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灵一想起昨天石头砸孩子脑袋流了一地血的情景就心有余悸,赶忙后退了一步,堵在了房门门口,程宝丽看了看地上的碎砖头,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道:“你干嘛?”
刘小胖妈站在院子门口,似乎是路上跑得急了,胸口喘气起起伏伏,怒气冲冲看着她们,就跟看仇人一样,紧接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程宝丽她们砸过去,面孔狰狞大喊:“滚出去!打死你!打死你们!”
那一石头砸在程宝丽脚边,程宝丽跳着让开,然而石头落地的冲力把石头块儿都给打散了,碎石溅得到处都是。
程宝丽和陈灵灵终于感觉到不妙,这哪里是个正常人会干的事情?这简直就他妈是个疯子!
刘小胖妈拿地上的石头丢程宝丽她们,程宝丽跳得像个兔子一样蹦开躲开,一边躲一边喊:“你停手!住手!你有病啊?!”
“我就是有病!”刘小胖妈专挑大石头朝她们砸,刘小胖在后面看着还拍手叫好,从院子外面搬大砖头。
程宝丽看到刘小胖搬的那块转头简直要疯了,立刻扑了过来,从孩子手里一把夺过转头扔进院子里的大水缸,小胖子砖头被抢了立刻开始嚎嗓子,小胖妈转头就拿院子里的一根笤帚打程宝丽,陈灵灵看到了立刻去推女人。
“打死你们!都是你们这些丧门星!!都是因为你们!!”小胖妈胡乱举着手里的笤帚,程宝丽和陈灵灵都伸手去抢,一时间小小的一个天井院子一阵鸡飞狗跳。
刘小胖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钻空朝着屋子的方向跑去,结果刚跑到门口房门就嘭的一声合上,大门贴着他鼻尖关上了。
屋子里郑海洋脑袋上贴着个白纱布,皱眉锁上了房门,小宝宝韩一还一脸懵懂什么都不知道地朝他的方向看着,结果,“乓”一声,房门旁边的窗户玻璃被砸碎了。
郑海洋:“……”
韩一还是一脸懵懵的表情愕然坐在席子上,幸好窗帘拉着挡住了,碎玻璃才没有飞进来,但如果有个万一,席子上爬着的小宝宝搞不好就要被碎玻璃扎到了。
凸(゜皿゜メ)靠!郑海洋心里真的怒了,没见过这么极品的啊,他姨妈程宝雅和这家人比起来简直就是朵白莲花啊!!
郑海洋把韩一连抱带拖弄进了里屋,冲出房间之后就见院子里三个女人拉拽在一起,而刘小胖正弯腰撅着屁股在地上挑碎石头,看那样子似乎还想挑个大的继续扔窗户,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小疯子!!郑海洋想也不想,过去一脚踹在那小胖子屁股上,小胖子“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屁股撅得老高,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屁股。
郑海洋想你哎呦个屁啊,老子脑袋被你砸开花的时候都没吭一声。
小胖子站起来就要和郑海洋干架,那一副怒容和他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子,偏偏个大身体壮,比郑海洋高了足足一个头。
他冲过来就要去按郑海洋,郑海洋转头就跑,跑出了院子,边跑边喊:“救命啊,小胖子打人啊!”
这么一喊很快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就看见小胖子手里高高举着石头在后面追,前面郑海洋脑袋上顶着纱布疯了一样的跑。
有年轻男人跑过去一把将郑海洋提起来,小胖子的石头就砸在男人脚边上,男人皱眉:“这孩子干嘛呢!!”
一吼,小胖子转头跑了。
郑海洋大声道:“小胖他妈带着他去我家院子砸门,他妈还打我妈打我姨!!”
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全跑去了郑海洋他们的院子,一进门都愣了,地上全部都是碎砖头碎石头,院门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石头坑,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也被砸碎了,而程宝丽和陈灵灵两个女人一人一边拉着刘小胖妈的胳膊,刘小胖妈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一样大喊:“放手!放手!”
