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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野心——戈多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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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回来第二日,严奚如在家安分待了一天,偷闲学少年,坐菜院里看云淡风轻。

沈枝喝完茶回来撞见儿子蹲在墙边锄草,多么不和谐的画面,你一天不休息也不跑去听戏,蹲在这里给我翻地?

我拔菜呢。严奚如掸了掸土灰站起来,手上提着两颗丕蓝,一大一小,妈,炖了他们。

沈枝擅长一道丕蓝炖排骨,是娘家带来的手艺,素来受严奚如捧场。先拿桂皮八角放在锅中煸香,再放排骨和丕蓝一起炖出水。严奚如靠在门口看她动作熟练,不让自己插手。就是为了给他种这几颗丕蓝,沈枝才拓宽了花园做菜圃,养了一院的瓜菜。

他没有征兆地开口:妈,你觉得当我妈,好当吗?

沈枝古怪看他:好不好我都当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后悔给我惹的那些事,也晚了。

严成松的工作应接不暇,这儿子差不多是她一个人带大。严奚如又不是什么懂事的小孩,惹的麻烦不少,小到滋事挑衅气老师,大到伤筋动骨请家长,后来到了快小学毕业,开了情窦,忽然乖巧了。但乖巧的对象不是他妈,是隔壁班的小班长,沈枝宁愿他这情窦闭死算了。

严奚如追问:那我初中的时候回来和你夸我一起打篮球的男生长得好看,你什么想法,想揍我吗?

要听实话?是想的。但也不用我动手,后来你不是照样和人打了几架就绝交了,小孩子家家的又在青春期,我不觉得有怎么样。沈枝关小了灶火,转头看他,我那时候担心的是,你爸要知道你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真的当时就会把你送出国关着念书。

那你如今呢?如今还觉得我这是个毛病吗。

咕嘟咕嘟地滚开了汤汁,沈枝盖上了锅盖,把砂锅端到了地上的小灶,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能怎么说呢你妈不是什么因循守旧思想老派的老古板,当年跟着剧团最早一批出国演出,见过的听过的不比你少。如果你早点和我来谈这个,也许我真的还会想求求你看在你亲妈的份上,把这些念头收回去。但我现在也知道,你就早过了一时贪玩的年纪。其实你当时从学校跑回来兴奋地和我分享这些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竟然很开心,开心你终于把我当作妈妈了

妈。严奚如忍不住又喊一声,像小时候那样与她贴近,我见你第一面就这么喊你了。你是世界上最年轻漂亮的妈妈,一直都是。

沈枝笑着打他,眼泪都被炉火熏出来:所以我从来没把你这些个不一样的看作是有毛病,别人也不可以这么看你。虽然我没和你爸聊过这个,但我偷偷有在背后查了好些书,还去问了好多人,现在想想,傻得要命。比起这些有的没的,我更担心的是你孤孤单单一个人我希望我的儿子有人挂念,也有个人可以挂念。

严奚如难得在妈妈面前,摆正了态度:你儿子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人物,到了这个年纪,连一段成熟的感情经历都拿不出手。所以现在想认真维系一段感情,必须得好好琢磨,付出双倍的诚意和努力。

那你突然和我说这些,是想问些什么?

严奚如直言:妈,我想对一个人好,好很久。

所以,出了什么问题?沈枝也不问他是谁。

不是有什么问题,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感情,不太有自信。严奚如看那蔟火苗,静默舔上陶壁,不知道是因为我还是他自己,面对我的时候,他总是团手团脚的,说不出心底话。

