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去了,也换走了,不是嘛?沈泽低笑出声,见温衍没有反驳陈荣的事,紧绷着的情绪卸了大半。
温衍被呛了个正着,简直无语凝噎,自己一个开了天眼的、bug一样的外来者,竟然拼不过一个局中人,这种感觉就像写了一张背过答案的试卷,出了分数还是没有学霸高,憋屈的要死。
你每天下午两点左右都要去那个饭馆,遇到下雨天也只打这把伞,所以赌一把。沈泽说道,你没去或者没换走那把伞,也没事,怎么放过去的,就怎么拿回来。
可能哪天晚上等你睡觉的时候,找些上不了台面的法子,比如破窗而入,还省了布局的功夫。沈泽笑道。
温衍没有接口,沈泽也跟着安静下来。
忽的吹过一阵风,将半合未合的窗户吹得飒飒作响,温衍抬起眸子,慢慢走过去,顺着方向将窗户合上,看着不远处的行人,低声说了一句起风了。
那头的沈泽轻声应下。
方白,试着相信我。沈泽再度开口。
过了很久,沈泽才听到一句好。
虽然不太情愿。
第11章破晓
温衍在和沈泽摊牌,并左右权衡了一下得失利弊之后,卸下了大半的防备。他觉得自己大抵还是赚到了,原先外面盯着自己的两拨人,都是来者不善,现在临阵倒戈了一半,来者不善的概率猛地减到二分之一。
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事,温衍不喜欢做,但站定了立场之后,目光所及之处不至于孤零零一个自己的影子,总能少些折腾。
再说沈泽那人,总叫温衍有一种无措的感觉。
无论是做出来的事,还是说出来的话,大胆又清明,那些证据一一打眼前摆过,循着蛛丝马迹就敢单枪匹马走过来,明知道两人站在对立面,明知道不是所谓的同道中人。
温衍从进入位面那一刻起,就承了方白的记忆,记忆中的沈泽,年少成名,脾气和锐气平衡的刚刚好,多一分显得不近人情,少一分显得过分玩笑,加加减减成为一个最有人气的少年警督。
但他和方白算不上交好,甚至连熟稔都算不上,所以温衍时常被沈泽模糊的文字和语气弄得不上不下,如果他和林然换个位置,一切水到渠成也无须辩驳,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只能归结于使命感,因为沈泽不是虚伪的人,也懒得跟人虚与委蛇。
沈泽找专人在那张电话卡上做了手脚,即便在正常的通话过程中,也被刻意屏蔽了信号。
办案抓人是最终结果没错,但保住方白也是目的之一,重要性完全可以并驾齐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必须将一切不安分因素清理干净,在远距离又陌生的观望中,一步都不能错踏。
黑二盯了温衍好几天,也没摸出什么乾坤来,在他的观察里,方白这人无聊到了一个极致,除了毒品之外,似乎对什么都不上心,吃饭可有可无,睡觉可有可无,跟着走趟场子,也从不多问,不问来路,不问赏金,只在看到毒品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两下波澜,是他身上唯一有人气的地方。
这仅有的人气放在了毒品上,对黑二来说是好事。
只是有些奇怪,所以时常会觉得无法彻底看清方白。
手下说方白的瘾还不算重,虽然玩的形式单一,但和煲猪肉、嗑药、打飞这种初级阶段相比,直接开天窗注射,大胆又不要命,但又小心扣着量,不至于成为废人。
黑二比谁都清楚,到了注射阶段,基本就进入了死亡倒计时,所以方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这个叫人棘手的后患,除了足够的钱和货之外,的确没什么能救他。
黑二也不打算救他,顶多做完这单送他一程,权当兄弟情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温衍正躺在床上吃奶糖。
除了黑二找之外,再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解释,因为上次那一枪,效果奇佳且效用奇长,直到现在为止,基本没人敢敲他的门。
温衍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闹钟,下午四点,含含糊糊的时间,连天色都还没暗下来,天时、地利一个都没有,可不是什么优越的行事时间。
哥白哥,老大找。门外传来战战兢兢的声音。
地点。温衍不露声色地吞下奶糖。
云鼎码头,那人说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住了声,又惧于温衍的喜怒无常,只好死死压住喉咙,继续道:老大说您应该知道在哪里的。
温衍穿衣服的手一顿,云鼎码头,形势不妙啊,黑二这是打算要将自己沉江不成。
知道了。温衍轻声应下,随即就听到一句那我就不打扰哥了,请你尽快。
温衍的脚在临出门的刹那收了回来,单枪匹马惯了,一时之间都忘了后头还有一个沈泽,那种异己的使命感虽然不强,好歹还是占了几分位置,最后还是给那人发了则消息:黑二让我去云鼎码头,跟你的人说好,不要跟过来,他不好对付。
确认了好几次,温衍才按下发送。
他选择点到为止,可沈泽不见得会接招。
沈泽的确没有接招,而是选择见招拆招,收到温衍消息的时候,撤了盯梢的两个人,自己驱车去了。
云鼎码头那地方对别人来说,生人勿进,沈泽甚至敢说黑二也没那个功夫摸底细,因为云鼎码头地段特殊,山势险峻,要想不动声色摸清那些片瓦败草,不是易事,对沈泽来说,有足够的把握避开黑二的眼线。
码头依旧没什么好风光,框在多年不变的景色间,广阔狞厉,远处停泊的几艘被人遗弃的船只,像是一个又一个句点,隔断所有生气,渺渺茫茫像是永远看不见前路。
温衍拢了拢领子,四面袭来的河风伴着淤泥的腥气,刺鼻又僵冷。
黑二就站在温衍当初的位置上,在那个捅了林然一刀,然后把他扔下海的地方,他穿着一身丝状的黑色唐装,手里还煞有其事地转着佛珠,一下两下,抖抖瑟瑟的落日将他的身影撕扯得很抽象。
温衍一时有些滞塞,却也只是愣了片刻神。
在这种境况下,露怯几分就已经输了大半,黑二之所以选择这里,大概就是想看自己惴惴不安的模样。
来了?黑二等着温衍站定在跟前,就将那串紫檀佛珠戴回腕间,开口道。
温衍点了点头,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这地方不眼熟吗?黑二微微眯了眯眼睛。
正因为眼熟才问的。温衍侧过身来,敲了敲锈红斑斑的栏杆,发出沉闷的鸣震声,老大想警告我什么?
温衍开始斟酌,是不是和沈泽接头的事露了什么马脚。
警告?黑二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温衍的肩膀,哪能啊,你就是心思太重,怎么都信不过我。
温衍不着痕迹躲开黑二的触碰,没什么情绪开口:老大折煞我了,这么久过去了,谁还能信不过谁呢。
两个谁字,温衍都咬的很轻很慢,听着漫不经心,可其中真真假假的学问,他懂,黑二也懂。
人老了,总觉得世上神神鬼鬼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黑二装作很惋叹的样子,改天找几个人到这来,给他烧些纸钱下去,多少算一些心意。
温衍差点笑出声来,因为黑二这番实在又接地气的心理暗示,但面上却装作被慑住了,手指微微一僵。
怎么了?黑二看着哑口无言的方白,看着他明显断了一截的反应力,轻轻一笑。
没,温衍有些不自然的转了视线,只是不知道老大还信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