陈灵灵向来是个聪明漂亮不动粗口粗手的女人,此刻眼睛都红了,一巴掌朝着刘小胖妈脸上扇了过去,大喊道:“疯女人闭嘴!!”
众人这才匆忙进了院子,一拨人去拉刘小胖妈一拨人去把地上的碎石头扫开,一拨人去把陈灵灵和程宝丽拉进屋子,结果进了屋子拉开帘子一看地上都是碎玻璃,幸而郑海洋把韩一弄进了里屋,孩子没什么事儿。
这一次,事情才是真的闹大了。
郑爷爷郑奶奶胡厂长都来了,郑奶奶心疼两个孩子心疼坏了,被砸了脑袋的郑海洋她心疼,什么都不懂才一点点大的韩一她也心疼,她一个劲儿地哄孩子,拒绝任何人靠近孩子。
院子里刘小胖妈搂着刘小胖嚎嗓子哭,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人前完全没了刚刚在院子里扔砖头打架的嚣张气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细数自己多可怜多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得过了,又开始哭说她知道错了,说她是一时冲动,说她主要也是心疼孩子,接着又哭她家儿子多可怜,早产好不容易救活了又营养不良,她也是为了儿子才这么冲动的……
郑海洋心里都喷了,他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这女人前后态度大变,这会儿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跟演戏似的。
旁边者知道刘小胖妈平日是个什么处世,但此刻见她哭成这样,就有人在一边心软道:“她也知道错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让她和她儿子赔个礼道个歉……”
话还没说完,郑海洋的童声响起:“凭什么算了?他把我砸死了,也说个对不起就算了?”站在道德制高点谁不会?反正砸的不是你家门砸的不是你家玻璃?凭什么这就这么算了?她哭一哭装个可怜,倒显得是我们这些人不对了?
要是这个时候哭能显得我们可怜,那我们也哭好了!
周围人都是一愣,这铿锵的一句话振地有声,屋子里竟然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韩一小宝宝挨着郑海洋,小崽子大约没听他洋洋哥这么色厉内荏的说过话,一时适应不了,嘴巴一撇竟然哭了出来。
这一哭哭得无比是时候,陈灵灵也开始委屈地抹眼泪,程宝丽朝着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郑海洋在朝她挤眼睛,福至心灵,程宝丽两手一拍大腿,演技略浮夸地哭丧了起来:“可怜我六岁死了爹,娘又不疼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儿子头被砸了还被人说活该啊!我们娘俩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男人不在他们就欺负上门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听到那句“可怜我六岁死了爹”的时候,郑海洋一口吐沫差点喷出来,他抽着嘴角去搂韩一,抱着小宝宝埋头假哭,心里想着——娘,你的表演不够真实,有点浮夸,不过剩在语句到位,满分十分给你勉强打99999999分。
这下好了,两个女人两个小孩儿齐齐一哭,可比外面院子里小胖妈一个人哭有用得多,瞬间人心一边倒。
郑爷爷冷着脸对胡成道:“这工作干不成就算了,我儿媳妇孙子被欺负成这样!!”
胡成立刻表态:“老郑老郑,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当天郑平韩治军听到消息赶回来之前,胡成已经找了人给重新装了窗户玻璃,院子也打扫干净了,小院子大门也换了个带锁的大铁门。
韩治军进了屋子,见女人孩子没事,转头和郑平出门捞了大铁铲就朝外面走,怎么砸的他们院子他们就照本宣科一个个砸回来,还是陈灵灵把人给拦住了。
陈灵灵当时洗了脸正在抹雪花膏,一脸香喷喷的,她道:“我和宝丽哭得多不容易,宝丽嗓子都要喊哑了,你们一砸不都让我们白哭了!别去,等着,看他们一家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没好下场,刘国农本来被粮食局领导批评了一通,革去了书记的职位去了厂长办公室工作,怎么也还是个文职也还是小领导;现在好了,刘小胖妈作威作福砸了人家院子的事情又捅到了上面,这一次闹得更大,不光油厂人知道了,刘小胖妈呆的那个肉联厂也传开了,刘家夫妻两个都在肉脸厂工作,一个是小领导一个是车间组组长,这下,两人不光丢了脸皮,还丢了饭碗。
陈灵灵程宝丽丝毫不受影响,两个女人同仇敌忾可开心了,偶尔还把当时的情景拿出来说一说,陈灵灵道:“当时甩那一巴掌真痛快,我这辈子还没和人打过架。”
“舒服吧?”程宝丽边收拾东西边交流“作战经验”:“我跟你说,甩巴掌不是最痛快的,挠指甲你知道吧,拿指甲尖挠,挠破皮,指头才舒服呢!”
