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新欢作者:听久
第3节
柳鹏池失神地看着年莫,他原以为这段感情应该是他来主宰。
“是我先说的喜欢你,这次也还是让我先来好了,”年莫抬起头直视着柳鹏池,神情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
☆、第9章
柳鹏池一宿难眠。
他睁着眼看窗外从夜色过渡到晨光,都没想明白怎么就这样了。
这可是年莫,当初红着脸告白的人是他,卑微地问那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的是他,竭尽全力来讨好自己的是他,结果没想到,干脆利落说分手的也是他。
听到分手二字时,柳鹏池的表情称得上精彩纷呈,他沉默了半晌,最后也只能说:“你再好好想想。”
年莫没再说什么,拿了睡衣主动去客房睡了。偌大的一张床上,只躺了柳鹏池一个人。
转眼到了早上八点半,年莫推开了房门。
他以为柳鹏池睡着了,就轻声地进了卧室的卫生间洗漱。柳鹏池眯着眼,看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又出了房间,隔了一会儿,拖了个行李箱进来。
柳鹏池蹭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年莫吓了一跳。
“醒了?早上好。”年莫跟往常一样同他道早安。
柳鹏池头痛得厉害,年莫拿进来的行李箱,是他当年搬进来时带的那个,这会儿已经打开了,里面有一半位置放了些书。他认出那些封面是年莫在自学的课程。自从日子安稳之后,他就去报了自考,柳鹏池也没怎么管,偶尔会听他说已经考过了几门。现在这些书被放在箱子里,看起来是先去书房整理了一遍。
年莫见他不搭话,也没在意,从衣柜里挑出自己买的衣服往箱子里放,至于柳鹏池送的那些,他一件也不打算带走。
“……你真要走?”柳鹏池总算开了口,艰涩地问道。
年莫埋头整理行李的空间,他就这一个箱子,有点放不下:“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柳鹏池连道:“不是叫你再想想?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咱们好好谈一谈,别动不动就提分手啊。”
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人,蹙眉看了他一眼:“柳哥,我是认真的。”
柳鹏池见他不为所动,索性从床上下来,一把将箱子盖上:“你别闹了。”
他手搭在年莫肩上,不料下一秒就被甩开了。年莫突然站起来,握紧了拳头冲他吼道:“我不是在闹!我爱你我错了不行吗?!我比不过人家我就滚远点不行吗?!”
霎时爆发的气势把柳鹏池给震住了,他没见过年莫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
年莫是没怎么发过脾气的人,一口气吼完后,自己倒被气得直喘:“我,我就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盼什么,这么多年我想要的……从来都盼不到。以前是我不自量力,那现在我认了啊,我认了不行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句几乎听不到。说完后,也没再去拿剩下的衣服,拉上箱子就走了。
柳鹏池呆站在原地,没有去追。他一时想不出,追上了,还能说什么。
时间还早,房屋中介都没开门。年莫拖着箱子走了一段,最后还是上了公交车,决定先去koki放行李。
一大早koki也没开始营业,年莫拿钥匙开了门,把行李箱扔在一边,搬了把椅子坐下来发呆。他几乎从来没像今天那么吼过人,直到现在气都还没顺过来,心脏跳个不停,呼吸之间胸口都闷得发痛。
就这么分了。
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的人,不止柳鹏池一个,年莫自己也没想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放弃了一段感情,而且是在它看起来似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情况下。
要是换了以往,年莫或许就会自欺欺人下去。可是柯明远的那番话,终究对他还是造成了影响。
