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见他为难的表情想发笑,只好装作低着头喝姜汤。
粥看上去并不美味,吃着也是没啥味道。对于吃惯美食的韩溪远来说,这可说不上好吃。可是他并没有抱怨什么,默默的把自己的那份喝完。
夏生收了碗筷,肚子饱了也有力气打量这个自己即将生活的“家”。
古代人生活水平自然无法跟他们所生活过的城市对比,更何况是在农村。韩家的房子是典型的农家小院,土筑的墙壁,上面盖着茅草。三面屋子和一面篱笆墙围着一个小院,院子种着一颗槐树和几颗桂花。主屋中间是堂屋,两边是两间卧室。院子左右两边,一边是厨房和储物间,另一边是围的猪圈。
房子很旧,好像很久没有修葺,特别是猪圈那里半边墙都倒塌了。屋顶的茅草编的也很粗糙,土墙很多地方都裂开缝隙。刚才夏生去了厨房也发现厨房里似乎没有多少食物。
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夏生跑到储物间去。好不容易死了还有一次活的机会,要是又活活饿死了,那就太悲催了。
上天似乎并没有照顾夏生。在储物间,只放了三口空荡荡的米缸。夏生不信邪,扒拉着想爬上旁边放的小梯子上看看墙壁上搁着的隔板上有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够上木板,身后冷不丁一个声音说道:“不用找了,这家里什么都没有。”
夏生吓了一跳,扭过头,看见韩溪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就是因为家里没有吃的才跑出去,想去村口的河里抓鱼。结果鱼没抓到自己却掉进去。”又指了指夏生,继续道:“你那身体原先的主人见他掉到水里,也跳了下去。结果因为两个人都不会游泳差点淹死了。”
夏生听了直冒冷汗。同时也感到很惊讶,照他刚才的观察,现在应该是十月份左右——也就是刚刚收成没多久,怎么会没有存粮?!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韩溪远解释道:“他们到秀山村生活才只有一个月。”
韩溪远身体的前主人叫韩锦程,巧的是,他的字就叫溪远。祖辈是秀山村人,他的祖父后来考上了举人,做了县衙的师爷,于是全家便搬到了郧县。后来韩锦程的父亲出生,因为祖父老年得子,还是独苗,因此极为宠溺。韩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齐全。韩家后来没落,韩父亲还将韩家所剩无几的家产全部败光,把祖父活活气死。
在祖父去世没多久,韩父因饮酒过度,掉进河里淹死了。韩阿爸靠帮人做些小工养家,韩锦程和柳儿慢慢长大,韩锦程是个只知道念书的书呆子。十四岁考上秀才后更是日夜拿着本书晃来晃去。只靠韩阿爸,家里的生活日渐艰难,最后无法韩阿爸只能变卖了家中仅剩的微薄家产,带着韩锦程和柳儿回到了秀山村。
好在韩锦程的祖父一心想着百年之后落叶归根,所以一直留着秀山村的一间老房子和几亩地。老人生前给村里修了路,做了不少好事。所以村里人都帮忙照看着韩家的房子和地,韩锦程他们一回来,村里人就帮着修葺房屋。可是回到秀山村没多久韩阿爸就病倒了,为了给他治病,韩锦程他们把剩下的积蓄都花的差不多。
韩阿爸去世之后,就剩下韩锦程和柳儿。韩锦程是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书生,学问他可以说的头头是道,让他拿锄头就是手忙脚乱。柳儿还好,韩家没落之后他跟着韩阿爸做些活计帮衬家里,洗衣煮饭没多大问题。可他毕竟是雌蓝,干不了重活。这样两人生活过的很是艰辛。
韩锦程性格上有着书生特有的迂腐,不知所谓的清高。村里人见他们生活困难,时不时的帮衬一下。这在韩锦程看来多多少少伤了自尊,所以大多时候宁愿饿着也不愿接受大家的帮助。
因为肚子饿着实在没办法,见过村里人在溪里捞鱼的,看的觉得挺容易的,想自己也去抓些回来。结果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差点淹死。
然后二十一世纪的韩溪远就跑到了这个身体里了。
第5章
有句话叫“民以食为天”,意思很简单易懂,因为人要是没有食物就会饿死。
而现在,夏生和韩溪远就面对着这种情况。
不死心的夏生将韩家翻了个底朝天,不但没找到一粒粮食,厨房里除了小半罐的盐巴外,一无所有。
最后他只能满怀希望的问韩溪远:“有钱吗?”
