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颜观色,明白自己打扮朴素这着棋走对了,老人家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并无愠意。
眼看唐老夫人似乎不再气恨自己,她如释重负,不由加快脚步,进屋问安。
“祖母……”一开口,她便听见自己语带哽咽。为双方尽释前嫌,她真想抱住唐老夫人痛哭,只是强自忍耐,不敢在老人家跟前失态。
“坐。”唐老夫人神色庄重,声线却紧涩。
或许察觉自家声音泄露心绪,唐老夫人默然,这时一个老妪奉上茶水点心,祖孙俩不约而同借着看她奉茶都不言声,各自平缓心绪。
待老妪退下,唐老夫人彻底回复常态,向裴花朝道:“你气色不错。”
“祖母也是。”
唐老夫人微微把头一点,“从前五体不勤,终日休养,养出一身病,自打入观,粗茶淡饭,偶尔劳动,反倒比从前精神许多。”
两人闲话几句,唐老夫人道:“我听说,你与崔陵和离了。”
裴花朝轻声答是。
“和离的好,与那起小人沾亲带故,没的玷污我裴家门第。”唐老夫人说完,又好一阵子缄默。
祖孙相依为命多年,裴花朝轻易觑出祖母并非无话可说,而是在蕴酿接下来的谈话。
她胸口那股暖热渐次褪散,祖母若单纯打算言和,都把她召到跟前了,何至于难以启口?老人家唤她相见,恐怕另有他务。
好一会儿,唐老夫人问道:“六娘,你可是跟定东阳擎海那贼子?”
裴花朝再叁思量,决意从实言道:“跟不跟,不归六娘说了算。当初六娘许诺终生追随,去留便全由东阳寨主决定。”
“你身子作不得主,心底怎么想?”唐老夫人盯住孙女,道:“他出入经常带你随行,供养亦甚丰,分明宠爱有加。人非草木,你受他这般相待,敢说并无半点欢喜眷恋?”
裴花朝眼前似浮现东阳擎海举止笑貌,他真正教她难忘者,并不在肉身形影不离,亦或出手大方,供给锦衣玉食。自打她行房受苦的事教那粗豪汉子知晓,此后他床笫间便当心温柔;她一次骑马受凉,他便总留神与她御寒,这等不经意流露的体贴在意,胜于任何珠翠罗绮。
然而……
裴花朝挺直背脊,一字字道:“祖母,六娘不会对他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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