“一味迎合别人不是好事,到了最后恐怕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遇到柳鹏池之前,他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至少每天都在往前走。不像后来那样,被困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希望,失望,希望,又失望。
柳鹏池对他好一点,他能为此乐上半天,柳鹏池一想柯明远,他又会郁闷好几天。就算这次没有放弃,以后恐怕还是会每天担惊受怕,就像偷拿了不属于自己的宝物的人,总是害怕哪一天,一觉醒来,就两手空空。
长痛不如短痛。
年莫在椅子上坐了一阵,开始琢磨之后要怎么办。
柳鹏池没给他什么,手里的钱都是自己以前上班和打工攒下来的,平时买菜或是交物业费用,他都是顺手就付了。柳鹏池对这些没什么概念,经常忘了给,他也不会去要。偶尔逢年过节,还会给柳鹏池买点礼物,那些倒花掉不少。零零散散的收支算下来,境况虽然不像从前那么拮据,但也不能任意挥霍。
这么一来,他预算有限,房子自然就会难找。一直住旅馆,总归吃不消。
他想了一想,最终拿出手机给秋秋打了个电话。只说房东要卖房子临时解约,问能不能在koki借住几天,并保证会尽快找到新住处,秋秋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等打完电话,年莫把行李搬上了二楼。二楼有个小储物间,里面有张淘汰下来的沙发能睡觉,卫生间也有热水,虽然麻烦了点,洗澡倒也能凑合。
收拾妥当之后,年莫去洗了把脸。他昨晚其实也没睡好,镜子里看起来满脸疲倦。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年莫弯下腰把额头抵在水池边,小声地说:“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
等到了早上九点多,秋秋提前来了店里。她是个热心肠的人,一进门就风风火火赶到楼上,再三问年莫要不要帮忙,都被他推辞了。能借住在店里已经够了,他不想再给人添麻烦。
这天正好不该年莫当值,等秋秋来了,年莫就出门打算去买床被子。
前往车站的路上,他路过了一处张贴栏。学校附近的张贴栏,总是贴满了各种广告单,他停下脚步,在一堆培训和二手买卖里搜寻出租房屋的信息。
还真就让他给找到一个。底下裁成数份的联系电话还没被人撕过,看起来是新贴的。房子就在这附近,价钱看着也合适,他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男生,说自己已经大四,马上就要实习住校不方便,就在外面租了套房子,现在差个室友来分担房租。年莫也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他有点担心自己不是学生,又没有固定工作,有人会介意这些。
对方倒是豪爽:“没事,你只要不经常带人回来,按时交租就行了。反正咱们先碰个头吧。”
约好之后,年莫按照地址找到了门牌号,房子是一所学校的教工宿舍,看起来有点年头了。按下门铃后,开门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
“我叫万东,朋友都叫我东子。”万东说话带北方口音,笑起来一脸憨厚老实。
房子是套简装修的两室户,年莫站在出租的次卧,看到窗边正对着楼下的花园,一片清新的绿色看得人心情舒畅。他刚离家时,连郊外的民居都住过,对住处也不挑剔,见这里打扫得还算干净,必要的家电都有,当即流露出想搬进来的意思。
两个人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万东看年莫也顺眼,就通过电话跟房东说了一声。事情很快就谈妥了。
“你什么时候搬进来啊?”签完合同,万东问道。
“待会儿,”年莫回答,“行李都在店里,等下就拿过来。”
见他不解,年莫只好把对秋秋的说辞又用了一遍。万东听完爽朗地一笑:“那你运气好啊,这房子简直就专门给你准备的。”
年莫也跟着乐呵:“可不是吗?我也觉得。”
“那这也叫缘分了。这样吧,就当是庆祝你入伙,中午我请你吃顿好的。”万东豪迈地大手一挥,不给年莫推辞的机会,拿起茶几上的外卖单说,“来,喜欢吃什么,自己挑。”
年莫一看哭笑不得,那叠外卖单起码有一本杂志的厚度,恐怕是囊括了方圆十里所有的店家,只好提议说:“我等下去超市买被子,要不然顺便买点菜,我们回去做饭好了。”
“你会做饭吗?”万东郑重地声明,“厨房那些锅碗瓢盆,对我可都是摆设。”
“难怪只能吃外卖。”年莫忍不住揶揄他。万东这人大大咧咧的,相处起来没有压力,让他格外放松,压抑多天的心情总算得到了缓解。