古语有云:“天无绝人之路”。最后韩溪远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足球那么大的陶罐,揭开盖子,在里面找到了二十八枚铜板。
按照韩溪远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两银子等于十贯钱,一贯等于一百枚铜板,而两个铜板相当于人民币一块钱。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有的资产也就是十四块钱。哦,还有这间据夏生观察绝对抵抗不了几次暴风雨的老房子和韩家的三亩六分地。
夏生望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眉头紧锁。已是深秋十月,寒冷的冬天即将到来,再种粮食显然是不可能。仅有的二十八枚铜板根本不可能支撑他们两人度过这个冬天。
夏生在愁着,韩溪远却也没闲着。他也微微皱着眉头,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屋外的夕阳将宁静的山村染红,一片美丽祥和的景象,只是两个人都没在意。
最后,韩溪远在屋里一个木箱底找到了一件上面打满补丁的旧衣服。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喜悦的说道:“找到了。”
夏生疑惑的转过头看着他抓着破衣服摸索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撕开。
“噹!”是东西掉落木板的声音,夏生看见一块碧绿的石块滚落在那张简陋的木桌上。
韩溪远抓起它,对着夏生道:“这是韩溪远的祖父在他出生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我们可以当了它。”
碧绿的石块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幽幽的光。两人对视一眼,终于笑了。
韩锦程前世出生富贵,宝物、古董见得多了,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这块玉佩是韩家鼎盛的时候韩老爷子得到的,本来想送给韩锦程的父亲,但见其不争气,最后在韩锦程出生的时候送给了他。后来韩父吃喝嫖赌,耗尽家产,韩锦程的阿爸怕韩父看见那块玉佩也拿去赌了,于是便把玉佩缝到一件旧衣服里。
韩家败落之后,韩锦程原本打算等进京赶考时把玉佩当了当路费。没想到最后却成了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韩溪远和夏生的救命稻草。
“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县上把玉佩当了。”
“嗯。”
好不容易解决了最大的困难,外面天也快黑了。在古代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一切娱乐,天黑之后最后的休闲活动就是:睡觉。
可是两人又一次遇到了麻烦。
韩家房子只有两间房,只有堂屋左边的屋子腾了出来,里面放着两张床,从回到秀山村的这段时间,韩家三口都是住在这间房里的。床,一张是雕刻朴实耐用的架子床,一张是用几片木板拼起来的木板床。
韩锦程和柳儿虽然名义上是夫夫,不过一直是分床睡的。之前柳儿都是和韩阿爸一起睡。可是韩阿爸去世的时候,木板床上铺的被子、褥子全都一把火烧了给陪葬了。现在的时节是十月份,立冬已过,寒冷的冬天即将来临。在古代是没有温室效应的,在山间的夜晚,穿着身上那件薄衣裳,两人都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一起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最后还是韩溪远先开口的,语气貌似很平静。
“我当然……不介意。”最后的三个字夏生说的非常的底气不足。
如果对于两个性取向正常的异性恋男子来说,别说同一张床睡,就是脱光了抱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对于两个gay来说,这与正常的男女共处一室、同床共枕是一样的性质。
躺在发着霉味的床上,夏生小心翼翼的抓着被子的一角,背对着韩溪远,心脏“砰砰”剧烈的跳动着。紧闭着眼睛不停的催眠自己,用最古老的数绵羊也没办法睡得着。
相对于夏生的紧张,韩溪远显得自在多了。他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睡不着的原因是,洁癖。当然还因为短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离奇,太难以令人相信了。