郑海洋:“……”妈妈们,你们要不要这样啊。
为了奖励韩一小宝宝当时哭得恰是时候,郑海洋决定私下里偷偷奖励一下小宝宝,韩一太小了不能吃糖,郑海洋就自己含一块糖在嘴里,含化了把嘴巴凑过去用嘴喂给韩一。
韩一尝了糖果的甜味可欢了,咯咯咯笑个不停,舌头舔舔郑海洋的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还要不要啊?”郑海洋含着嘴里的东西含糊问道。
“要!”
第21章存了钱,以后给你娶媳妇儿用
韩治军找的房子就在研究所大院儿对面,以前是研究所下分的职工楼,现在基本都是研究所退下来的老头老太住在那里,陈灵灵听说搬那里的时候还挺开心,毕竟里头住的都是文化人、高级知识分子,那种环境对小孩儿好。
职工楼是独门独户的,一套也就五十几平方,不过郑海洋发现过去的住宅面积就是实打实的实用面积,没那些乱七八糟分摊的公共面积,五十几平方,两个朝阳的大房间,一个吃饭的小客厅,厨房浴室,他们两家人挤一挤也是足够的。反正大部分时间男人们都在外面。
两家人很快就从油厂搬出来了,出了上次砸院子的事情,胡成一直觉得对不住他们,专门找了车帮他们把行李都拉去了,油厂还有年轻女工帮程宝丽陈灵灵他们收拾屋子,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一个上午就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韩治军要请帮忙搬家的人出去吃个午饭,几个油厂工人都很客气的推拒了,帮忙收拾完就一起离开了。
住在这里之后果然方便多了,程宝丽早上去办公室那里打扫个卫生,转头去附近菜市场买个菜,男人们不忙就回来吃饭,忙就程宝丽跑个腿送过去。
不过来了省城之后两个女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这一点让一向忙碌惯了的程宝丽有些不太适应。以前在油厂的时候她还能打个小工,现在除了煮饭打扫办公室带孩子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办了,相反,陈灵灵倒是特别沉得住气。
现在已经九月份了,天没有那么热了,郑海洋来了这里之后,时不时就跑下楼在院子转转,或者跑出去在路边转两圈,他发现围绕着研究所大院儿附近,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商业圈,卖什么的都有,附近也开了不少露天小店。
郑海洋本来想帮他妈找点事情做的,但逛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好卖的,人流有限店又多,一天撑死了赚个几块钱,让他妈辛辛苦苦去赚这几块钱还不如在家吹吹电风扇和陈灵灵聊聊天。
有时候陈灵灵会带着郑海洋和韩一下去走走,大多都是傍晚六点的时候,楼下院子里会有不少老头老太聊天,还有很多老头围在一起下棋。
这院子里的环境确实好,郑海洋发现不同层次的人聊天的东西都不一样,以前在老家至公油厂的职工大院里,每天都能听到一堆女人在楼下聊别人家的是非,而现在这院子里的老头老太们聊得很多竟然都是家国大事——最近看的什么报纸上国家又有什么新政策,哪里查了偷税漏税,哪里又开了新工厂,当地政府哪里又搞了什么政策推动经济……等等等等。
郑海洋有一次还听到两个老头聊对面研究所大院儿的“一洋介绍班”,他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
“年轻人脑子不错,方法好,比那些什么‘讨债学习班’靠谱过了。不过钻了空子,没想到后果。”
“就是说么,会乱的,现在上头没反应过来,国有工厂没当回事,毕竟现在人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没那么死板了么。不过,到时候肯定有国有长厂长捅上去,说工人在外面干活儿影响在厂里的工作,说那个介绍班是‘倒爷’,专门倒技术工人的,到时候就麻烦了么。再说,在外面过活儿比在厂里干活儿还赚钱,过一段时间,大家都要从国有厂里出来不干咯!”