随后,两人去超市买齐东西,再到koki拿了行李,就回家做饭。
年莫见时间到了饭点,回去就脱了外套进厨房忙碌,万东深知自己进去也只会添乱,老老实实地在客厅里开了电视等开饭。
饭做到一半,秋秋打了个电话来,她还是放心不下,又问年莫要不要帮忙。年莫跟她说了这边的进展,挂了电话跟万东说是老板关心员工来了。
万东感叹:“你老板人不错啊。”
“秋秋姐是挺好的。”年莫这么答道。
他跟秋秋虽然是多年邻居,但以前没打过交道,到koki上班纯属意外。他只是有天看到店里招人,就跑来应聘,发现老板居然是她后,还以为这次肯定没戏了。不想秋秋却留下了他,之后也一直待他不薄。
他一直管她叫秋秋姐,也确实是把她当姐姐看。
等菜都出了锅,两人就围坐在了沙发上。
“看起来有模有样啊!”万东连连称赞。
“不知道你口味,”年莫谦虚了一下,“先尝尝吧。”
万东夹了块红烧排骨递进嘴里,刚咬了一口,就恨不得连骨头都吞进去:“我靠!你要是早点搬进来,我就不用过得这么苦了!你这哪儿练出来的手艺啊?大厨啊简直!”说完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喜欢就好。”年莫见他这样,自己也高兴起来。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饭,十几年来可没见过这么直白的表扬。外婆就不用说了,柳鹏池常年出入饭店,各种佳肴都尝了个遍,对他的厨艺,评价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错。
这顿饭万东饱了口福,年莫心理满足,两个人都吃得格外愉快。万东吃饭的风格跟他人一样豪爽,很快就把一桌菜扫了个精光,年莫估摸了他的饭量,暗想下次恐怕得多做点。
吃完饭,万东主动请缨去洗碗,年莫则回了房间收拾行李。东西刚整理完,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柳鹏池打来的。想想自己应该没多拿不该拿的东西,他就挂掉了。
柳鹏池看来是锲而不舍,电话接连不断地轰炸过来,看来是有话想说。
年莫把手机扔到一边,去拆新买的被子。万东洗完碗路过他房间门口,友好地提醒:“你手机响了。”
“……啊,嗯。”年莫重新拿起手机,看着柳鹏池三个字。事到如今,他再看到这名字,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他虽然是走得干脆,但那纯粹是用理智强撑过来的,好歹是这么长时间的感情,何况这还是他的初恋,心底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
不过还是当断则断。年莫这么想着,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把柳鹏池拉进了黑名单。完成这个步骤后,他抬头冲万东一笑:“广告电话,烦死了。”
万东没看出端倪,附和着控诉了几句,也就回房睡午觉去了。
后面几天,年莫虽然晚上老是做梦睡不安稳,但等天亮醒过来,也就好了。
万东确实是个不错的室友,他有天在年莫房里看到他自学的课本,就热情地叫年莫有需要尽管开口,说自己能帮忙从学校图书馆借书给他。见年莫没电脑查资料不方便,也把自己闲置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年莫很是感激,用一日三餐报答了他,等万东终于要去公司上班时,短短几天整个人胖了一圈。
被拖进黑名单的“广告电话”被放到了过去的位置,年莫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强行去证明什么,就重新把头发染了回去,收拾好心情开始谋划起将来。他只剩下两门自考课程,等考过了就能拿毕业证,到时候就会辞掉koki的活,去找份正式的工作。
一切看起来都光明而美好,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柳鹏池找到店里来了。
☆、第10章
柳鹏池进店就黑着一张脸,直接走向年莫劈头就问:“你换号码了?”
年莫停下手里的活,他想大概是最近天有异象,不然柳鹏池不会对替代品如此坚持。
“有空没?我们谈谈。”见他不说话,柳鹏池也直入主题。
年莫摇头说:“柳哥,你……”可此时秋秋已经投来了关注的目光,这些事情他不想被秋秋知道,于是改了口风,“去外面说吧。”
跟秋秋打了个招呼,年莫带着柳鹏池,一前一后出了店门,走到旁边的小巷子里。
年莫在墙边站定,望着对面墙上的涂鸦。柳鹏池眉毛都绞在了一起,他欲言又止,神情复杂,最终用双手按住了年莫的肩膀说:“你回来好不好?”