柳儿的身体羸弱,加上又落水,所以无论是ji,ng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已经是非常疲惫。因此最后夏生还是顺从了身体的本能,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梦中。
听到身边的呼吸渐渐的平稳,韩溪远微微松了口气。身体已经很疲劳了,可脑袋却依然十分地清醒。他睁着眼睛,窗外的月光透过木窗洒进屋子。
被单下铺的是稻草,翻动身体时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子上发出的霉味令他头皮发麻,还有枕头上那混合着汗味、霉味等等的味道……
韩溪远有轻微的洁癖,很轻微很轻微。可无论多轻微,那也是洁癖。
睡着的夏生不再小心翼翼的抱着被角,他翻了个身,摊开了四肢。夏生唯一的好朋友任远称说过,夏生其实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具体表现在他很喜欢和别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别误会,只是比如拥抱,牵手等非常纯洁的接触。在夏生的床上放着一只一人高的玩具熊,因为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着什么才能睡得安稳。
因此,沉睡的他再次翻了个身,一只手脚搭在了韩溪远的身上。韩溪远身体本能的一僵,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的抱住了韩溪远的身体。脑袋窝在韩溪远的胸口,蹭了蹭,终于满足的露出一个笑容。
跟夏生相反,韩溪远是一个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稍微有点洁癖的男人。和安云,那是认识了十几年,那才慢慢接受对方的接触。被夏生抱住,韩溪远本能的想要推开,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在看到夏生那纯真的睡颜和那一抹可爱的笑容时,阻止了。
夏生身上有一股很清晰的味道,韩溪远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但他很喜欢。那股味道很淡,却盖过了床上那些难闻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韩溪远忽然想起了安云身上的味道,那是好闻的薄荷味,也是属于韩溪远的味道。两人相处久了,有些习惯已经互相渗透,渐渐,两人喜欢用同一款的沐浴ru、同一款的牙膏、同一款的剃须膏……
当然,也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比如韩溪远的淡漠和安云的野心。
和安云分手后,每次想起他,韩溪远就无法抑制心口的抽痛。可这次,那种刀割的痛楚却慢慢地平息。夏生身上的那股味道仿佛有一股安抚痛苦的魔力,让人心境最终趋于平静。
韩溪远最后在一片宁静中,缓缓地沉入睡梦中。这一次,梦中不再有伤痛。
第6章
夏生是被饿醒的。迷迷瞪瞪张开眼,外面的天才微微亮。耳边不知道从哪里传来ji鸣声和小鸟“啾啾”的叫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记起昨天发生的事——居然真的穿了!
透过纱窗的光亮照进屋里,接着微微的亮光,夏生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反应过来是什么时,夏生差点惊叫出声。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涨红的脸,心脏都差点从喉咙蹦出来。
韩溪远长的很好看,更主要的是他那身特别的气质。有人曾说过韩溪远周边的气息就像是春日明媚的午后,迎着清风在蔚蓝的天空下漫步。那样清新柔软,仿佛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在人群中也许他长得不是最出色,但是人们总能一眼就看到他。因为他身上的那种气质,无论在哪里都是独一无二的。沉睡后的韩溪远眉间还隐隐带着疲惫,眉头皱着,睡的很不安稳。这样的他,看上去很脆弱,居然让夏生一瞬间有了想要去保护他的冲动。
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后是腹中的饥饿唤醒了沉溺的夏生。悄悄地的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出了门夏生在院子里的那口水缸前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古代是没有牙膏、没有牙刷、没有洗面n_ai等等等等的。所以夏生只能简单的洗把脸,然后跑去厨房抓了小把的盐巴——他记得古代人都是用这玩意儿刷牙的。至于效果嘛——
“呸!呸!呸!”