俞访云的心思切切他看得出来,俞访云的欲盖弥彰他也看得出来。那些善解人意宠辱不惊的样子,好像全都是他,又好像全不属于他。

沈枝听了都一愣,想不到他这大大咧咧的儿子谈起恋爱来也能细腻如斯,片刻后又笑开,指着地上那一截菜梗:这丕蓝啊,刚摘地的时候百分之八十都是水分,又苦又涩,腌制之后就只剩了一成水分。看上去干巴巴的,可这时才能尝到它的鲜香脆爽,人呢和这丕蓝也没什么不同,要慢慢地泡。有些大个的先脱了叶子再从外往里一点点脱水,外头软了里面还是硬的,有些个头小的看着还圆滚滚,其实提起来,芯儿早就软了。

严奚如听得认真,听得明白,抬头一问: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那颗是大的还是小的,但沉下心腌丕蓝的时候呢,都要用力压一压,看能不能挤出水分,才知道芯里是硬的还是软的。

严奚如若有所思,那俞豆蔻是软是硬?他腰身是软的,吐出的气是软的,叫出来的声儿也是软的,偷亲时候的唇舌和泛红的耳尖尤其的软,但轻轻一碰,就又硬了。如何舍得压一压,万一压疼了呢。

沈枝揭开腌菜坛,加了层盐,又问他:你爸那边要我探探口风吗?

严奚如摇头:别探了,他心眼都是堵死的。

暗度陈仓有暗度陈仓的计策,破釜沉舟有破釜沉舟的办法,选哪一种才好,他仍在衡量。但这一回儿,得奔着一辈子去衡量。

严奚如解决了排骨赶回医院值班,忙活到第二日上午。这日就两台腹腔镜,再帮隔壁组做一台就能下夜班。只是江简今天反常,得空就刷手机,手指不停在戳。严奚如问他:你干嘛呢?

给我自己投票,老大你的我也顺便投了,不用感谢。江简给他看公众号刚上线的投票页面,年度人气医生票选。

严奚如一阵恶寒:能想到这一出来打击同事工作积极性的,和在门诊摆了评分墙的傻子多半是同一个。

老大你还行啊,有第九名呢,别气馁。这次是人气医生,下次气人医生的票选,你必断层夺冠。

严奚如丢来一眼,这时瞟见那人也上榜,照片挂在次位:俞豆蔻才第二?那第一能是谁?

江简答:现在第一是心电图室那帅哥啊,我们院草。不过他评上院草那时候,俞医生还没来呢。

严奚如抢过手机便给俞访云投票,可一个账号能连着投同一个,榜首的数字也在飞涨,气得他跳脚。算了,当不了院草,就当他一个人的草罢了。

这日严主任的值班诅咒绵长,忙至下午以为终于能下班,急诊又给他收来一个急性胆囊炎的病人,需立刻手术。

婆婆捂着右上腹痛得哭唤,皱婆的围裙上抹着蛋壳,都沾到病床上。家属来了才知道,这两人是在市场口卖鸡蛋的夫妻,身上没多少现钱,全都付了挂号和检查费,如今怎么也掏不出手术的费用了。老头急得直哭:我们现在就剩这一篮子鸡蛋了,怎么办啊,老太婆

婆婆刚才绞痛发作直接摔在了摊子上,把鸡蛋压碎了大半,只剩脚边着最后一篮。老头拿棉布盖着,小心地放在护士站边上,随手抓了个穿白大褂的:大夫,大夫,你看这手术能不能先做,老太婆等不起啊她疼啊

江简和他解释:我们医院有规定,欠的费用没缴清,不能擅自安排手术,你也理解一下,让家人先把钱送来好吧?

婆婆还在□□,老头看她一眼:我儿子在你们市里念大学的,很有出息的。一定不会差你钱,我等下就去凑,大夫,真的。

江简为难,只好仰头看天花板。别人路过一脚带翻了几单篮子,又碎了好几个,蛋汁在瓷砖上淌了一地。老头跪到地上捡,怎么都捡不起来,手脏兮兮地捂住了眼,泪和蛋汁都糊在了一起:可怎么办啊老太婆我现在怎么救你啊

江简。走廊另一头,严奚如大步走过来,将病历丢到桌上,通知师傅把病人推下去,四号手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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