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点!”
人卓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衣衫虽有些污损,但在暖暖的火光照耀下,还是能让人感觉出几分蹁跹如玉。
这几分蹁跹如玉在风流雅士遍地的盛朝可能显不出什么,在这满地草莽的地方,却放大的了无数倍,直叫人看呆了。
“咱、我们自然是好人了,开门。”门内人刻意作出的文雅声音,也不能阻止人卓看出这些人是帮土匪。
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人卓僵硬的跟着接应的人走进去,尽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
这些人真是殷勤的有些不正常了,人卓看着满桌子热腾腾的饭菜,饿的眼睛都绿了。
“吃啊!”面前的女壮士说道。
人卓几次拿着筷子踌躇。
“怎么,还怕我害你不成!”女壮士瞬间有点不太高兴了。
“不是,多谢大姐盛情款待。”人卓不着痕迹的闻了闻附近几盘菜,默默的撸起袖子,风卷残云。
“哈哈哈,这才像话嘛,来喝酒!”
“多大岁数了?”
“可婚否?”
“哎呀你这娃子我看着就喜欢,使劲喝,管够!”
人卓还没怎么吃呢,看着架势像是要往死里灌,她看着桌旁大刀,觉得还是不能乱来。便来者不拒的喝掉,悄悄将酒力化掉,装作醉了的样子。
女壮士惊喜的朝着旁边人交换了眼色,叫人进来把人卓抬走。
人卓以前只知道压寨夫人,却没想到如今转了身份,还能再做压寨夫人。
被被塞进被子里的人卓,睁开眼看着伏在床前的年轻男子,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粗粗长长的眉毛,刚剃完胡须漏出青茬的脸。她小声呢喃:“谁来救救我……”
男子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摸上她的脸,要亲上来。人卓差点一激灵:“公子,这样于礼不合。”
“什么合?”
“我是说这种事只能成亲以后做,没成亲算私通,对你名声不好。”人卓试图哄骗。
“今天先做了,回头再补上。”小伙子“嘿嘿一笑”,压根不吃这一套,“我娘就我一个孩子,以后这山寨都是你的。”说完,他便作势要扑上来。
人卓一个闪身,想要把他劈晕了。没想到这土匪家的孩子都是练过的,他竟然躲过去了!拿起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敲得她脑袋一阵嗡嗡。太粗暴了,女尊世界的女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人卓被拍之际想到。
不能晕过去!人卓试图挣扎:“你放过我吧!我不想要你的山寨!”
那男子没了动静,只有熟悉的清新的味道传来,也还是那只冰冰凉凉的玉手,摸着她鼓起来的后脑勺。人卓又下意识的抱着那手不撒,感动的热泪盈眶,劫后余生般说道:“居然真的有人来救我。”
且不说辛听玉是不是为救她而来,这个样子也不能久留,他拍拍袍子上的药粉,抱起人卓,趁着夜色,又悄悄潜了出去。
待人卓迷迷瞪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安全了,头上也被包扎好了。她爬起来,朝着那玉色身影歪过去:“小玉玉~~”
辛听玉一滞,神色变得复杂。想起以往种种,只觉得厌恶非常,又念着往日情分,矛盾异常。他忍耐着,好容易没把她从身上拨拉下去。
人卓却没想那么多,她扒拉着辛听玉的肩膀,一副依赖的样子,指天赌咒的发誓:“听玉你可真好,我以后要是不好好报答你,我就不是人。”
看着人卓还不知死活的说混话,辛听玉气极,一把推开她:“起开。”
人卓被推到在硌人的石子上,呆愣了片刻,觉得最近过的可是越来越魔幻了:“小玉玉,你变了,你以前可从来不对我这么凶的!”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帮我又害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辛听玉抽出包袱里的澜素袍,甩到她面前。
他居然知道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人卓也打算一辈子不叫辛听玉知道的。万一他要是真知道了,可怎么办呢,这事她没想过。
“我当初要是劝你宫里吃人不吐骨头,千万别去,你肯听吗?你在我眼里算什么自己不会看嘛……”人卓又勇又怂的说道。
看着辛听玉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怎么也不像气消了样子,人卓干脆躺平,破罐破摔的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解释你都接受不了,干脆弄死我好了。”
人卓闭上眼,摊开双手。
辛听玉没想到她能赖皮成这个样子,“不怕我真的弄死你。”
“小玉玉,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你特意赶来找我,不单纯是为了过来弄死我的,是吧?”人卓突然想到什么,不放心的问。
辛听玉眼中闪过难堪,闪过恨意,甚至有那么一刻闪过冰冷的杀意,他凑过来仔细盯着她的眼睛,除了有一丝惊艳几乎算是无欲无求。算什么,大概什么也不算。辛听玉有一丝失落,最终还是坚持了原来的想法:“不,你个是好人。”
人卓有一丝脊背发凉,要是哪天,他对自己的判断变了,自己下场岂不是很不好?“不,我不是好人,人不能只有好的一面,不能非黑即白太偏激是吧?”人卓想为自己留点退路。顺便整个人她也想往后边退退。
“你就是好人。”辛听玉重复道,仿佛是给自己洗脑般,连发了两张好人卡,吓得人卓心惊肉跳。
然后他凑过来,抓起她的胳膊端详片刻。
人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不是氛围紧张她都以为他打算例行诊脉呢,却见他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嗷、嗷——”人卓下意识的想挣扎,发觉他眼中的湿意,愣忍着没动。
很深很深的牙印,仿佛把怨气都发泄进去了似的。
造化弄人
人卓再也不相信他像表面上这般好惹了,能只身来找她,从贼窝全身而退,这简直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典型。
这样她对把凌安营救出来,更有信心了。人卓趴在草丛里向外窥视,辛听玉默默的蹲在一边。
可怜的凌安像个诱饵似的被倒吊在树上,晃来晃去的。要不是人卓嘱咐过她,不能随便杀人,凭她的武功也不至于这么惨。太丢人了,还得等主子来救。
人卓用胳膊肘戳戳旁边的听玉,小声道:“我先去引开他们,你趁乱把凌安救走。”
“我不会武功。”
人卓又震惊了:“那你是怎么跑寨子里把我救出来的,不对,你是怎么只身一人找到我的?”