自打年莫走后,柳鹏池怀疑自己简直中邪了。他和柯明远在一起的时间虽长,但毕竟没一起生活过。可年莫不同,他住进了家里。如今人一走,柳鹏池回家不会有人出来迎接,厨房里也没有熟悉的菜香,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更是孤枕难眠。柳鹏池这才发现,自己被年莫伺候得太舒服,早就习惯了有他的生活。
年莫挣开他的双手,往旁站了点,巷子很窄,最里有个垃圾桶,附近的店家都会把垃圾扔在这里,他的活动范围有限。
“我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年莫苦涩地一笑,眼里尽是苍凉,“我说分手,并不是想威胁你,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你回来吧。”柳鹏池话说得十分坚决。
年莫想不明白他哪根筋拾错了,只能继续拒绝:“……何必呢柳哥。我们花了这么多时间,证明我们不合适。你反正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再稀里糊涂混下去,分开了不是正好吗?”
柳鹏池情绪激动地打断他:“可我不好!家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我现在都不敢回去了!”他用力地把年莫按在墙上,如今已经入春,隔着单薄的布料,年莫能感到粗糙的墙面磨砺着背,“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啊?”
年莫没搭话。他脑海里想起的,是柯明远说过的那些事。他不禁开始想,柳鹏池为什么总是这样?有柯明远的时候,他想着从前的柯明远,有自己在的时候,他想着柯明远,现在自己走了,他又开始想自己。
这个人兜兜转转,到底想的是谁呢?
“我算是发现了,”年莫努力动了几下,却没挣脱得开,“柳哥你这个人,其实特别自私。”
“……我自私?”柳鹏池没明白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么个指控。
“对,你自私。所以从头到尾,不论是对我,还是对柯明远,你都是透过我们,去满足你的感受。”年莫想到这种话估计连柯明远都没说过,思路一时飘散得更广,他想起有部电影里好像有这么句台词,顺口就说了出来,“你只喜欢你自己吧。”
柳鹏池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年莫的骨头被他捏得发疼,好像再一用力就会碎掉,他不禁有点后悔说出那些话,也埋怨自己不该带他来这种地方。在心里默默对比着两人的体值差,年莫开始琢磨要是柳鹏池又动手,自己能有几分逃脱的把握。
眼前这男人的身手,他早就见识过了,跟他对打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胡说八道。”柳鹏池沉声冷笑,冷冷地瞪着年莫,然后毫无预警地,把头低了下来。
“唔!”年莫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被人吻住的刹那脑子一片空白。柳鹏池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咬他。舌头蛮横地伸进口腔,牙齿在嘴唇上撕扯,年莫甚至从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年莫顿时也顾不了其它,上身被人死死地压在墙上,尚能活动的右腿曲膝往上一抬,也不知道磕到了哪儿,只听到柳鹏池一声闷哼,却还是没有放开,反而用腿压住了年莫的下身。年莫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里,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他简直能感受到对方狂躁的心跳。
大脑缺氧的代价换来了眼前的黑暗,却阻止不了这漫长的折磨。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搞笑地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死于接吻的人时,柳鹏池终于放开了他。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口腔,年莫止不住咳了起来,他一手撑着膝盖,另一手捂住嘴咳得肺都像撕裂了一样。等到好不容易停下来时,他猛的起身就想给柳鹏池一拳。
可刚抬起手,年莫的动作就停滞了。
他倒吸口气,不敢相信地望着另一个方向,被咬破的嘴唇动了动,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秋秋姐。”
秋秋万万没料到会看到这一幕。
年莫跟那个男人出去后,她坐立不安。那人一看就来者不善,她怀疑年莫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在店里等了会儿见还没回来,就干脆出来找。
她记得两人是往左边走了,就顺着这个方向找过来。路过巷子时,留了个心眼往里面多走了几步,结果居然就见到了两人。
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又因为角度不同,只看到年莫在跟一个男人接吻。她想起之前在年莫的脖子上发现过吻痕,当时只当这是他女朋友留下的。
柳鹏池见有人来了,便也不再纠缠,留下一句“以后再来找你。”就走掉了。剩下年莫和秋秋在巷子里面面相觑。