“说到底还是现在国家各方面政策都跟不上,发展快了,政策更不上,就要出乱子的。”
“……”
郑海洋听完之后眼睛都亮了,不得不承认这些经历过国家大变迁时代的人比自己更了解这个时代,他们看出了“一洋”的价值,也看出了“一洋”将来可能面临的困境。
郑海洋转头就倒豆子一般把听到的话跟韩治军说了,对于才三岁就能把大人说的话倒背如流这种“高级技能”,大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郑海洋越来越聪明伶俐,压根不像个三岁小孩子。
郑平和韩治军讨论了很久,发现“一洋介绍班”确实没办法长久,这就好像韩治军之前开的那个冰箱厂一洋,因为政策上的一个决定冰箱厂只能关门,“一洋”也是这样,没有政策的扶持找不到任何相关依据,完全就是倚靠他们这些人的“点子”才办起来的,早晚有一天一个政策下来,“一洋”也要关门,除非下来的政策是扶持而不是整顿。
韩治军和郑平想了好几天,最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们决定做到年底12月份,并且修改以后的签约合同,提高“一洋”这个中间人的收费。
从九月到十二月,度过了最开始兴奋期,韩治军和郑平一步步都做得很稳,赚钱会让人膨胀,但在决定12月底就关门时,两个男人心里就有了压力,因为度过八九年进入九零年之后,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十二月底的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也开了“介绍班”,三家“讨债班”年底跟着都变成了“介绍班”,想要在赚快钱的道路上分一杯羹,抽成费用竟都比“一洋”低。
“一洋”那时候已经准备不做了,但谁都没说,反正他们手里和工厂的合同基本都到12月结束,现在一大笔尾款都在收拢,陈灵灵和程宝丽两个女人在办公室数了三天钱,大门一关点钱,最后算账,刨去了这小半年里所有七七八八的生活成本以及和“一洋”相关的成本,他们总共赚了八千多。
程宝丽又算了一笔账,两家八千多,一家四千多,他们来省城半年平均一个月差不多七百五,这七百五还是不连生活费的纯收入!
程宝丽拿着分到的四千多心里乐开了花,当天就和陈灵灵一起跑银行去存钱。
两个男人呆在办公室里,郑海洋看着沙发上的韩一,妈妈们走之后,只见郑平和韩治军齐齐从抽屉里无声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叠钱开始点,连点了好几遍。
韩治军叹了口气敲了敲手里的一千块,把钱收入了棉袄里,郑平转头看他,用一种略可怜的表情看着他:“五百块是不是太多了?”
韩治军又叹了一口气,耸肩道:“没办法,我媳妇看钱看得厉害,我得藏点买烟钱。”
郑海洋一口白开水直接就喷了,郑平起身拿了糖果塞给儿子,摸摸儿子软乎乎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洋洋,男子汉间的小秘密知道么?不能告诉你妈,爸藏了钱给你买糖吃。”
郑海洋看看他亲爹再看看韩治军,深深同情起两个偷偷藏钱的妻管严来,爸爸们,你们要不要这么可怜啊。
他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程宝丽从郑海洋棉袄夹层里搜出了刚藏没多久还没捂热的一千块,只听见郑平在屋子里喊:“给我留一点留一点,我买烟啊,还要给儿子买糖。”
“给儿子买糖轮不到你!”
“给我留两百。”
“哟,你现在是大老板啊,抽什么烟要两百!?”
“一百!一百总行吧?”
“三十!”
“八十!”
“二十!”
“五十!”
程宝丽懒得废话了转头就走,别说钱了,屁都没给郑平留一个。
郑平走上阳台,韩治军在抽烟,转头看他:“没收了?”
郑平:“嗯,来根烟。”说着去拿韩治军手里的香烟点上。
韩治军一脸老谋胜算的吐了一口烟圈幽幽道:“都收了?”
