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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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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夜风这一次科考的答卷。”郁梦离笑了笑道。

这一次明云裳却惊的眼珠子都瞪圆了,郁梦离又缓缓的道:“他是真正的过目不忘。”

明云裳咽了一口口水,郁梦离又道:“我本来找算去皇宫里封存的档案里找谨夜风的考卷,只是太过冒险,之前来求过先生,只是他非要见到你才愿意给,你又在生我的气,想半夜拉你过来也没有机会,所以就拖到今日了。这题你好生看看,最好是记下来,容景遇上次在你的手上吃了暗亏,下次说不定就用这事来算计你。”

明云裳微微一笑伸手接了过来,卷宗上的字是田淇的,内容却是谨夜风生前写下的,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谨夜风死前的那记笑容来,她的心微微一暗,其实细细算来她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太多,以前还极为鄙视他,只是她的心里因为这具身体所带的记忆,对他的事情一直都记得极为清楚,那些感情更是刻入了心扉。

而这一次的事情,也彻底颠覆了他在她心里的印象,能用命来赎罪的人不会太坏。

郁梦离看到她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一句都没有说。

明云裳将心智收回,然后细细的看了一遍谨夜风的答案,竟是颇有几分才华,他能中这状元,靠的不止是运气,也是极有实力的。

郁梦离的心神却微微有些恍惚,当日他见她进京时一直帮着谨夜风,当时他不问缘由的帮谨夜风得到了状元的位置,如今却演变成了这种局面,他一种感觉就是这一切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的,他的明云裳的情路或许只能在极致的艰险中求得。

他又想起了他娘亲和兰陵王的情路,那幽深的如午夜盛开的红花一般绚丽而又诡异,却只是缘于他娘亲的美貌,红颜未老,恩情却先断了,在权利那条荆棘满生的道路上,情再浓厚也会显得无比的淡薄,理由很简单,因为在权利的面前,有些感情都要深藏起来。

他对明云裳的感情纵然已深,在这样的局势下,却也只能深埋在自己的心里,如今两人这般相见,纵是有很多事情心里都极为清楚,却也不能点破,纵然他想要好好的将她拥在怀里好好的疼惜一番,却还得考虑时间和地点。

明云裳见他的脸上满是深思和忧伤,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却微笑道:“先生说让我们去听听李夫子的课,我们过去看看。”

郁梦离轻笑一声也不答话,却领着她走到了一间极大的教室里,屋外白雪纷飞,屋内烧了好几个暖炉,倒也极为暖和,教室里已坐满了书生,两人的到来引得一行人的注目,有人似乎认识明云裳的那张脸,都含着笑跟她打招呼。

明云裳只是一笑却在教室的最后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郁梦离给她的那个身份,曾为这个学堂捐赠过不少的银两,更为这里的穷苦学子提供过一些帮助,而那人以前得空的时候也会坐在教室里听听课,所以她此时和郁梦离坐在那里,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她和郁梦离才坐好,李夫子便夹着一本书简走了进来,看到明云裳和郁梦离只轻轻点了一下头,便开始讲起课来。

李夫子在明洲书院里专讲时事的课程,他在明洲书院叫李夫子,在朝堂上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他在明洲学院里只有一堂课,那就是时事课。

明洲学院做为苍澜王朝最高等的学府,里面的学子除了极有学问的民间学子之外,还有极大一部分是来自朝庭的官家子弟,他们的父亲大多是朝庭的高官,更不缺王公贵族。在这里,可以允许寒门学子依靠自己的本事考中科举,也可以依靠父辈的力量世袭爵位,所以在这里既可以看到用功学习的学子,也可以看到吊儿郎当的二世祖。

但是不管这些学生目前的状态如何,只要能从这座学府里毕业,几乎都会为朝庭所用,因为他们的见识要比寻常学府里教出来的学生要多的多,但是奇怪的是,这座学府里考中过很多进士,也有人中过榜眼和探花,但是却至今未有人中过状元。

明云裳上过一次早朝,也见过李夫子一面,此时见他在这里上课微微有些诧异,郁梦离知道她的疑虑,当下便道:“能在这里上课的大多都会入朝为仕,所以翰林院几乎每个月都会让几个大臣过来给这些学生上课,李大学士来的次数最多,他的见解也较为独到,所以他的课值得一听。”

明云裳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面色淡然,她的眉毛却微微扬了扬,却也明白了他为何会选今日带她来这里,除了要从田淇那里拿谨夜风的考卷之外,怕是也存了心想让她来会会李大学士。