夏生最后漱了n次口,才把口中的苦涩和咸味清除。洗漱完之后,夏生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跑去厨房。前一天他就已经非常清楚厨房里现在是空荡荡的一片,连老鼠都没有一只。他首先去的地方是后院。
在这里,并不存在土地资源短缺,每家的房子都自带前院和后院。秀山村人习惯在自家的院子里围一个小ji舍,搭一个一架子,置几块菜圃。韩家的前院只有孤零零的、空荡荡的一个ji圈。
后院有那块地大部分都是枯黄的草丛,只在角落歪歪扭扭的整出了一小块地,种着香葱、大蒜。长势都不怎么好,参差不齐,青青黄黄的。倒是院子挨着墙种着一溜紫色的野菜,夏生以前在外婆家菜园见过,当地人叫它血皮菜,一年四季都能采摘。外婆经常用血皮菜煮面条给他吃。
夏生还惊喜的发现墙角长了两簇茂盛的藤三七,藤蔓沿着土墙生长,都已经爬上了屋顶了。藤三七一年四季都是绿色,叶子肥厚,夏生到城市生活之后在菜市场有见到卖这个的,吃过一次,味道不错。
刚刚回到前院,夏生便看到篱笆墙外站着一个眼熟的年轻人。
“柳儿。”
娇小的身形,清秀的脸庞,温和的笑容。是前一天见到的那个雌蓝,昨天韩溪远已经告诉过他,这人叫杨秀,是韩家隔壁住的那户刘姓人家的夫郎。刘家只有一对夫夫和一个阿爸,当家的刘兴福是秀山村的猎户,为人老实能干,家里虽然只种了两亩地,但却是村里的富户。
杨秀是外村人,三年前嫁到了秀山村。性格温润,用通俗的话讲就是温柔贤惠。是柳儿在秀山村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人。
进了院子,杨秀将手上的篮子递给夏生,笑着说:“我听见声响,知道你起了。这些是阿爸让我送过来的。”
夏生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巾,里面放着一小袋的糙米和五六条番薯,篮子的边上还放着半边的兔子r_ou_和五颗兵乓球那么大的蛋。
“昨儿个阿兴在山上猎了两只兔子,回来的路上发现了几个谷雁的窝,掏了二十几颗蛋。”
夏生听着,觉得鼻子酸酸,喉咙梗着什么,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是默默的接过,笑着说了声:“谢谢。”
杨秀笑了笑,转身离去。
默默地看着那娇弱的身影消失,良久,夏生才回头进厨房。抬头的时候却看见韩溪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站在屋子的门口静静地看着。
韩溪远对夏生的感觉很奇特,按道理说夏生是为了救他才和他一起掉到河里的——当然他也是因为拖着夏生才被那个奇怪的漩涡吸到这个世界的。刚发现自己穿越到一个陌生世界的时候韩溪远不否认自己惊慌了,他想没有人在他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平静。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夏生会那么快的恢复心态,并迅速的融入到这个世界中。
夏生看见他时,愣了一下,接着笑道:“我去做早饭,你赶紧清洗一下吧。”然后进了厨房。
厨房很简陋,一个土砖砌成的灶,有三个灶眼。夏生以前外婆家使用的灶和这类似,两边的灶下都有烧火的灶眼,中间的那口锅里面盛水。这样两边烧火的时候,中间那口锅就可以热水。
厨房角落堆着一堆散乱的柴火,一面墙上靠着一个碗橱,另一边放着储物柜。碗橱里放着十来个碗,有瓷的、陶的还有木碗。储物柜里放着零零散散的一些干草和四个陶罐,其中一个有小半罐的粗盐,其他都是空的。据夏生观察,剩下的三个一个装油、一个装糖,还有最大的一个是装米的。
大泽国位于大陆南方,主要还是吃大米,第二主食是番薯。古代的米当然没办法和夏生他们吃惯的白花花的ji,ng米相比,而白米都是有钱人才吃得起的,农户家里最多也只有糙米。
夏生掏了米,生火煮粥。在灶头找到了两个白色的石头,想着这应该就是打火石。碰着划了一下,火星闪了闪,试了几次找到感觉,把打火石靠近捆好的干茅草边划几下。捣鼓了十几分钟,夏生打的满头大汗,这才终于把茅草点着了。
小心的把燃着的茅草放进灶眼里,往上继续加了一点干茅草让火大些,然后再往上放细一点的柴火,见火势又小了,赶紧拿起一旁的烧火棍对着底下轻轻吹了两下,火焰便又燃起。
糙米煮的粥是黄色的,卖相并不好。夏生用锅铲搅动着粥,很阿q的安慰自己,根据现代知识,其实糙米更有营养。
这边夏生煮着粥,院子里的韩溪远却又一次经历了历史性的一刻——刷牙。对于有很轻微很轻微洁癖的韩溪远来说,早上起来不刷牙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经过十几分钟的心理建设,他终于下定决心,根据夏生教他的方法,他用食指沾了点盐伸进嘴巴洗牙齿。
然后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一边不停地漱口,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解决这个该死的牙刷和牙膏问题!!!
