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口型冲着他:钱没缴呐!
知道。严奚如错过身,不动声色将一张卡片滑进了江简口袋。他把老头从地上扶起来:大爷你先冷静,先跟这位江大夫去办个手续签几个字好吧?不是什么大事,别哭了,放心。
老头已经泪眼婆娑,两手蛋汁都往他身上糊,严奚如也没躲,感谢啊感谢你们。
江简捏紧了银行卡跟在他后边碎碎念:最后一次了啊,真的最后一次了
等待的间隙,麻醉师也忍不住说他一嘴:总是给你机会做好人。
严奚如摸出手机:没办法,一看家底都是拿去供儿子读书了,老人自己能留点什么。
那边通知术前准备完毕,严奚如将多余的东西都揣进口袋,洗手换手术衣戴手套,江简注意到他嘴角抽搐:怎么了?
没事,大拇指抽了下筋。
本来是台速战速决的胆囊结石切除术,可术中发现患者胆囊近肝侧有息肉样新生物,标本快速病理提示恶性。护士困惑:这人的肿瘤标志物结果不都是正常的吗?
三成癌病瘤标都是正常的。严奚如一眯眼,眼下情况,如果选择做二次清扫必须要开腹,但快速活检并不足够可信,还要等正式病理报告的结果。隐患再多,这次也只能先这样了。
江简,等下上去和老头解释一下情况,说清楚点,再问他们愿不愿意做PETCT算了不用问了,肯定也没钱做。
严奚如出来后心情低沉。他每见一个这样的病人,没有半分成就感,反倒觉得自己是那个刽子手背后的帮凶,把血淋淋的真相剖开在他们眼前,又无能为力。
算上这台手术,总共十八个小时没睡,严奚如迷迷糊糊地在更衣间的长凳上眯了一会儿,听着秒针走过的咔哒声,两轮后就重新坐起来,提了精神。上楼去和病人家属交代一下术后注意事项,才听鸡蛋老头说出真相。
其实我们儿子,胸上长了个瘤子,家里的钱借来的钱都给他去看病了,所以今天才真是谢谢你们。他说着开始抹眼泪,把眼圈抹得更黑,我们儿子已经这样了,我相信老太婆一定没事的,总不至于所有苦都让我们家受。
严奚如顿了顿,没说什么,总不好打碎一点比鸡蛋还脆弱的希望。
等等!走了几步,老头又追出来,递上一个篮子,是刚才那筐鸡蛋。捡出了碎壳又擦干净,每一粒都是最完整顶好看的,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全都交到严奚如手里:好大夫,谢谢你。
迎着夜色,俞访云拖行李箱回家,在门口撞见蹲着等他的俞霖,可怜兮兮地垂下尾巴:哥,你也不知道给我一把钥匙。进门看见桌上一篮鸡蛋,你这蛋不放冰箱啊?
俞访云没搭理他,倒了杯水: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们新闻社要出专题,我想做医患关系的,今天跑来你们医院找素材了。俞霖一饮而尽,抱怨他,可你不在,你们科室铜墙铁壁似的,别说采访了,进都进不去。
俞访云只顾着关心寿寿,顺口应付:要什么题材的,我可以帮你找找。
狗血的,刺激的,比如抱错孩子,夫妻反目,之类的隔着玻璃瞧见哥哥的眼神,俞霖一下就怂了,没有你就看着找吧。
不过啊哥,我在那个投票榜看见你照片了,排在第一个,四万多票呢。嘿嘿,不知道你那个初恋在不在墙上。
俞访云诧异:什么初恋?
就大三还是大四的那会儿啊,你们学校的,俞霖随手抓了颗花生就吃,我也记不清了,就记得你当时有个喜欢的人。
记不得就别瞎说,早点回学校去。俞访云走进屋里赶他,登时脸色大变,谁让你动我核桃了?!
他那些个宝贝,本来转移进玻璃盘里放在桌上透气,俞霖以为是个果盘,热心地把一袋坚果也全倒了进去。我以为这是抽屉里剩下的暴露在他哥的怒火下,俞霖狡辩也不敢,抓起书包溜之大吉。
藏了一抽屉,如今都和香酥花生五香瓜子混在了一起成了椒盐核桃,桌上的纸也被俞霖用来垫了花生壳,俞访云恨不得抓他回来扎透指尖十个穴位放血。
推开洗手间的门,摸到把手上的水渍,刚一警觉便被浴巾铺头盖住。那人贴在他耳边问:什么初恋?什么核桃?
俞访云看不见路,一脚踩进脸盆,又差点摔跤要人扶,恼得抓了毛巾朝他身上丢去:躲在厕所偷听,你就是变态吧。
严奚如笑着不说话,摸到他的裤腰,熟练地钻进去:第一天知道我变态?继续往腰上捏,而且我在桌上留了纸条的,你也没看见。
没有任何铺垫,手指就开始解他纽扣,俞访云还想挣脱,被人端着屁股一把抱上了洗手台,冻得翘起了脚,又想干嘛?
你不是来洗澡的吗?严奚如手掌隔开他两个膝盖,向上划,手指搅着布料,勾起拉链,变态想看看。
你看个俞访云话没出口,就被迎面堵住了嘴。花洒热水临头而下,浇得人浑身湿颤,稀里糊涂就与他亲做一团,吻进深处。
沿着瓷砖一路淌下的水声都变得滴滴答答,不堪入耳。
刚才收到他落地的消息,严奚如满心欢喜地回家等他,还记着给寿寿换水。谁知前脚刚进门,后脚俞霖也进来。他困在厕所里,坐哪儿都尴尬。
屋外两人的对话也听不清楚,断断续续听见一些关于初恋的字眼,贴到门上,再没听到什么。
温水从脚底汩汩流过。严奚如把他抱到腿上,看那双在瓷砖上磨红了的膝盖,手掌轻揉。现在开口难免破坏气氛,该在事前问的,可摘了浴巾一见他沾水带雾的眼睛,就被美色迷了心窍。
俞访云一贯会藏心思,他要不想说,哄着骗着也拒人千里之外。可眼下将两人的那两处搁在一起贴着,又觉得世上再没有人能比他们亲密的了。
没有初恋俞访云闷在他胸前小声嘟囔了一句,可严奚如没听清,又低头贴上来往他齿舌缝里吐气。
他那时候刚喜欢上严奚如,什么都藏不住,叫俞霖看穿。后来学会收敛,人却没换,只是俞霖不知道。
严奚如用手指一路划过他脊骨,他这大拇指今日为了他,受了不少委屈。俞访云抓住他手:我现在才想清楚。那日你说我算计你,可明明是你在门外偷听我和汤季谈话在先,我都没和你计较,反倒被你倒打一耙。
我哪儿计较了。严奚如揉搓着他,爱这黏答答的触感,我只是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好。
可汤季说的也没错。俞访云还认真反驳他,我的确是性格不好。
你脾气最好了,让我这样弄着还丝毫不生气。严奚如说着手下一紧,立刻把他攥得从耳朵尖红到了脚尖。
俞访云扭开头,听着他拆穿自己:现在假装生气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