“用的迷药。问的江湖上的熟人。”辛听玉耐心的一一解答。
“……,那您还能用迷药和江湖上的熟人把凌安也救出来吗?”人卓试图一劳永逸。
辛听玉居然真的认真考虑了片刻:“大人还是再等等,等您的侍卫们来接应吧。”
人卓叹了口气,本来不带那么多侍卫就是为了快,这下好了,更慢了,她想到容华,就觉得心急如焚。要是一个想不开自杀了怎么办?然后她又想起以容华的风格,怎么也应该先杀了她。人卓自我安慰了半晌。
在人卓正想着容华的时候,容华正迎来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这辈子甚少受挫。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离了母皇父妃的庇佑会是什么境地。
这一路舟车劳顿,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没人心疼他。冷不丁这么艰苦,一时间什么心气都挫没了。
和公公在车厢外面劝:“帝卿,外面风景多好,出来走走吧。”
“不必了。”容华消沉的说道,他缩在车厢的一角,他不愿意在别人视线里走动,觉得没脸。
帝卿这副样子可是叫和公公心疼坏了,心里又一边的懊悔,是他没看好帝卿。和公公抹抹眼泪,早知当初就将那女人千刀万剐才是。
人卓特别的想打喷嚏,她捂着鼻子憋的很辛苦。辛听玉在一旁察觉到,在袖子里找来找去,找到个鼻烟壶给人卓闻。
十项全能小神医啊,人卓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呛的。
“听玉,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这么落魄的时候还不离不弃的帮我,你等我回去了……”人卓想起来自己刚刚开了张要好好报答他的空头支票,“等我回去了给你弄个大大的药园,大大的庄子,大大的……,你缺女人不?”
辛听玉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话弄得一惊:“不、不缺。”说完觉得更不对,在那橘黄枝叶中映红了脸。
挂在树上的凌安,肚子饿的咕咕叫,若是知道自己为主子创造了打情骂俏的好机会,她拼命也要多撑几天。可是现在,她已经被烤肉的香味熏糊涂了,向着无人处徒劳的大喊一声:“小姐救我啊~”
和美男一起“打情骂俏”的无良小姐终于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是来救人的,心里再次心疼了凌安一把,愤愤道:“虐待俘虏。”
不管怎么说,人卓的影卫们还是在傍晚的时候赶到了,麻利的收拾好局面,人卓还想去找城内长官兴师问罪,后来想想她如今式微,大概率也是被推诿扯皮掉的。
便带着大部队直接往边境走,哪怕是慢点,也比人单力薄好。一路走来,人卓对西部边境穷兵黩武的彪悍民风有了深刻的认识。
这才是真正的穷山恶水,西边风土气候之恶劣竟比北部塞外更甚!
待人卓终于赶上和亲的队伍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天了,离着出境只差一步。
也不知道西戎的使臣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任凭人卓用了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没见上容华。
“她来了?”容华怔怔的从车窗缝里看着人卓的队伍,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时候来又有什么意思,他盼了那么久,人卓已经叫他失望过了,还能期望她带他走吗。
容华想起往日种种快乐,心痛难当的捂着胸口。
那队伍很快又不见了,果然不该期盼的,容华绝望的放下帘子。
“落人卓,你好狠的心。”
人卓是很想当面跟容华讲,可哪怕连个小纸条她都递不进去。这些使臣尤其对她严防死守。
为了不打草惊蛇,人卓只得先前往雍城,慢慢实施计划。
雍城上任后,人卓便悄悄联系了霍都的勒郭部,又找到边城的将军魏英,了解了边境和西戎的情况。
西戎是由好几个部族联合到一起的,弱势的部族臣服在西戎王的帐下,但是据魏英说,最近西戎的状况有些艰难,水草减少了,人丁却多了不少。求盛朝减少边境交易的关税不成,便开始屡屡骚扰边境,抢东西。若是进了冬季状况恐怕会更不好,是以魏英她们都在严阵以待。
魏英踌躇片刻,想请人卓向朝廷申请多派些军饷,以防万一。
“朝廷既然肯答应和亲,肯定是不会多派军饷的。”人卓直白的说。
魏英看人卓的眼神,瞬间就有了看昏官的意味:“若是不做好准备,万一打起来,雍城绝对扛不住!”