她回忆了郁梦离之前给她的资料,知道这个李大学士虽然只是朝中的大学士,并未例相,但是在朝堂上却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在朝为官,隐隐有几分天下文人之首的局势。他是寒门出身,是恩科的榜眼,处事极为稳重,这些年来凭借自己的才能没有一点后台却能稳住其位,实不是简单人物。

最重要的是,李大学士这些年来极得天顺帝的喜欢,常被委以重任,而他的门生更是极多,一点都不输给当朝右相。

明云裳到此时已明白郁梦离的意思了,他是想让她将李大学士收为已用,此时来听课,更方便了解李大学士的品性和政治见解,为以后打下基出。

明云裳见李大学士一进学堂里便再也没有今日早朝时所见的那些官相,当时儒衣着身,倒还真有几分夫子的感觉。

李大学士先是抛出了一个问题:“西凤国有个皇帝,甚是喜欢汗血宝马,只是大家都知道那汗血宝马极为罕见,他纵是一国之君也难以寻得一匹,他膝下有七个皇子,大皇子为了讨他欢心,用万金购得一匹献给了他,他却并不高兴,还将储君之位传给一向勤俭的二皇子,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

明云裳闻言嘴角微扬,前面的学子都在议论纷纷,一时间众说纷纭,各有各的见解,却都不合李大学士的心意,她轻声道:“那是因为大皇子之前极得西凤国皇帝的宠爱,购马之事虽然很小,却让那此皇帝认为大皇子太过奢侈,为了讨他的欢心竟用万金却购马,实非治国之才,而二皇子行事勤俭,处处为民考量,自然会得到皇帝的喜欢,只是在我看来,这个二皇子才是有心机的人,大皇子购马之事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她的声音不大,李大学士却听到了,当下走到她的面前道:“何以见得?”

“很简单。”明云裳双手环在胸前道:“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得出皇帝是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对各位皇子的管教必定极严,大皇子若是能得到他的宠爱,必定不是个奢侈之人,或者说至少表面上绝对不是。而之前皇帝却并不喜欢二皇子,就证明二皇子必定在某件事情上做的不太好,从而引得皇帝对大皇子心生偏爱。纵观两个皇子的性情,因为皇帝对两人的这一番态度,必然会改变两人一些性情,大皇子易生骄纵,二皇子必定更加谨慎,以期能寻个机会扳回一局,而皇帝爱马的事情就是二皇子的机会。”

李大学士听到她说的话后大吃一惊,当上将明云裳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后道:“以前不知道你还有这番见解。”

“先生以前怕是只看到了我的铜臭味吧!”明云裳笑着道。

她这一句话顿时引起了满堂学子的轰笑声,李大学士看着明云裳的眼里也有一分趣味道:“以前极少听到你说话,所以不太了解,如今看来倒是我眼掘了。”

明云裳微微一笑道:“先生平日事忙,我平日话少,一来极难赶上先生的课,二来就算是赶上了我也不好发表个人的观点。私底下认为,那个皇帝虽然爱国爱民,但是不见得就是一个好皇帝。”

李大学士的嘴角微微一勾道:“哦?为何这么说?”

“真正的明君断然不会因为一件事情而下那样的判断,除非之前他对大皇子的宠爱都是假的,又或者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属意将储君之位传于二皇子,否则不可能做那样的决断。”明云裳微笑道:“这道题本身就有很多假设,先生给的条件太好,不管这些学子如何回答,怕是都没有先生想要的答案。”

李大学士看着明云裳的眸光里有了更加浓厚的兴趣,他定定的看着她道:“所以你觉得本夫子出的这个题目并不好?”

“那倒不是。”明云裳浅笑道:“我猜夫子今日里想出的题目应该是西凤国的一个皇帝手下有一个宠臣,那个宠臣极为聪明,而且对皇帝一心一意,这中老母病逝也未曾回家吊丧,只担心他不在皇帝的身边,皇帝会不适应,然后先生的问题是这个宠臣倒底是忠臣还是奸臣?”

李大学士的眼里满是震惊,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明云裳,下面的学子听到她的这一席话后实在是很难把她的这个问题和李大学士刚刚提的问题联系到一起,一时间都有几分愕然。

明云裳见四下里一片安静,当下也不看四周,只是笑着看着李大学士道:“夫子,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李大学士失笑道:“好在你不是我的学生,你这样的学生怕是没有人能教得了!”

