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想也是,他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呢!便拿了药给他,又去问傅成:你何时去长明书院?
傅成心里咯噔一下,方才来时,只他一个人,余岳阳还为着这个事,同他吵了几句嘴,说他始乱终弃,才好了没多久便丢下他要去长明书院念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过几日吧,也没多远,每日能赶在酉时之前回家,咱们还是时常能聚的。
他这话里话外,也是在安抚余岳阳,可余岳阳心里还是不乐意,酉时到家,天都快黑了,哪里还能有时间相见?
傅成学业繁忙,明年誓要中个举人回来呢!咱们都是闲人,哪里能去耽搁他的时间?余岳阳心里不痛快,便要让傅成也不痛快,直拿话刺儿他。
两个人暗地里你来我往,听得梁锦云里雾里。心里衡量着,这俩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觉着有点小两口吵架的味道?但他没跟何须问吵过架,也不敢吵,自然也无法确定他俩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几人又聊着明年秋闱之事,直聊到太阳西下,一听梆子声,已是一更天了。
梁锦和傅成告别,天还未全黑,街上铺子陆陆续续的收拾着打烊,秦楼楚馆却都点上了灯笼。抬头一看,梁锦觉得恍然如梦,他已经很久没去这些地方了,日日守着何须问,他也想不起来去寻欢作乐吃酒听曲儿的。
原来成家立业是这个意思,世间男儿原来都是成了亲方可收了心。
刚回到府门口,就见林鸿跑过来:大少爷可回来了,老太爷有些抱恙,大夫人让奴才看到少爷回来就直接让少爷去老太爷院儿里看看呢。
梁锦让林鸿在前头打着灯笼,自己在后头跟着,心里不放心:爷爷怎么突然病了?
奴才听院儿里的人说,老太爷吃了晚饭就有些不舒服,酉时三刻便遣人到宫里去请太医,太医才到没多久,该是还在老太爷院儿里。
梁锦加快了脚步,到梁老太师屋里时,太医才开完药准备走,梁锦忙去问:大人,可有妨碍?
小公子放心,老太师只是年纪大了肠胃不合,夏日贪凉多吃了些生冷食物,卑职已经拟了药方,吃几副药就能好的。
心里石头落了地,梁锦便谢过了太医,让人送了出去,又去给老太夫人,父亲母亲请安。
屋子里乌压压站一堆人,手忙脚乱的照顾着老爷子。一晃眼,看见何须问站在最尾端。梁锦不着痕迹的退到他身边:爷爷没什么大碍,过几日就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何须问是被李氏叫来的,实则来了也没什么事,煎药伺候都不用他,来了不过是礼数,又不能走,只能在这里傻站着:我不累。小声嘀咕着:就是无事可做。
无聊了?梁锦也跟着放低声音。
何须问先是摇头,后又点点头:我站在这儿,像是个充数的。
梁锦心疼他,便躲在长袖里,悄悄去握他的手:我在这儿呢。
何须问顿时踏实下来,方才的不知所措都不见了。梁锦没回来时,他站在这里,像是误闯了戏台子的傻子,其他人都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只有他无所事事的杵在这里。
叫孩子们都回去吧,我没什么事儿,无需这样劳师动众的。梁老太师喝了药,便叫众人都回去休息。
梁慕白和梁锦的院子离得近,便一道回去,她就跟着一个丫鬟,来得早,也没有带着灯笼。梁锦便让候在外面听传话的林鸿打着灯笼给他们引路。
梁慕白跟在林鸿后面,亦步亦趋的去踩他的脚印,心里雀跃起来。
梁锦同何须问走在她的后头:怎么跟个兔子似的蹦跶?他这个妹妹,自小就文文弱弱安安静静的,梁锦还从未见她如此活泼过:这样倒是比平日多了些精灵气儿。
一听这话,梁慕白止住了。心里一阵发慌,情急之下娇嗔着掩饰:大哥嘲笑我!嫂君你也不管管他!
何须问心里有数,便斜着眼瞪了梁锦一下:你仔细看路。
黑漆漆的梁锦看他不太真切,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仗着别人看不见,去拉他的手:你现下得了我母亲的欢心,又收服了我妹妹,我倒是该怕你了。
被他牵着手,何须问也不挣,好似本来就该如此:你少说两句罢。
梁慕白只觉得这个夜里格外的惬意,连月亮都弯得比平时可爱一些,她忍不住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天热了,我身上的疤又犯起来了。
林鸿走在最前头,背着所有人扬起了一个笑。他刻意迈小了步子,离得梁慕白近一些。
我让人找些清凉膏给你擦,擦上去凉凉的止痒。梁锦又补了一句:你可别去挠。
大哥是担心我这疤永远好不了嫁不出去?
梁锦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狂傲起来:我梁家的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勋侯贵爵,自然是随便你挑!
林鸿在前头听到了,打灯笼的手有些颤抖。没错的,梁慕白即使是个丑姑娘,凭梁家的家世,她也是不愁嫁的,有的是人排着队想娶她。
可那些人,那些王孙公卿都没见过她,他们都不知道她的声音有多动听,她笑起来灿若桃花的样子他们也没见过。可林鸿见过,不止见过她光鲜的一面,还见过她的孤苦
第21章
中元
何须问向来不会讨巧卖乖,梁老太师病中几日他除了去按礼去请安,并未在病榻前伺候,实在是伺候的人太多了,也用不上他。
快到中元节了,梁府上上下下也都忙碌起来。梁锦去家塾读书的时候,何须问就亲自用锡箔纸扎一些元宝,无所事也在缝制衣裳手绢儿。
梁锦看了不解:你怎么还要亲自做这些?我让采买的主事多给你买些就行了。他知道何须问是要祭祀他娘亲。
他站在院子的树荫里,何须问折着纸抬头去看他,他背着光,太阳从他后面洒下来,倏的觉得他像个天神:我自己做习惯了。
是了,从前何须问在何府,想必中元节要祭拜的是何家的列祖列宗,他名义上的母亲是许氏,一家子这么刻薄,断然是不会允许他祭拜自己的亲娘的。
梁锦想着,心疼起他来:等十五那天,下午咱们家宴完了,趁着没天黑,你带我去岳母的墓前。像不够似的,他又说:我也该去拜见岳母的,拜祭完了晚上我再带你去太明河放河灯,你可不许再不去!
我同你去。他事事都在为自己着想,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软了,何须问自打听了李氏的劝,再来看梁锦,发现他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对他用心的人:放河灯可以,祭拜我娘亲就不用了,她没有墓。
啊?梁锦大为震惊,除了战乱,哪有死人是没有坟的:没有墓那岳母埋在江宁了?你往常又是到哪里祭拜她?
我都是在自己的院儿里,把东西烧给她。何须问回想起娘亲来,沉吟着笑:我娘亲临死前交代过,不让埋她,叫把她的尸骨架着柴火烧了,将灰烬洒进河里他也不太明白娘亲的做法,可他习惯了娘亲不按常理行事的风格,如今说起来只有钦佩:她说,她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我父亲照办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