年莫此刻已经没心情去管柳鹏池了,因为他从秋秋的表情里,读出了他不想看到的信息。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又喊了声:“秋秋姐。”
秋秋被他一喊,总算回过了神。她虽然平时打扮得花枝招展,实际上却是个非常传统的人,大学毕业就结婚生子,开了家小店过着普通的日子。对于社会上年轻人见怪不怪的同性恋,她始终是很抵触的。
“……你是喜欢女孩子的吧?那个人欺负你?”秋秋终于开了口,第一句话,选择了帮年莫找借口。
她这么一说,年莫反而更加痛苦。他当然想过跟秋秋交待自己的性向,但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
可眼下这个情景,要是再瞒,就太对不起她的照顾。
“秋秋姐,不是的。我、我喜欢男人,”年莫咬紧了嘴唇,铁锈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也感觉不到痛,“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后半句的解释,对秋秋来说根本不重要。她听到年莫承认的话,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她年少时受周围流言影响,对年莫没什么好印象,但实际接触之后,倒发现这是个懂事又上进的人,有时回家遇到年老太太,都会在她面前帮年莫说好话。
可是……
“可是你怎么能是这种人呢?!”秋秋悲愤地质问。
这个问题,年莫自己都找不到答案。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生命中父亲的缺席导致,还可能是因为认识了柳鹏池。原因不明,也不重要。
“对不起,”年莫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秋秋失望的脸,“对不起。”
巷子里又安静下来,许久,秋秋才缓缓开口,“你跟我道什么歉,这是你自己的事,不该我一个外人来管。”
外人二字,深深地刺痛了年莫。他想,或许又要被人赶走了。
果然,秋秋的下一句话就来了,“你最近有困难,先在店里做着吧。等过了这阵,我会另外招人的。”
秋秋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没人来叫年莫回店里。
年莫瘫软地靠在墙上,手指扣紧了身后的红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每当他以为生活有了好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命运就会跟他开个恶劣的玩笑。
他还能朦胧地记得些小时候的事,那时他可能才两岁多,成天在家里啃老的年曼如,突然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对方好像并不忌讳她有个儿子,两人居然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段时间年曼如规矩了很多,她收敛了平时那些坏习惯,偶尔心情好了,会抱着还没进幼儿园的年莫,安静地帮他削一个苹果,然后陪他看几集无聊的动画片。
这直接导致年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记忆中关于年曼如最深刻的场景,都不是她歇斯底里在家摔碗的样子,而是被她圈在怀里,她哼着当时流行的歌曲,洁白细长的手指握着水果刀,慢慢地把苹果削成小兔子的模样。
那时候年莫想,他很快就会有爸爸了,妈妈和外婆也不会再吵架了。可惜好景不长,半年后年曼如带着外婆攒了一辈子的积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以后外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本来就不好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一旦年莫惹到了她,就会被锁到阳台上。外面又黑又冷,黎明却迟迟没有来临,夜晚总是太过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巷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年莫见到秋秋匆匆赶来的身影。
年莫当她反悔了,木然地先开了口道:“秋秋姐,没事的。我手里还有些钱,你要是介意,今天我就辞职吧。”
听到这话,秋秋脸上的表情,从惊慌逐渐变成了哀伤。
“年莫,你冷静点听我说。你外婆她……脑溢血,”秋秋的话还在继续,年莫却觉得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也被抽走了,“刚刚在医院,去世了。”
☆、第11章
年莫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冷静。
他在医院见到了外婆的遗体,仔细记住了医生介绍的程序,然后回家,带了外婆的有关证件,再返回医院找医生开了死亡证明,接着联系了殡仪馆。
遗体被运送到殡仪馆时,他也跟着去了。工作人员跟他询问追悼会和墓碑的事,他想起外婆还有一个弟弟在世,这事得通知他。于是又回了家,在外婆的房间找了很久,才翻出记事本找到了联系方式。
对方就住在邻市,第二天就能过来。
时间已经不早,年莫也没再出门。他找记事本时,无意中翻到了外婆的日记。外婆年轻时或许是个颇有文采的女人,写日记的习惯持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