“我不爱读书。”明云裳笑道:“只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擅长的却是猜人的心思。”

“阁下若是在朝为官,怕是就算是如今极得圣宠的谨相也望尘莫及。”李大学士看着明云裳道。

明云裳微笑道:“我对做官的事情没有兴趣,只盼着有一天能将我的生意做大。”

李大学士自是不信她的话,当下轻轻摸了摸胡须道:“阁下若是只有那分心思,今日里怕是不会对我说这些话了。”

明云裳轻叹道:“某打挠先生上课了。”

“无妨。”李大学士道:“我授课多年,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

明云裳却已坐下道:“某恭听先生上课。”

李大学士又看了她一眼却已走回了讲台,郁梦离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扬,她的洞察力比一般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他的心思她怕是早已猜到了,这个李大学士跑不掉了。

李大学士回到讲台之后又讲了一会时事,然后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南方的雪灾,明云裳心里也想知道李大学士对于雪灾之事是如何看待,只听得李大学士道:“南方的雪灾这一次其实远比地方官员上表到圣前的情况严重的多,这些年来,朝中一直没有限制富户购买田地,以至于很多百姓早就贫苦不堪,而富者则更富,在雪灾来临之前,富者家中早已屯积好米粮和柴火,这个冬天纵然再冷也能抵挡得了,而贫者却因为家中赤贫,以往就算是暖冬也得挨冻,可是今年的冬日却冷成这般,没钱买米,也没钱买柴,这风雪一来,怕是就算不冻死也得饿死!”

他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满是凄怆之色,明云裳知他是寒衣出身,最能体会到寻常百姓的疾苦,这番说辞,怕是发自内心的担心。

她的眸光微微转深,眸光转动,一个想法已经在她的脑中形成。

李大学士说的动情,下面听的学生也有了哀伤的情绪,有人问道:“先生,如今说来明南方的雪灾就没有办法可解了吗?”

“朝庭对于这种天灾的处理办法,大多都是采取拔款赈灾的法子以解燃眉之急,只是根本问题若是不得到解决,这场灾祸怕是难以避免。”李大学士长叹一口气。

下面有学子问道:“先生觉得什么样的法子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法?”

“谨相曾在殿前说了一番话引得皇上钦点他为状元,我个人觉得解决这雪灾之难,怕是要用到谨相的法子才行。”李大学士道。

下面有学子道:“学生也曾听说过谨相在大殿上的那套法子,的确很妙。”

李大学士笑了笑道:“妙是极妙,但是却终究是书生之言。”

下面有学子微惊道:“先生方才不是大赞谨相的法子极好吗?怎么又成了书生之言呢?”

“我朝自开国以来,立下的就是那样的制度,若要更改,便是改变朝纲,所行之事,极为凶险,而且其效果如何却不好言。”李大学士轻叹道:“谨相的法子是好,可是那件事情她根本就做不成,纵然如今皇上对她极为器重,她在朝中的根基却并不稳,若要行那件事情,必定是死路一条。”

下面学子闻言一片唏嘘,但是也有人不满的道:“这件事情有皇上支持不就好了吗?”

“纵然皇上再支持她,也难保中途不会有变,若有变化,谨相必先血浅朝堂。”李大学士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道。

明云裳听到李大学士的这一番觉得极为有趣,她之前以为李大学士不过是个寻常的大学士罢了,没料到还是个极见解的,这一番话倒是将她以前教给谨夜风的好些东西的利害关系都说了出来。

她当即缓缓起身道:“先生说要彻底解决雪灾之困当用谨相的法子,可是却又说谨相的法子不可能实现,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一点都不矛盾。”李大学士缓缓的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得看谨相是个什么样的人,若她只有文人的风骨,却没有玲珑的手段,自然就是我刚才说的结果,而她若是两者都俱备的话,那么自是天下苍生的福气。你方才给我出的那道题,其实由谨相来回答最好。”

明云裳暗骂这也是个老狐狸,很多事情他的心里也如明镜,当下例微笑道:“那么先生觉得谨相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年得志少不得忘乎所以,纵然此时装模作样的拒朝臣于门外以示清高,实也不过是胆小自保献媚于皇上之法,日后只会爬的越高,摔得越重。”李大学士淡淡的道。

明云裳微笑道:“先不说谨相如今极得皇上器重,先生这般说他并不妥当,且说先生此时在背后议论他人,是否也有违君子之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她就算是在这里,我也是同样的说法。”李大学士淡淡的道:“她也许是真有本事之人,只是如此坦荡的仕途必定会害了她,一步登天,必定会把世间的事情想的过于简单,朝堂之事,又岂是一介寒城书生就能掌控得了的,而且还是位极人臣。”

明云裳笑道:“我听闻她答出了几百年从未有人能答出的试题,这样的一个人怕是也会有异于常人,先生的结论会不会下的早了些?”

“我们可以打个赌!”李大学士的下巴微扬道:“她若是能将在殿试上说的那些东西全部都付诸于行动,并且能成功的话,我就倒着给你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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