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川河本来因为发烧了不想运作的大脑,被他几句话轻轻松松的就推动了。
像是生锈卡死了的发条涂上了过多的润.滑,油,自己就开始了运作。
时川河努力的开始回忆七年前有没有什么类似的新闻,有没有在无意间听过谁唏嘘一下一场意外事故,只是到底生病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尤其时川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烧到了多少度。
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他们都不是爱拍照的人。点开相册,照片少得可怜,信息也少得可怜,多数都是工作。
来自大洋彼岸的故事,带着电流声,像是在说一件外人的事,没有半点的伤感,似乎只是简简单单的倾诉:但替他们保管东西的那个老人告诉我,他们在放私人物品时玩笑着说起过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地又灭了下去。
时川河其实挺烦人讲话总是这样断断续续的,反正之前要有人搁他面前这样说话,他肯定是要给冷脸的。
可面对电话那头的人,时川河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不像是心软。
也不像是同情与怜悯。
毕竟对方也没有展示出自己的脆弱,只是在跟他讲一个故事。
他想可能是因为那首歌吧。
那首让他最终还是坚持了跳舞的那首歌。
只要脚步不停下/就永远是冠军
因为这首歌,时川河那年没有拿到金牌,却还是回归了舞蹈。
只是比起芭蕾,他学的更多更广了。
他想做他自己心里的冠军。
只要不停下来,他就可以成为他自己的冠军。
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的展翅飞翔。
时川河说不出为什么,但无论如何,他到底还是任由对方安静了一会儿。
在这份寂静中,时川河也终于不做自暴自弃的小咸鱼了。
他起身想要去看看有没有人细心一点,给他在床头柜放个体温计。
他还没打开抽屉,就听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们原本是打算在那次项目结束后,带我一起去吃日料。毕竟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有一起去外面吃过饭了。
时川河顿了顿。
他停了片刻后,还是打开了抽屉。
他想可能那边是能听见他这边的动静的吧,毕竟他能听见他那边的打火机的声音,还有一点细碎的风声。
红城现在的夜
应该有点冷意。
但却很漂亮。
从高处往下看的时候,会觉得这个城市拥挤却又温馨,也会无端的生出几分孤独与寂寥。
时川河就常常在自己在红城单独的公寓里,不开一盏灯的跪坐在窗台上去看夜景。
打开窗户的话,偶尔还能感受到晚风。
于是所有的情绪好像都能跟着底下的车流,跟着底下的灯光,跟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点一同流向别处。
他现在看到的是他常去看的景象么?
时川河摸到了体温计。
他想,他会不会和他一样,在看到那样平凡却又美丽的风景时,心情就跟着平静了下来。
这样他就能少抽根烟。
时川河将体温计夹在腋下,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后文,于是他只能问:你是因为这个而难过吗?
我不难过。对方回的很快,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哑:其实他们走了后,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实感。有时候醒来看着空荡的家,好像也不会觉得自己少了什么。
从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开始,家里就一直都是这样的了。他们走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时川河觉得体温计有点过于冰凉了。
像根冰锥,细细的,直接扎在了他的心上。
密密麻麻的凉意和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一瞬间涌上他的大脑。
不仅让他沉重的大脑又清明了几分,也让他的骨髓和血液都有些发寒。
时川河捏了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僵甚至有点麻意了的指尖,将这莫名的情绪全部掩埋在了自己的心里,但他的声音却格外的轻。
大抵是烧的很严重,没有了什么力气吧。
时川河想,反正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也许明天这个电话就不会再打过来了。
等到他想起曾经有一位病重的网友跟他聊过这些事再想找他的时候,他就以自己已经死了为借口,再也不去接这个电话。
替自己找好了借口的时川河轻轻的问他: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嗯。电话那头又想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他应该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我家里没有什么亲戚。
我也觉得我不需要谁。
时川河怔怔的看着面前刷了灰色粉漆的墙,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那句话扎到了他。
但在对方的声音又没下去的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击了一下。
钝痛的感觉蔓延开来,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猛烈的咳嗽。
他可能真的病的很严重。
时川河想。
他第一次感冒发烧有这样的痛感。
像是被谁一把勒住了脖颈丢入了海底。
无能为力。
绝望冰冷。
偏偏电话那头的人只把他当做陌生人,一句关怀的话也没有。
只是等他咳完后,他又继续把那段话说完
我以为是没有什么变化的我以为一切都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我还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看电视家长会也没有人开,表演也不会有父母在底下鼓掌喝彩,竞赛或者是别的重要考试也没有人会穿旗袍送我
那边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却又渐渐转凉:但今天我才发现,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不一样,只不过是因为我执拗的维持了所有的一切。但是其实,以前会有人补看家长会的资料,以前会有人补给我赞赏,以前也会有人提前发一句考试加油。
他坐在窗台上,打开了纱窗,手上夹着的烟在晚风中飘散着白烟,同夜空中的星星夹杂在一起,像是一条流向远方的银河。
他心想。
现在没有了。
他想他好像错了。
原来他也是需要谁的。
远在大洋彼岸另一端的时川河并没有读心的本事。
就算有,他也没有可以隔一片海洋去读心的本事。
所以他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这位对他来说明明只有一面的陌生人,现在好像很难过。
这位明明只和他见过一面,只和他说过两句话,他怼了两句话的陌生人没有了家。
时川河抿唇。
他有些苍白的脸,被他板的更加瘆人。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最柔软的,轻轻松松就能戳到人的心里去的:死亡,是很恐怖的事情。会令人恐惧,绝望。可如果在死之前想的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时,也能带着笑容和眼泪死去吧。毕竟就算后悔,想到对方心情也会轻松起来。
就像她一样。
在看到她的女儿活下来了的那一刻
她露出了笑容。
时川河摸出自己腋下的体温计,眯着眼去看上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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