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奚如这才知道为什么世上那么多风流鬼,尝过一次快活就醉死在红销帐下。这豆蔻不知内里浸的什么滋味,沁遍他心肝脾,浇透他三焦腑,任由他交颈成双。
吻得细细密密,针脚钩成一对鸳鸯。
第二天,北京飘了碎雪,呼气成霜。
严奚如先醒,胸前暖意沉沉,他的宝贝的睫毛上挂了几颗无辜水珠。凑近了小心啜去,依旧睡得香,再去舔他唇角的水渍,终于把人弄醒。
俞访云睁眼见他,揉了揉眼睛下面,一些错落片段又浮现,拼成了整夜的鱼水欢愉。他两颊如晚霞绯红,直往人怀里钻,这正合了严奚如心意。
春水皱且长,一宵如何度完?
俞访云拧着他手腕,恨都恨死这人:你说好不折腾我的!
昨晚没有经验,再让我摸索摸索。
屋里的暖气开得足够高,严奚如在宽阔书桌上摊平画纸,握着俞访云的手一起落笔起伏。
腊月寒风里藏着一卷画轴,画的是冬雪白梅。其中两朵尤为显眼,花瓣上嵌了红丝,娇嫩欲滴。看的人只摘那两朵掐在手心,指甲被鲜艳的花汁染红,花蕊舔入口中都是甜的。
严奚如握一截笔杆,俞访云不肯配合他落笔。只好掰着他的手指一寸寸从笔上松开,掌控了笔杆子,接下来整张画皆由自己摆弄。画布多矜贵,压在砚台下,揉碎了再拼起来。一用力,纸上就拧出柔弱似水的波纹,劲儿稍大都无处下笔,可笔杆再不舍得停下来,在纸上轻揉慢抵,画出红梅点点。
松懈片刻,能看见画纸上花蕊里凝出的露珠,用笔端抹开,再一笔带过。俞访云呵出一团暖汽,舔了笔尖,又蘸湿画纸。
不知糟蹋了几张画纸,严奚如这回紧紧抓住他的手去描那粗粝树干,纸上浸满春色,画笔一搁,几百簇红梅尽数在枝头爆开,红的艳的,似要流出花蕊里的汁来。俞访云画完最后几笔就抽着鼻子喊累,由严奚如抱着坐到自己大腿上,亲一亲再哄一哄,交换几口新鲜的空气。
落雪覆了窗格,攥着画纸的手依然滚烫。只想听画上的人软哼低咛,看他鼻尖通红,送他往云端去。
一任窗外雪花翻飞,飘不进画帐,叠了春光,了无际。
末了,俞访云整个人都被浸透,不知是泪水还是其他。在水光朦胧中想,这人知晓自己算计他一次,从昨夜持续折腾到今晨,要是其它的也被他窥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趴在被子上,让严奚如拿一块毛巾胡乱给自己搓脸,表情都没力气摆。师叔笑他:如何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只有我快活?
俞访云抬了眼皮,瞪他一眼:没你快活。
那你喜不喜欢,答不答应。看在我奉献技术又舍得力气陪你画画的份上,能不能说句好听的?严奚如捧他脸颊,去亲啜那道泪渍。
俞访云下意识躲开几寸,眸子沾了水,更加透澈。这回是真的无辜,思索了半响,还是迷茫:那说什么算好听的我又应该说什么?
严奚如手下一顿,失落难掩,还是用帕子盖住他的眼睛,温声道:没什么。
会议还有三天才结束,严主任的任务完成还想拖延几天,但手上排着的一堆手术也不让他推延,只好依依不舍地抛下了豆蔻。
在机场偶遇一个朋友,说最近刚接手了一家私人医院,话里话外都有意挖角严奚如过去。原本你对桐山这儿就没什么留恋的,而且我给你开出的条件还能再商量,只会多不会少。被对面一口回绝,那人惊诧,你什么时候品质高洁成这样了,视金钱如粪土,这不是你严奚如的风格吧?
严奚如笑着应付了几句,没答应。对方不死心:过几日等我回了桐市再找你谈,你先好好考虑着。
上了飞机,坐得还是来时的位置,严奚如却手边空空,也不知该往何处放了。昨夜至今早,他步步紧逼,可连俞访云的一句心底话都不曾听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当然不假,但藏着掖着,不太敢捧出来仔细瞧瞧。
刚才那人开出的筹码着实吸引人,但严奚如眼前冒出的却是俞访云勾着他手指的模样。好不容易两情相悦水波相映,他哪舍得放手。
色令智昏,色同样令他冰清玉洁。
严奚如靠着舷窗,看窗外云海微澜。要是能互通心意多好,天上星辰,海底珠贝,都撷来逗他的宝贝一笑。
可天地万物至美,也抵不过心上一朵白云珍贵。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卡我。
第31章不要再摔跤了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江简泪眼汪汪地扑过来,严奚如忙不迭躲开他:不过走两天,你又给我惹了哪家人?
不是我,是隔壁他们组。
出事的是廖思君。
上次那位来头不小的老太太在他手下做完手术,胃管一直拔不出来。一开始以为是管子打折或者浆肌层包埋时缝得过深,没什么大碍,但一周过去了都没松脱的现象。急急忙忙地推去做了胃镜,才发现是从篓口里缝住了,胃管串进了切口的缝合线上。说是意外,但这缝合后及时检查就可以避免。说是事故,这又是多小的概率,平时钩子费劲钻都钻不进那米粒大的篓口,他一针就穿过去了。自从杨铭离开,廖思君受了大打击,台上不知是手生还是心不在焉,缝完后连检查都没做。
病人推出胃镜室的当晚就出现了发热寒战等症状,家属四处打听,一口咬定术后感染的源头就是那根滞留在胃里的橡胶管。医院马上安排老太太转去感染科继续治疗,如今情况不知如何了。
查房时严奚如向蒋主任打听这件事。蒋一刀摇头:不太乐观,那病人老肺病,感染之后又出现误吸,肺炎一直控制不下来了,昨天晚上就转到ICU去了,上了亚胺培南体温还是没下来。那些家属现在就在ICU门口盯着,连老太太的女婿都来了蒋一刀戛然而止,不再多说了。
严奚如皱眉:可这也不能就一口咬定是胃管造成的感染,老太太慢阻肺那么多年,一直用着无创呼吸机,是本身肺里的问题也说不好。
蒋一刀不让他再讨论,严肃道,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管了,让底下的医生也别打听。
江简起初说得吓人,但不关他事,仍是看热闹心态:老大少操心,他们组的人说了,最近血管外科前主任去的那个医院一直想挖廖思君过去。这次要是他在桐山呆不下去了,拍拍屁股走人就是,在私立医院哪还用给病人提鞋。
严奚如沉思着:要是真的一起走就好了,如今这情况,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毕竟同窗之谊深厚,他担心的同时又想事到如今,少一句关心少一份添乱,只盼是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