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旧朝遗事BY羯墨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旧朝遗事BY羯墨免费阅读(9)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他不来也好,解雨臣端着茶道,如今府上人多眼杂,他少露面为上。

吴邪不语。来时他想了几番借口,怕解雨臣多心,如今看来用不上了。

你今日为何不唱?

他俩在房中说话,园子里喧闹声远远传来,想来是宾客都到得差不多了。

解雨臣慢慢放下了茶盏,轻轻磕了一下,道:如今在这京中,能听我唱戏的,也没有几人了。说罢看了一眼吴邪,不过,若回了杭城,我定要给你唱的。

吴邪轻叹一声,道:你也着实不易。

解雨臣轻轻摇了摇头。你怎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如今劫后余生,可有何所想所得?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罢了,你还是别说与我听。时辰差不多了,先随我去看戏,莫要搅得我也失了兴致。今日的戏,可好看得很

那是怎样的一出戏?吴邪无数次地回想那一日,却总觉得无法尽诉。他甚至无法完整地向张起灵讲述他所看到的故事。其实情节并不难以复述,但是情呢?情又如何讲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锦屏人感怀春事,小庭深院中的一场幽梦。不在梅边在柳边。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可叹颜色如花,命如一叶。从此竟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只是这人间,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原来这世上,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天下岂少梦中人?然而就如丽娘,梦其人而病,手画形容,传于世后而死。死去三年,复能溟莫中求其所梦者而生。天下之情,唯此为至。

一出全本戏直演到月上中天。最后一折,杜家不信丽娘还魂,拒不承认与柳家的婚事,一直闹到大殿之上。皇上命人从镜中观影,证实丽娘并非魂魄。从此二人终成眷属。

更恨香魂不相遇,春肠遥断牡丹亭。

解雨臣笑着问他:如何?可还入得了你的法眼?

吴邪良久不语。

半晌才说:三生三世,如一梦耳。

要我说来,这不是梦。是缘。解雨臣道。

缘又何解?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如同水流湿,火就燥。这天地间自有造化,加之周围人因有所感悟,出力撮合,才最终成就一番好事,这才是缘。若是全推做一梦,倒是有些怪力乱神了。

吴邪听完,笑道:你研习程朱理学,如今竟变得有些不近人情了本是句玩笑话,但看解雨臣渐渐变了脸色,便马上截住了话头。

解雨臣看他那样,颓然一叹: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恨自己活得太明白,又不敢不活得明白。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我如今纵有这韶华之年,又有何用? 接着又笑了笑,待他日这戏传遍天下,不知还要有多少人感怀心事,或是忿惋而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吴邪细细地看了看他,才道:你如今这样,才真是走火入魔了。

解雨臣道:你这句说得反倒在理了,我如今真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了。

吴邪摇了摇头,叹了句:痴儿。

解雨臣反倒笑得更甚:我若是痴,那人算什么?我看他不仅痴,都有些傻了。

吴邪哑然,接着自嘲地笑了笑:你们莫要妄自菲薄了,什么痴啊傻的,我说我才是最糊涂的那个。如今这形势,我竟看不分明了。

解雨臣道:你哪里是糊涂,你不过是身在局中,关心则乱。

既然如此,吴邪往四周环顾了一圈,接着压低了声音道,你倒是与我说说,这局是如何解的

我又不是解局之人,何故问我。解雨臣并不愿答他。

可我如今又能问谁?小哥他是一句不说,这几天真真急煞我也。

当初命悬一线,也没见你如此沉不住气。如今没事了,你反倒急了?

吴邪叹了一声,道:当初祸事一出,反倒心里轻松,至多不过一死罢了。若落个充军发配什么的,我吴邪也算七尺男儿,并不足惧,总归是我吴家一门。可是如今,我不知你们牵连多深,此事若真是就此了结,皆大欢喜,若将来又横生枝节,我万死也难辞其咎。说到最后,他竟有些急了。

解雨臣摇了摇头: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还说什么以后。见他仍面色凄惶,只得宽慰道,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不过

解雨臣正欲细说,眼看前面假山后面转出个皂色衣衫的小厮,小跑了几步来到进前,口中称老爷寻吴公子堂中一叙。

吴公子?解雨臣挑了挑眉,老爷怎么差遣的,细细说来。

那小厮躬着身子,道:老爷只吩咐说去园里看看,吴公子可回府了还未等说完,解雨臣又问:只请了吴公子一人?

小厮点头称是,又回说:小的仔细听了,确未曾提起公子您。

解雨臣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带吴公子过去。

吴邪在一旁早忍不住,问道:可是王公要见我?可是这次的事?

解雨臣缓缓摇了摇头:罢了,你且先去,我回房中等你。

第二十三章

这是吴邪第一次见到大学士王锡爵。王公此时已是知命之年,人虽然消瘦,但精神矍铄,而且蓄了一口美髯。早在万历五年,还是翰林院詹事的王锡爵上书弹劾张居正夺情,名满天下。本人更是诗书双绝,家中所藏古籍字画无数。客堂中高悬一幅中堂,为王公亲笔所书,竟是仿褚遂良的《伊阙佛龛碑》,王公风骨,由此可见。吴邪今日一见,便已经深深折服。

解雨臣一直等在屋中,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吴邪推门进来了,脸上还挂着笑。坐定了,不待解雨臣问,自顾自先说了:王公为人实在谦和,并不像我曾想的那样。

解雨臣给他倒了杯茶,随口问:你想的又是怎样?

吴邪却又不答了,只说:倒是问了我年岁,可曾参加科举,家中高堂可还安好,倒像是拉家常。

解雨臣听得心头一跳。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吴邪道:方才你话也未说完,如今无事了,你我好好说会儿话。

解雨臣低头喝了口茶,才说:时辰也不早了,你怎不回府?莫非还等着谁来接你不成话还未说完,便被吴邪笑着打断了:你如今也莫要赶我走,刚才王公也说了,你在这府上如同半个主子一般,要你好生待我。左右已经这会儿了,倒不如吃了宵夜再回去。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