“啊,你呢?”
“还留三百。”韩治军藏钱藏出了经验,知道要把钱分开放,可怜郑平不知道啊。
郑平可怜道:“借我一百五,我回头还你。”没钱买烟啊。
韩治军和郑平突然同时转头,只看见郑海洋站在他们身后,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他们。
郑海洋扯嘴巴笑了笑,转头:“阿姨!!……”
韩治军和郑平赶忙把孩子抱起来捂嘴,韩治军:“嘘嘘嘘,小祖宗!叔叔怕了你了!明天给你买好吃的。”
郑海洋小手一摊,一脸天真,“分我三十。”
郑平,韩治军:“……”
“阿!姨!——”
“行了行了,爸爸给你三十!给你三十!”分了三十,好歹还有一百二,已经被亲儿子卖过一次了,再被卖第二次就真的没钱了!
郑海洋拿到钱欢欢喜喜捏手里跑了,韩治军拍了小崽子屁股一下,站起来对郑平道:“你儿子以后肯定是个大人物。”
郑平呵呵干笑两声,心里想着什么大人物?搜私房钱的大人物么?
郑海洋跑到陈灵灵他们房间,两个女人在厨房关了门煮饭,小宝宝韩一一个人坐在床上。
郑海洋随手拿了一个玩具,把三十块钱叠好了塞进玩具接口的缝隙里——他也要存钱。他把钱塞好,玩具放回原处,韩一睁着圆溜溜大眼睛一直看着他,郑海洋转身走回来,摸他小脸道:“男子汉间的小秘密,知道么?”又哄道:“存了钱,以后给你娶媳妇儿用。”
第22章90年到来
八九年就这样踩着时代的节拍过去了。
这一年其实整个国家经济都不太乐观,大时代蜕变到了八九年,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缓坡,各方面问题都显现了出来;西方某大国甚至对中国采取了制裁措施。
但好在国家和人民对于生活有着迫切变好的要求,整体趋势还是在发展,虽然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就像郑海洋家和韩一小宝宝家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那样,生活在越来越好;只要感想感做,只要放宽眼界又愿意动手去干,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九零年元旦之后,郑海洋无意间听楼下一个老太太对他家老头道:“世界五百强,中国银行评上了,这还是第一次捏!”
老头慢吞吞爬楼梯,哼了一声,一张颇显老态皱巴巴的脸现出一脸骄傲,甚至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昂道:“制裁啊!西方不是制裁么?制裁了中国不是照样能当上世界五百强!?”
小老太太在后面推着老头子,嗔道:“你激动个什么?”
郑海洋愣了愣,回家之后站在阳台上朝外望去,看到了研究所大院儿附近的街道小路,看到了一排排随街停放卖东西的小推车,还有那些装修简易没任何特点的商铺……街道还是那么窄,筒子楼矮平房,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磨剪子磨刀”“米花糖”的叫卖声……
这一幅幅画面好像是旧时代的黑白街景,带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特有的旧画面质感,却又蓬勃出一副朝气之景。
郑海洋知道,不用多久,五年十年,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人、物、时代,通通会蜕变成另外一副面貌。
大浪淘沙下,所有跟不上时代脚步的都会被剥离掉,这就是蜕变。
郑海洋以他二十多岁成年人的灵魂,透过他年仅三岁的稚嫩身体,似乎看到了一幅幅城市蜕变后的快镜头,高楼大厦、车流人流、商铺店面……而他处在这个大时代之下,更加感慨,能有幸亲见这个时代这个人生的大蜕变。
过了年,所有人都长了一岁,郑海洋也终于迈入了四岁的大门,小宝宝韩一也从襁褓里的婴儿变成了如今穿着开裆裤会走路的小屁头了。
就和当初爬席子一样,自从开始学走路之后,小宝宝韩一的“战斗技能”又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一开始学走路的时候,要么人扶着架着走,或者找条绳子勒在腰间吊着走,一般小孩子学走路都是一点点学的,等能自己走了才会尝试“狂奔”这个技能。韩一偏偏不,他两只脚刚踏地,恨不得就要走得飞起来,大人在后面扶着有时候都要跟着他后面快走,小屁头学走路就和赶集似的匆忙,恨不得一步登天。
郑海洋就每天按他的脑袋:“你急啊,急着娶媳妇儿去啊?才给你存了三十块呢!这点钱娶不到媳妇儿的啊,你先缓缓。”
韩一可以说简单的句子和词语了,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口:“媳妇媳妇。”
郑海洋把韩一的小脑袋一扭:“别喊了,你媳妇还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出生呢!”