“你也说了,万一。你知道朝廷有多少愿意冒‘万一’这个险,也不愿意出这个钱的么。更值休养生息之时,两邦又以和亲交好,这个节骨眼还想申请更多军饷,居心何在?”
魏英愤怒了,用力在桌子上一拍:“西戎明明狼子野心啊!我在这驻守多少年了,还能不知道!你们这样退步他们反倒会更肆无忌惮的!”她往朝廷递了一次又一次的折子,连个回响都没有,此刻看人卓更像是看那些推诿扯皮的代表人物一样,更生气了。
人卓淡定的安抚她:“我不过是站在朝廷的角度,跟你说说朝廷的想法罢了,我倒愿意多申请点军费,对西戎硬气点呢。”
魏英半信半疑,她对人卓的风评还是有所耳闻的。
人卓露出温和的笑意:“魏将军放心,我自有主张。”
看她笑得像个坏人一样,魏英更不放心了。
人卓向姜玄申请了一大笔钱和一个豪华的商队,乔装改扮成商人,混入了西戎。辛听玉留在了雍城替她处理事务,凌安也留下来帮助他,顺便接应即将到来的霍都他们。
由于人卓豪气爽快,倒是在西戎各个部落吃的挺开,虽然被狠宰了一笔又一笔。看着那些壮硕的马匹和锋利的弯刀,还有马上西戎人狠戾的目光,人卓发觉,盛朝是真的小觑他们了。
人卓偷偷计算着他们的人口,马匹的数量,已经足够和盛朝匹敌。这么多膘肥体壮又不要命的骑兵,对上盛朝的小鸡仔,怕是蔺红飞带兵都够喝一壶的。而西戎人的食物,确实已经有些不够了。若是不想盛朝再起战乱,只能让他们自己打自己,内耗。
肯定有不少首领,想做新的西戎王。
人卓很快找到了目标,她正值壮年,不是最强,并且刚愎自傲。
几乎快把钱全撒她身上了,人卓有点心疼,这些钱几乎都能买下整个部落的羊群了。拐弯抹角说了一堆好话,认为只有她才配做新的西戎王。趁着那女首领大喜之际,人卓悄悄的提醒道:“西戎王大婚之时,您的机会也许会到。”
西戎王的部落里,聚集了不少的商队,人卓夹在其中,跟着载歌载舞,庆贺西戎王的大婚。看着容华一身绣满金线的红袍入了王帐,人卓运起轻功偷偷溜了进去。
容华坐在大帐中央的榻上,冷眼看着她。
人卓心跳一滞:“容华,我来迟了。”
“你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出去。”容华没想到自己此刻居然还能这么淡定,“若是叫西戎王看见,你就没命了。”
这话说的人卓差点泪崩,她还指望容华会恨她,会愤怒,也没准会激动和高兴,但是哪种都比他如此审时度势好啊。这么懂事,是受了不少的教训。
人卓一阵心疼:“我没能及时联系你,你得怨我。”
容华瞥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有什么话,留到以后再说。”
“容华?!你不会真的打算跟西戎王洞房吧?!”人卓震惊了。
“原来你是来阻止我和西戎王洞房的。”容华露出一丝鄙夷,凉透的心还是重新扑通扑通跳起来。
人卓捏了捏手里辛听玉给的迷药,被他说的伤心,“容华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我能在这你也知道我有多拼命往西戎赶。”
容华直勾勾的盯着她,有一滴泪从眼中划下来,吓了人卓一跳。
人卓赶紧扑到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熟悉的温度叫她的心终于安下来,在容华又搂住她的时候拍拍他的背:“容华,有我呢。”
人卓早就不是那个一时冲动,全靠天意的毛丫头了。她敢来,也就意味着想好了退路,跟西戎某部落勾结什么的,哼,那是某个商人做的,跟她落人卓没关系。
容华听到外面有动静,慌乱的开始把人卓往床底下塞,人卓挣开他,迅速的藏到一边。
西戎王这岁数看着都能当容华的母亲了,她看到容华的那一刻,露出满脸的惊艳:“想不到盛朝的帝卿,竟是如此的美男子。”
容华看她这色眯眯的样子,恶心坏了,面上却又不敢漏出来,让他当着人卓的面跟着老女人洞房,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强忍着,举起手边人卓已经下了药的酒,请她喝下去。
西戎王不吃这一套,她将酒杯拂开,作势要压上去,容华伸手挡她,拉拉扯扯之际,人卓飘过来,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脖子。
血,喷在的容华的脸上。他用力推开西戎王,吓得面色发白。
“这是我第二次亲手弄死你名义上的妻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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