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信自己没有那么脆弱。
然而等到了第二天时川河就为自己的自信付出了代价。
他早上五点没能起来,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因为发烧了,他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有点虚冷。
时川河想打电话给南息,南息住的离他这边近,但发烧了他又不想听他念叨。
跟唐僧似的,念的头疼。
所以时川河干脆眼一闭,打算放纵一天继续睡觉。
反正他也得下周才去学校报道,下下周才去。
可时川河才闭上眼睛,手机就响起了《我和你》这首歌的伴奏。
时川河:?
他掀起一只眼的眼皮去看手机,就见上头亮起了那个简陋的心形,显示为网友来电。
好家伙。
昨天他才说完除他以外买的人都是傻逼,今天就有傻逼买了。
时川河本来想点拒绝,但他又怕是南息那个二货在实验功能。
毕竟以南息的性格做得出来这事。
所以时川河到底还是点了接听。
他没说话,对面也安静了几秒。
这下时川河就确定不是南息或者闭关出来的明昇了。
时川河没有要和网友来个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意思,所以他准备挂掉电话,然而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居然真的有人买。
时川河:?
他怎么觉着他听出来了一股浓浓的嘲讽味呢?
大家都是买了这个软件的人,怎么着你还高贵些?!
这要是换做平时时川河肯定得怼回去,完事后再来一波挂电话。
可他没动。
因为他听出来了对方的声音。
很熟悉。
也很相似。
像他昨天听了许久的那首歌里头的男声。
只是没有歌曲里面那么温柔缱绻。
反而是带着点让人恨得牙痒痒想要一拳过去的慵懒与讥讽。
时川河想,有点像他二哥。
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下一句话,可对方又没有挂电话。
于是时川河只能出声冷漠的问了句:你不也买了?
因为感冒加发烧,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时川河的嗓子天生就有点不是很好,一生病就更加严重。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行将就木的病重患者,反正他自己都听不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但这样正好。
他心说,正好。
他想知道这不该学说话的阴阳人为什么乐意花这笔冤枉钱。
你生病了?对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病的好像很重。
时川河无力的点开了免提,侧身裹好被子,他半张脸埋在了柔软的枕头里,难得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跟人开玩笑,声音是闷的,没带着任何的冰霜:嗯,要死了。
他想这样可能会逗乐手机屏幕另一端的那个人吧,毕竟那人嘴毒性格恶劣,极其令人讨厌。
可在听到他说这话时,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说:你还很年轻吧。
时川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话,他也懒得回这种废话。
虽然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但听上去的确还是有年轻人的感觉的。
见他不答话,那头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不害怕吗?
时川河心道我又不是真的快死了我怕什么,但这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一时间找不到地方圆回来。
尤其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太对,说话的声音被刻意放轻了,还有点飘忽,比起跟他聊天,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时川河想起了四年前那人站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的模样,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声音了。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想什么?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对方又开始自言自语:会想起自己还没有做过的事感到遗憾吗?会想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实现的诺言吗?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让自己面临了死亡?
时川河微微拧眉。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正是这边的中午十二点多,国内应该是晚上。
这人是玩音乐玩出夜来非了么?
还是打算弃音从文了?
他本想听听夜来非还要说什么,但对方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时川河犹豫了一下,带着昏昏沉沉的大脑,最终还是问了句:你怎么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句问话就像是魔咒一样,在出口的那一瞬间,打开了一扇门。
那是一扇原本被他们双方紧锁的大门,也许没有这句话,他们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又或许会有,但那得等到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也不知道那份最初相遇的悸动与美好还是否存在于他们的心里。
这世上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面临选择。
时川河此时的选择,注定造就了未来的所有新的选择与结果。
远在大洋彼岸另一端的人停住了自己只差一毫米就要摁到挂断按钮的手。
也许是因为对面那位说自己快要死了的病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慢,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令他捕捉不到的熟悉感。
也许是因为有些事情实在是积压了太久,当回忆触景时,又分外难受。
也许是因为他说自己快要死了,他可以从他那找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在一片黑暗中看着窗外的夜景,他坐在冷冰冰的窗台上轻声说:我今天去领了我父母留在研究所留了七年的遗物。
时川河原本有些迷糊的大脑在这句话下瞬间清醒。
遗物?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的父母去世了这么久?
七年前?
那岂不是他和他认识之前他父母就去世了?
时川河不知道他多大了,他只知道四年前看他,估计他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七年前的话那也太早了。
时川河听过寄人篱下的生活都不太好过,也清楚如果遇上极品亲戚,这类孩子通常都会十分缺爱,甚至不少会走上犯罪的路。
难怪当时他那张嘴那么惹人讨厌。
他心道,说不定就是因为环境造就的。
时川河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原谅那么一点点了。
他又没说话了,时川河想了想,最终只能干巴巴的憋出一句:节哀。
小少爷从小到大就没安慰过人,唯一见识过的一次死亡来的还是惊心动魄的,他被怵了大半年才缓过神来。
现在听到有人跟他说这个,时川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
他们留下来的遗物是我那年做了两天送给他们的情侣手表。
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笑了下:不值钱,加起来也就一两百。
还有两部实验的时候没办法带进去的手机。
他父母是科研人员?
时川河静静的想,是实验事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