韩一赖着郑海洋,喜欢抱他贴着他亲近他,嘴里叫着:“媳妇。”
郑海洋自从卖了一次亲爹存到三十块之后,似乎就掌握了一门新奇的“存钱”技能,他已经开始琢摩着自己存点小钱了。
以前他看里,什么帮妈妈打酱油存几毛钱,但郑海洋家的酱油不用他打,缺了酱油都是每次他妈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顺便打回来,而且那都是小钱啊,当时打一瓶酱油能有几个钱啊。于是郑海洋盯上了他爸和韩治军。
上次已经存了三十了,郑海洋年后又拿了一次压岁钱,但他过了年才四岁啊,压岁钱理所当然被程宝丽借着“妈帮你存着”的理由拿走了。
于是郑海洋开始给韩治军和郑平跑腿,主要就是买烟,那时候买烟也就是一包一包的买,论条买的人还是少的。
郑海洋给他们买烟跑一次腿拿一块钱,韩治军抽烟又厉害,几乎一天要小半包,于是年前带着年后那段时间,郑海洋又存了十五快。韩治军对钱比较大方,看郑海洋一整天活灵活现的,着实喜欢这个小崽子,于是偶尔还能再给个十块钱五块钱的,于是没多久,郑海洋的小金库就有了一百块。
郑海洋捧着自己人生中第一个一百块乐疯了,那时候一分钱掰成一半还能买东西呢,一百块给了他一种一百万的满足感。韩一明明什么都不懂,但好像也知道郑海洋特别高兴,于是一高兴,又颠颠儿跑了一路,差点脑门儿磕墙上。
年后,路上的人又多起来了,商店开门了,工厂里也恢复生产了,大街上明显热闹多了,研究所大院儿里的几个介绍班也都开张了,从阳台上眺望出去,还能发现研究所大院儿门口人来人往的。
这一次,闲下来的不是女人孩子们了,郑平韩治军两个大男人也没事可干,两个男人一开始打牌,天暖和起来之后,就下楼和几个老头儿下象棋。
人品决定棋品,看下棋就能看出两个男人性格的不同,郑平一步步求稳,不冒进不喜欢走险棋;但韩治军就不一样,他喜欢走歪门邪路,但总能险中取胜,引得周围几个退休老头儿一个劲儿的唏嘘。
韩治军和郑平到这个时候其实都还没确定下一步该干什么,但大院儿里的那些老头老太经常挑着有用的消息八卦,说得还都是时下的新闻和国家动态。
有一次韩治军下棋又赢了,和他下棋的老头子不高兴了,把象棋一扔,像个小孩子似的嘟着嘴巴抬抬眼不开心道:“年轻人!和我们这些老头子下什么棋?下棋就下棋,还老赢!”一边“啪啪啪”收棋子,一边嘟囔着:“亚运会不要开啊?不要出去闯世界啊?一个劲儿的下棋算什么意思?”
韩治军听到“亚运会”三个字心里一跳,郑平没反应过来,只是特别诚恳地问道:“张大爷,亚运会要开和我们闯世界有什么关系啊?”
旁边几个老头像是抓住了话柄,开始一个个数落郑平。
“咦,小郑你这样不对啊,这是家国大事,每个人都要关心的。亚运会是国家大事,当然要关系啊。”
“亚运会是好事,富国强民,你不懂么?”
郑平是真的不懂,亚运会不就是运动会么?和富国强明有什么关系?于是又天真的眨眼睛:“不懂。”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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