在韩溪远终于“刷完牙”时,夏生的粥也煮的差不多了。糙米番薯粥,看着并不怎么样,不过对于肚子饿的两个人来说,那并不是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就连大少爷韩溪远也喝了两大碗。
吃完早饭,日头已经爬的老高了。两人依照前一晚商量的,准备去县上把玉佩先当了应急。不过在出发前夏生把被子和枕头都搬到院子里晒,跑到隔壁刘家拖杨秀帮忙看着后,怀揣着那二十八枚铜板和韩溪远一起出了门。
第7章
秀山村所属的镇叫曲水镇,翻过一座山就到了。山路是建在半山腰,路还不到两米宽,铺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石缝里长满了已经枯黄的草。秀山村附近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路是这些村子一起修建的。
沿着山路可以看到远处重峦叠嶂、云雾缭绕,近处山峰或火红或墨绿,间或还有一两条白练飞泻直下,还真有那么几分人间仙境的味道。两人放慢了脚步,一边欣赏着在都市里绝对看不到的美景。
曲水镇离秀山村并不远,村里人大多都是走路去镇上。走的快的话,一般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像两人走的那么慢,到曲水镇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曲水镇和夏生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江南水乡很像,青瓦白墙的房屋错落有致,几条河流穿cha流过小镇,青石板路,古老石桥,还有河下穿梭而过的小船。就像是一副水墨画,那么宁静安详。
只是两人都没有心思欣赏,花了五文钱买了两块饼草草的解决了午餐问题。然后狠狠心又花了十文钱坐上了一艘驶往郧县的小船。
曲水镇属的县叫郧县。考虑到在曲水镇当玉佩可能卖不出太好的价钱,最后两人还是决定去县上。只是如果是走路的话,从曲水镇到郧县要走一天一夜。不过坐船的话两个时辰就能到了。
船是顺水流的,速度很快。船出了曲水镇就进入一条河,河面约有十来米宽,河水很深。夏生看了一会儿河岸两边的景色,转回头打量和他们同船的那几个乘客。
和夏生他们同船的有七个人,一个老阿姆(对上了年纪的雌蓝的称呼)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哥儿(对未出阁雌蓝的称呼),一个年约三十几岁面色枯黄的雌蓝,一对年轻的小夫夫,一个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布袋子、有着花白胡子的老人,还有一个挑着两个木桶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
那名壮汉和夏生他们坐同一边,对面坐的那个小哥儿时不时害怕的偷偷看他一眼。察觉到小哥儿的动作,那壮汉对他咧嘴一笑,可惜再亲切的笑容配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都有点吓人。果然那小哥儿吓得一下子躲到自家阿姆身后,再也不敢乱看了。
那对年轻的夫夫也坐在夏生他们对面,夏生发现那个年轻的雌蓝不时的把视线投向他们的方向——确切的说是在看韩溪远。韩溪远的相貌无疑是俊美的,加上那身出俗的气质,搁在古代俨然就是一翩翩公子。夏生见那雌蓝脸上那碍眼的笑容,内心愤愤的骂道:“看什么看?!再看他也不会喜欢你的!长得那么丑,能嫁出去就该烧高香了,居然还这么不要脸的想勾引别人的!!!”
殊不知那年轻的雌蓝偷偷看韩溪远的同时,他的夫君视线也死死的盯在他的身上。夏生现在的容貌虽说没变多少,却更加清秀可人,加上年龄小,在这个世界里绝对称得上是个美人儿。
男人的视线莫名的令韩溪远心里觉得不舒服,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和夏生换了位置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没多久船舱里的几位乘客都开始说上了话,毕竟都是从曲水镇出发的,多多少少都认识。不过几人试图和夏生他们谈话,两人都是不冷不热的应着,几次之后大家也就放弃和他们套近乎了。韩溪远是天生的冷漠,而夏生是因为心情不好,至于心情不好的原因,大家都心照不宣啦。
两个时辰的时候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聊聊天时间就过了。
郧县是一座有三百年多年历史的古城,青砖垒砌的城墙高高耸立,城墙上飘荡着旗帜,身着盔甲的守卫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夏生忽然真切的感受到他们身在古代,没有都市的喧嚣,没有高科技的文明,没有自然界的污染……也没有现代社会的安定。
经过守卫士兵的检查,两人走进了城门。
繁闹的街道,两边都是卖各种吃食物品的小摊,摊贩热情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两边都是商铺,从门口望去隐隐可以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夏生东看西瞧,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观察了许久他终于松了口气。原本韩溪远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女人,只有外表与男人无异的雌蓝时,他着实害怕看到眼前是无数的娘娘腔。好在雌蓝虽然长相柔弱了些,言行举止并没有太女性化。
夏生注意到雌蓝除了穿着的衣饰比较繁复、颜色较为艳丽外,打扮与正常的男子并无太大的区分,一路上走过也只是看到偶尔有一两个脸上抹了些淡淡的粉,行走时除了步子小些,到也是落落大方,一点也不觉得娘。
满意的点点头,夏生真怕看到一群男人涂着厚厚的粉、举止扭捏,咬着小手帕捏着声音嗲声嗲气的说话。想想这个画面他就抖下几斤的ji皮疙瘩。正松了口气,忽然视线里出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把他给雷的外焦里嫩。
那就是孕夫吧?
