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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野心——戈多糖(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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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师叔。俞访云掐了他的手腕,抬起头求饶。这表情无辜又可爱,严奚如忍不住想亲他,下一秒就俯身碰了鼻尖。

一直被视作空气的陆弛章还没瞎到这地步,终于忍不住:差不多行了,我爸还在屋里呢。他将俞访云从他怀里捞出来,对严奚如说,跟我过来,给你找件干净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熨烫排列,整齐得似列行道树,和本人一样古板又柔和,甚是矛盾。中间还挂着一件簇新的白大褂,陆弛章手指划过也没停顿,随手抓了一件上衣丢过来。

严奚如觉得这衣服忒紧,可能配豆蔻刚好,从最底下能一直扣到领上的纽扣。于是又想起前夜种种,意马四驰。

陆弛章和郑长垣可能都有些毛病,无心管他们闲事的时候,反倒把旁人抓成了传话的稻草,难得主动倾吐:我今天大概真把他气到了,连句气话也不曾给我留。

严奚如心想谦虚了,这不是你一贯的本事。我在路口碰见他了,在那灯笼下面壁思过呢。

又要过年了。陆弛章扯了扯嘴角,却也撑不出个笑容。大学有一年,你们都回家了,就我和他在寝室里过了个两个人的年。

有吗?严奚如摸了摸鼻子,他的记忆能力起伏不定,没什么资格怀念青春。

陆弛章面向一侧窗格,只能窥见院里杂花斑斓的一角。那时候没烟花也没热闹,他们把白茶蜡点在了阳台上,燎着了一盆紫苏的叶子,于是万户灯火通明喜气洋洋,只有他们两在传盆扑火。水洒了一地,裤脚尽湿,好不狼狈,两个人跌坐地上笑着对视,一眼仿佛时间都定格。

郑长垣说自己从来记不得他的好,可连那一天他袖口水渍的形状都历历在目。所有一切他都记得分毫不差,又何论好坏。

他最好的青春都在那一眼里。

陆弛章晃着深,伸手想要一根烟,手指都碰到了才想起对面是严奚如。苦涩一笑。我原以为我算个看得开的人,你们都这么说,我自己也信了,遇到什么样的事,日子不照样过下去。可今日那女孩来找我,我突然才发现,什么看得开什么随遇而安,都是自欺欺人。

说到底,是郑长垣一直在拉着我走。

严奚如推开了一点窗户,将风透进来。不就被人家找上门来说了几句难听的,你向来最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何必朝他撒气。而且怎么样,他也不可能真的抛下你。

陆弛章摇摇头:但是我害怕了。今日姑娘过来夺走他最后一块遮羞布,话说得难听,都无足轻重。可振聋发聩的是那一句,就算你是个女人,你也配不起他。

仿佛当头一击。

自己可以躲在角落里赖着檐雨滴下来就这么过一辈子,但郑长垣呢?他从来是天之骄子,从来要行走在灿阳中。

其实我早该面对,只是躲着不去想。我早清楚,他要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日子。外面灌进一阵风,把棉纱都吹起一个角,陆弛章不得不捂住这只眼睛。可我同时也清楚得很,要是他离开,我活不下去。

隔墙的背阳花都在这阵软风中俯下腰,作妥协之姿。

墙外的俞访云此时抬头看了一眼身边那人。他这回学聪明了,偷听要靠着墙,再震惊也不至于把自己绊倒。刚才陆弛章要拉他进房,严奚如计上心头,与豆蔻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俞访云哼哧哼哧地跑去找了郑长垣回来。

郑长垣始终倚立在窗后,把自己藏得彻底,耐心听到这一刻,却也半分不留恋地转身便走。

俞访云追了他几步:这就走了吗?

郑长垣摇摇头。他再不需要听些什么,沉默守在这巷尾多久,如今终于什么都得到了。我活不下去,只凭这一句,就够他再撑无数个十年。

陆弛章浑然不知,仍在反省:他那时候为了我放弃大学安稳的工作,和家里就闹得尴尬,只因为我受了点委屈。其实那时候我就不该心安理得地承他这一出,也不至于依赖到现在。

你那委屈何止一点。严奚如含忿地往衣柜上一靠,劲儿太大,挂着衣服都叫他撞了下来。

陆弛章嫌他糊弄,推开了自己蹲下来收拾,低着头说:其实,当时没有人逼迫我,和医院也没关系。是我要求去和患者家属道歉的。

严奚如听了这一句,惊得手中衣架都按扁:你,你是什么圣母转世?!但又为什么你为了什么?

为了到此为止。就算我要走了,桐山还有那么多同事在坚守,闹到最后,耗的只是医院的人心。其实那之后,那些家属也给我道了歉,但我忘不掉,我依然瞧见他们眼里昭然的恨意。

陆弛章跪在地上,淡淡地说:憎恨一个医生,远比憎恨死亡容易。

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做到这一步,我没有你的勇气,离开又放下。严奚如使劲攥着拳头,指骨都发响。

陆弛章重新将那件白大褂捡起,慢条斯理地在膝盖上折叠,再抬头看他,郑重其事的一眼。

严奚如,离开和放弃都不需要勇气,留下才最需要勇气。

最后折腾了满院才换来的的泉水鲫鱼严奚如也没吃上,被科室喊回去有急诊手术。

他匆匆赶回医院,护工已经把病人往手术室推了。却早有人准备下去,廖思君拦住他:你刚赶回来,别折腾了,我去吧。以前这种活儿只有严奚如最积极,今天不知什么情况,前线人声鼎沸,廖思君也捋臂揎拳替了他的工作。自从杨铭出事,他好似性情大变。

江简关上门说,憋不住说些闲言碎语:他单纯是不想你累着么?别傻了老大。因为杨铭那件事,廖思君如今在医院的风评大受影响,现在就靠着多收病人多操手术表忠心。而且,你知道那个病人什么来头?

谁啊?

江简滋着牙说:徐局长的丈母娘!

还以为什么情人,鬼鬼祟祟的,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严奚如瞥了他一眼,血管外科的主任跳槽去了私立医院,老廖说不定也有这个想法。但我要是他,宁愿去折泷,真的有本事哪里不能找着出路。

江简颇有意见:那种穷地方的小医院,廖主任怎么会愿意去。又瞧见严奚如的神情,不会吧,你不会想去吧?老大你不能抛弃我啊!

严奚如原先确实有些想法,但因为俞访云,这点念头也经不起消磨,兀自陷入沉思。

他那座天平早就倾倒,不需要估算,一豆自有千斤重。

第29章大鱼都上钩了

夜色已深,严奚如今夜索性睡在值班室。面上虽不在意,白日里郑长垣提到严成松的话还是宛若一道惊雷,砸在他头上。

心中藏着阴翳,睡也睡不安稳,凌晨四五点就自然转醒。值班室里光线晦暗,却发觉多了一道呼吸,蓦地直起身,见俞访云坐在床头,肩膀垫着梯子,黑暗中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乍一看如同惊悚片的开头。

你怎么进没说完严奚如自己都无奈,这医院的门差不多都被你撬遍了。

俞访云眼睛也瞪得酸了,揉揉眼皮搓出一颗水珠。他去北京开会,一大早的飞机,想着给严奚如发消息也看不见,干脆亲自来送钥匙。

连夜收拾好行李,顶着星光赶来医院,哈欠连天,可坐在这儿一见他侧脸就舍不得闭眼。俞访云勾他的手指:我走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寿寿,你也可以去那儿睡午觉的。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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