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窗帘。”不速之客对着露西开口,占有全部优势的人第一次说出的命令,居然是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这让露西非常讶然,也一时间没有动作。
魁梧男人强自维持着沉稳的态度,“露西,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即使还是坐在椅子上,感觉却和之前全然不同。处于放松状态的安坐,与这样被人用打架在脖子上的全身僵硬状态,之间的区别真的很大。同时,也非常难受。
窗帘被拉开,投射进来的阳光勾勒出不速之客的真容,也证实了他的想法。看了手下一眼,哪怕这种时候再起怪责已经没有多大的意思,还是有些怨恨她召来这么一个大麻烦。“你被人跟踪了。”这个据点还有存在的意义,可惜现在看来,已经和毁灭差不太多。
“与她无关。”亚岱尔难得为人解释。“要找到这里并不算什么难事,我也没必要费力跟踪。”这倒是句实话,已经知道埋伏在井边的是个聪明的偷袭者,他当然不会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椅子上的魁梧男人,更加觉得全身僵硬。“你一开始就看穿了?”
对方难堪的姿势,让亚岱尔轻轻笑了两声,即使充满了不屑之意,还是不能否认他的声音很好听。收了匕首,慢慢想着窗边踱步而去。而刚才执行了“拉开窗帘”命令,还站在窗下的露西,连忙如临大敌的倒退了几步,摆出一副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戒备姿势。
亚岱尔没有丝毫介意,只是站在窗边,好整以暇的眺望着外面的风景。他既然能在对方还手之前限制住对方的行为,当然也能再来一次。从对方脖颈之间撤回致命的匕首,压根不是什么仁慈,而是更类似于示威的行为罢了。
超越控制的魔化速度,至少给他带来一个好处,那便是对于身体的控制能力与日俱增。即使是以往不敢想象的行动速度,如今也可以轻易到达,简直,就像是真正的恶魔一般。只有他自己清楚,堕落的最终结果是成为比恶魔更加丑恶的存在。
而他的敌人,似乎也深刻的明白不能轻易惹怒他的道理,都没有轻举妄动。一坐一站,除了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以外,都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i,任由他满是耐心的观察者窗外的景致。
不算陌生的所见落入亚岱尔的眼中,就在昨晚,他还心情复杂的漫步过楼下的这条商业街。也是昨晚,有人借由一杯咖啡向他致敬。换了白天,没有五光十色的灯光映照,景象略有不同,不过街道上同样繁华,而这家咖啡厅则是同样的冷清。
“在这里设下据点,是谁的主意?”大概是观赏够了,亚岱尔终于转过身子,阳光顺过他的轮廓,勾勒出一个逆光的人影。不错,现在所处的阁楼,正是那家咖啡厅的正上方,也就是两百年前他与修居住过的旧址。
没有窗帘的阻挡,昏暗的室内被光线所照亮,勾勒出的不仅是亚岱尔的容貌,他的敌人也变得无所遁形。其异于人类的外表,在证实他的推断的同时,也让他陷入更深的迷惑,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问。
光阴痕迹篇——PART8
“沃兹华斯先生,既然你早已看穿一切。现在再提这些问题,不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吗?”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了起来,就算能有过激的行为,不过好歹算是有了一定程度的自由空间。之前僵硬在椅子上的感觉实在难过至极,能够活动一下肢体也是不错的。
“如果真的早就看穿,我也不至于遇到那么狼狈的事了。那场偷袭,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亚岱尔的视线扫过对方的脸,最后停在他的头顶,一双类似于羊角的弯角,在光线下格外醒目。“不管怎么说,实在很难想象恶魔们会大胆到这个程度,对人间界的干涉到了这种地步。”
弯腰行礼,有些做作的态度。“还请沃兹华斯先生收回这个评价,魔界并没有违背均衡制约。在这里设立据点,实在是因为位置特殊,不得已的行为。”
“不得已的行为。”亚岱尔只是耸肩,倒也没有反驳。对方刚才的话,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恶魔的身份;而他此刻的重复,也等于是承认了这个位置的特殊性。恶魔的外表完全异于人类,在光线下无所遁形,而此处是圣巫师最后居住的地点也不算是一个秘密——双方的爽快,完全是因为类似的理由。
恶魔弯折的腰肢还没有完全直起,就着这个有些夸张的礼节,继续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斯托克。昨晚不方便与沃兹华斯先生相见,还请见谅。”
“不过,倒是多谢那杯咖啡了。”既然对方存心要用虚伪的客套来应付,亚岱尔也遂了他的意思,采取同样的态度。总之,这场谈话如果进行不下去,着急的人也不是他。
“沃兹华斯先生生气了吗?”斯托克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受控制变化,本来以为亚岱尔会追问昨夜的一场试探,结果他却采取了对自己而言最要命的一种态度,不闻不问。“怪我存心隐瞒了这里的作用?”
亚岱尔装作好脾气的笑笑,“这件事怎么能怪别人?是我自己糊涂,对于自己踏入魔界地盘一事,竟然毫不知晓。我该感谢你的手下留情才是,如果那场偷袭放在昨晚,我恐怕没那么好运气躲过了。”
半真半假的语言,亚岱尔深刻了解使用语言的技巧。不过心头的一点不爽快倒是真实,昨晚他的确没有看出这家咖啡厅与魔界有关。只是知道这里设立的一切是冲着他来,却没有想到是来自另一个界面的敌意。
“沃兹华斯先生哪里糊涂了?”斯托克一边赞叹,一边自嘲。如果他面对的真是一个糊涂的人,那么至少,他现在的这个据点还是安全的。“昨晚那名使者只是普通人类,受雇于此,却对这里的真实情况毫不知情。沃兹华斯先生当时没有发现异样,也是理所当然。”
仿佛真心感谢他这番说明一般,亚岱尔的口吻竟然和善了许多,“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迟钝到这种地步了,原来如此。看来,我终于可以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