好大的肚子~~~~~
韩溪远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拉起惊呆的夏生,拖走。
好久,夏生转动僵硬的脖子,眨眨眼,呆呆的对韩溪远说:“男人真的能怀孕……”
男人怀孕。这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一些人来说,听着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儿。但是听到与亲眼看到有着本质的区别。
夏生和韩溪远这时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与众不同。
没有女人。
好在,他们并没有做女子的打扮,要不然两人绝对会当街吐出来!
夏生还在震惊中,韩溪远却没忘记他们的目的。问了几个路人,直奔县里最大的当铺。站在门外,韩溪远抬头打量了一番。忽然问夏生:“你相信我吗?”
夏生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嗯。”
韩溪远笑了:“那你在这里等,我进去。”
夏生没犹豫就答应了。
韩溪远整了整衣服,神态自若的走进当铺。留下夏生一个人站在门外等着。
短短的一天里两人生活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对夏生来说,前世并没有太多的留恋。夏生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他的适应能力很强,虽然这里水平落后,生活困苦,不过他很快就接受,并很乐观的想不就是提前享受种田生活么。
可韩溪远不一样。前世的他生活在上流社会的,在物质上从来没有缺过什么。他本身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男人,在众人眼中他是一个出色的成功者——他也有着足够的自信。可在落后的古代,韩溪远所会的对他们一点帮助都没有。就像是一个能自力更生的成年人忽然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一无所长、什么也干不了的婴孩。
相对于韩溪远的不知所措,夏生显得自在多了,似乎事情总是能得心应手。原本是处于强者位置,习惯是照顾别人的他,现在却反过来要被一个无论从那方面都比自己弱的夏生照顾。这对于韩溪远来说不仅仅是伤自尊那么简单的事,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否定了他过去的人生。
夏生虽然有的时候很迟钝和迷糊,但实际上他是一个相当敏感的人。自己在意的人思想的变化他多多少少感受到了,所以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对方,他相信他。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两个还是很幸运,并不是孤独一个人过来。夏生想起鲁滨逊漂流记里的主人公独自一个人在孤岛上生活,没有同伴是多么孤寂。就是因为有韩溪远在身边,这才是自己这么快接受事实的主要原因吧。
第8章
夏生想了许多,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但韩溪远还是没有出来。都说等人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夏生却没有多少担心,静静地立在街角,仿佛周身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其实夏生也是一个生性冷漠的人,不一样的是韩溪远从里到外都表现的疏离淡漠。而夏生虽然总是笑脸迎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慢热的人。要进入他内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也意味着一旦他把某个人放到心上时,也将很难割舍。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当铺的门内走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却掩饰不了他身上出众的气质,像一块璞玉,站在人群中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男人长得不高,大概一米七八,身形消瘦,面色有些苍白。但是面上那意气奋发的神情是如此的耀眼,加之那出色的相貌,一眼便知这人是人中龙凤,只要给予机会必将龙腾飞天!
夏生忽然发现韩溪远变了。前世他的只是一颗明珠,散发着无穷的吸引力。可现在的他却是一把千年宝剑,有着锋芒,却更多稳重沉凝。看着他,夏生心跳忽然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因为夏生站的位置韩溪远那个方向看过来他正好被牛遮住身影。男人站在门口四处观看,却没看到要找的人,表情变得焦急。夏生赶紧走出去朝他挥了挥手,终于韩溪远看到他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朝他走去。见到这一幕,夏生刚刚平息的心跳“砰”跳的更剧烈了。双颊更是通红一片。
“怎么了?脸这么红?”韩溪远担忧的伸手摸摸他红红的脸蛋,还未接触夏生猛的后退一步躲开了。
也不管韩溪远会不会觉得奇怪,连忙转移注意力:“玉佩当了吗?”
“嗯。”韩溪远点点头,凑到夏生耳边压低声音道:“当了不少,我怕放在身上不安全,我们存到钱庄里吧。”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夏生打了个激灵,白皙的脸蛋再次晕染了红晕。看到通红的耳根,韩溪远怔了怔,明白了。夏生生涩的样子莫名的让他觉得很可爱,忍不住想打趣一下对方,忽然想起自身,立即压制住。
“我们走吧。”见夏生还是呆呆的,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他的小手。
夏生回神时他们已经到了钱庄,反应过来韩溪远一直抓着他的手,于是“咻”从爪子开始冒烟传递全身。见他当机的模样,韩溪远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手却没放开。
见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神,韩溪远只好继续拉着他进了钱庄,把钱存了。拿了票据,拉着夏生出了钱庄,拐进不远的小巷子。回过神的夏生赶忙拉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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