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现在不方便,而且九翼也受了伤,宁谷估计已经把钉子扛到失途谷了。
把钉子裹成个金色的人形团子之后,他才跟连川一块儿离开了旧商场。
走到街上时,光刺灭掉了。
四周一片寂静。
接着光刺再次亮起,连川听到了远远传来的欢呼声。
虽然离得很远,几乎只能听个大概,但他还是能听出这些欢呼声里带着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地哭,歇斯底里地笑,歇斯底里地大喊尖叫,所有劫后余生的人都在这一刻释放着自己歇斯底里的喜悦。
死去的家人,再也见不到的同伴,战死在烈火中的所有人。
悲伤在这一刻也都被歇斯底里地释放。
宁谷有些空落落的,一直以来他都紧绷着神经,每一分每一秒,担心会失去自己想要留下的一切,担心再也见不到连川他转头看了连川一眼。
现在一切突然就这么结束了,他猛地有些恍惚。
去哪里?连川问他。
不知道,宁谷说,你知道哪里有纸和笔吗。
连川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宁谷问。
你要画画吗?连川问。
我也不知道,宁谷说,反正现在时间多,我想留点东西。
纸留不了多久,太容易坏了。连川说。
那我就想把我的事记下来,宁谷说,怎么办?
去我宿舍吧,连川说,有记录设备,你想写想画都行,可以存在系统里。
不存在系统里呢?宁谷问,我信不过系统。
刻在失途谷里。连川说。
九翼的翅膀已经卸了下来,拆解成了小块的原料,他正用指刺在空气里画着新翅膀的设计图。
这画个空气的意义是什么?宁谷看着在空中拖着一小段尾巴转瞬即逝的寒光。
意义就是你俩走开别烦我。九翼说。
钉子的事说好了啊,失途谷恢复秩序以后我把他带过来,宁谷说,你想想办法。
不用等恢复秩序,失途谷有个屁秩序,九翼说,失途谷只有我的暴政。
那等你开始暴政了,想想办法。连川说。
我暴政没停过!九翼吼了一嗓子,我一直都暴得很!
那现在。连川说。
你怎么跟宁谷一样烦人了?九翼说,你以前嗝都打不出一个。
说定了。连川说。
让旅行者把他弄过来吧,放到吟诵竖洞,说不定能有用,但我也拿不准,九翼蹲回他的黑铁墩子上,说吧,还有什么事。
我要在失途谷留点信息。宁谷说。
什么信息,九翼说,尿尿吗?失途谷禁止随地大小便。
失途谷有什么地方能永远保存东西?宁谷问。
保存什么?九翼问。
大小便。宁谷说。
你是不是想尝尝暴政!九翼一声暴吼。
我在外面等你。连川转身走了出去。
老大最近都猫在失途谷附近,连川走出洞口,就看到了它正躺在一个小洞窟里打盹儿。
老大。连川走了进去,蹲到了它旁边。
老大睁开眼睛,伸出尾巴在他脚踝上绕了绕。
我过几天,要离开一阵子,连川说,不知道是多久。
老大坐了起来,在他手上闻了闻。
宁谷想出去看看,连川说,我跟他一起去也许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看的,一个主城而已,但是也还是想看看。
老大鼻子里喷了喷气。
不用担心,连川说,你给我的爪子我还留着,算是护身符吧。
老大抖了抖耳朵。
连川犹豫了一下,伸手在它耳朵尖上捏了捏,又捋了一下耳朵尖上的毛。
老大看着他。
宁谷问我,有没有摸过老大耳尖上的小揪揪,连川说,我还真不记得有没有摸过了,也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
老大躺回地上,打了个呵欠,爪子往他腿上推了推。
我不是跟你道别,连川说,就是说一声。
连川!外面传来宁谷大喊的声音。
老大从鼻子里喷出了一连串的气声。
这里。连川站了起来,走到了洞外。
我以为你宁谷看到他的时候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九翼让我们去棺材那里,他说那里不在我们的世界里,也不在我们的时间里。
嗯,连川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只有那里了。
往那个胖8字洞去的时候,宁谷伸手拉住了连川的手。
丢不了。连川说。
你管我呢?宁谷看了他一眼。
你想好要画什么写什么了吗?连川问。
没有,宁谷说,到那儿了再想。
你怎么画怎么写呢?连川又问。
不知道!宁谷喊了一声。
别跟九翼学。连川说。
你画你写,宁谷说,按我说的就行。
嗯。连川笑笑。
这个藏在失途谷深处的洞窟,经历了这样一次大战,依旧是老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依旧是那一处开口,依旧是看不到边际的黑暗虚空,依旧能看到那一方蓝天白云。
宁谷仰起头看了一会儿,抬起了手。
指尖泛出了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球,飞出了开口,飘进了黑暗里,然后悬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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