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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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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自己人”

“去‘沁春园’。”

回程的路上,这是岑牧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前头的阿星不敢耽误,油门一踩,疾驰而去。

汽车抵达“沁春园”时,已是后半夜。

此时的“沁春园”,大门紧闭,只留两盏在冷风中忽明忽暗的灯笼,悬在屋檐上。

不用岑牧野提醒,阿星便伸手叩门。

夜阑人静,睡意正浓。“沁春园”里的值夜人裘喜刚睡下,便被这阵敲门声搅了睡眠,心下正恼。

“谁啊?”他打着呵欠,提着油灯,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阿星道:“包场的!”

年逾半百的裘喜,被夜风呛了老嗓,咳嗽两声,才道:“角儿们都散了,明日再来!”

阿星又敲:“就包场,不用角儿!”

裘喜听了这话,疑惑地将门打开。

手里的油灯往前一探,瞧清了眼前的二位。

裘喜不由地一惊,还没忘屈膝打千:“呦!岑四爷!”

这消失了好几个月的岑四爷怎的突然回来了?这可真是北平城里的大新闻了!

阿星丢了几个银元在他手里,又掏出一沓票子说道:“把戏楼开开,我们爷要进去。”

裘喜老脸一乐,把银元塞进裤腰,双手接过那沓票子,恭敬问道:“咱爷想听哪位角儿?我给您挂电话叫去!”

“不用,我们爷想静一静,你烫壶好酒拿上来。”阿星说罢,退到一旁欠了欠身,让岑牧野先行。

裘喜微偻着背,在前边儿引着,蓦地想起一件事,回头看了眼岑牧野。

他这一看,那张阴沉可怖的脸,让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此间再无话,连他腰间叮当作响的那些钥匙,都被他拿手按住,生怕搅扰了这位爷的清净。

天知道,此刻的岑牧野,是在用什么样的意志,支撑着自己走完这一小段的路。

从得知风声过去可以回国的那刻起,他便没再睡过一次好觉。

那会儿是兴奋的,亦是紧张的。犹如被解禁的囚徒那般,第一次对自由产生这样的渴求。尤其想到即将见到心上的那个丫头,他的这种紧张便更叫他难捱非常。

再加上连着几日的水路,他已吐得东倒西歪。等船一靠岸,他的那根手杖,这回倒结结实实地派上了用场。

等在码头的阿星,要不是见着那根黑山豹头的手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家四爷怎就成了这副病弱的模样……

双脚刚一落地,岑牧野便紧张地问起了麓鸣儿的近况。阿星据实相禀,这让岑牧野那颗本就悬着的心,愈发揪了起来。

连片刻的功夫都不曾耽搁,便命阿星驱车直奔郸城。

又是三日的奔波,接连几日的小雪刚停下,才见着暖阳的人们正当高兴,却不曾想过前头等着他们的,会是怎样令人寒心的画面……

当岑牧野那双熬红的双眼,见到那一幕时,这一路上,撑着他的所有动力,瞬间化为乌有……

什么信他?什么等他?

守着这样的谎言,他岑牧野竟也沦为了这世间最最可笑的痴情人。

被人噬了心,却还在细数那些能叫人悲泣的过往,已非愚痴不能形容自己……

被人噬了心,却还在细数那些能叫人悲泣的过往,非愚痴不能形容自己……

闸一拉,戏楼里灯火通明。

那日的记忆,便像一张黑胶唱盘,在停不下来的唱针下,循环播放……

站在戏台上,岑牧野抬眼望二楼。

那日,就算他昭告了天下又怎样?这世间的女子,不过就爱男子风光浪漫的一面,却从不肯与他们一起忍受一时的苦难。

想来从前的念头终是对的。婚姻于他,甚不若一笔生意更能令他踏实。

布满了血丝的双眼阖上,岑牧野平躺在戏台中央。

原以为再可无挂碍地不做他想,偏偏阿星又送来了那样与她有关的东西。

“爷,酒来了。”阿星走上戏台,俯身放下壶盏。

岑牧野的手摸过酒壶,将壶嘴对着口,闷声不响地纵起了酒。

“爷,别喝了。”阿星伸手制住那把快空的酒壶,犹豫道:“麓姑娘留了东西,您还看不看?”

话一出口,阿星便后悔了。他在心里咒骂了一遍那值夜的裘喜,这样不讨好的差事,那个老滑头倒是晓得推脱!

可岑牧野听到这话,像方觉出那酒的辣味,喉头一哽,遂放了那酒。

被一方丝帕包着的话梅,呈到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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