出来,而后,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

不能再让太上皇活着了。

第七十七章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遏制不住。

始作俑者,害得多少人丧了性命,家破人亡,怎能任凭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荣华富贵,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城之中颐养天年。

郑宓对太上皇的恨意从未消过,只是忍了又忍。

昨日自贤妃口中听闻之事,化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将她的隐忍全部击溃。

这样的人实在不配为人,他活着,便是明苏心头永远的刺,只会越扎越深,绝不会有释怀的那日。

娘娘云桑入殿,手里捧着一柄玉如意,笑着行了一礼,道,是陛下命人送来的,经高僧开光,在佛前供了七七四十九日,刚取了回来。

郑宓起身,走了过去,云桑双手捧着如意呈上,口中又道:送如意来的那位中官传了陛下的话,说是给娘娘安枕之用。

玉如意的成色极好,通体碧绿剔透,无一丝杂色,雕琢更是精细,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个时辰,明苏还未散朝,定是上朝前,她便命人去佛堂,将这柄如意取了来。

她知道她昨夜未得安眠,知道她害怕,她想让她宽心。

即便她自己都在煎熬之中,但她仍是努力地,想与她一份安心。

郑宓抬手,在如意上抚过,自语道:我与她说了,要一同用晚膳。

那便务必要在晚膳回来,不能误了与明苏用膳的时辰。

云桑不知她话中之意,只笑道:既是要一同用晚膳的,陛下也太心急了,晚膳时亲手献与娘娘,岂不正好,可见是得了宝贝,便迫不及待地要让娘娘也瞧瞧,这才让人先送来的。

郑宓笑笑,接过了如意,与云桑吩咐道:我要去一趟上华宫,选几个信得过的跟着。

云桑一怔,不知太后为何特意强调信得过,她小心地瞧了眼太后的神色,太后娘娘的那双眼眸好似深渊一般幽深不见底。

见她看过来,郑宓一笑,道: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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