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以为如何?”赵王丹递来木牍,看着易姜的眼神里竟有些小心翼翼。
自落水失聪,易姜就安静地像掉落在地的一片枯叶,但赵王丹总觉得这片枯叶就要在来年催生出更茁壮的新绿来。
如今唯有秦国自商君变法后废除了贵族政治,采用按功授爵的方式,但这行为并不被山东六国所接纳,认为是逆天而不德的。山东六国依然保留着传统的贵族政治,即以出身高低掌权势。赵王丹如今同族操戈,当然会当心被他国诟病,说他不念血亲。
易姜肩上搭着厚厚的狐皮,在沉沉熏香中双眼微眯,仿佛也成了只狐狸,提笔回了话过来。
“当初公子成反对武灵王胡服骑射,武灵王去他府上陈明利害,公子成也跪地告罪,后来如何了?”
赵王丹脸色一僵:“后来正是他将武灵王困于沙丘宫中活活饿死。”
“那王上作何决断?”
赵王丹沉着脸起身,朝她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见赵王出了大门,聃亏才探了脑袋进来,请易姜出门。
前院里站了一排孩子,都才七八岁的样子,衣着单薄,在寒风里搓着手跺着脚,脏兮兮的脸都冻得通红通红的。
这些都是易姜吩咐聃亏去找来的。
她挨个扫视了一遍,问聃亏道:“都是孤儿?”
聃亏点头。
“来历都清楚吗?”
聃亏点头。
“那好,好好养着。”
聃亏再要点头,一下愣了,一直追着她进了屋子,写字问她为何。
易姜道:“这些人无父无母,正愁无法生活,我救了他们,以后他们就会效忠于我。好生调.教,这个年纪,安插去他国做眼线最不易被察觉。”
“……”聃亏目瞪口呆。
“还有,从今日起,府上招揽各国贤士,有才能者皆可来此,我必以礼相待。”
“……”聃亏觉得已经不认识她了。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雪了一样。
童子走进公西吾的书房,问他要不要生上炭火,一边小声嘀咕着赵国的小气,都这时候了还不拨木炭给他们,以往齐国可不会亏待他家上卿。
公西吾正在看齐国送来的信件,嫌他吵,正要叫他出去,门口忽然冲过来个人,一下把门挡的严严实实。
“公西先生!这要如何是好,我觉得姑娘不对劲啊!”这么风风火火,不是聃亏是谁。
公西吾搁下笔,请他入席就坐:“怎么了?”
“您不觉得她自落水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吗?”
“差点命都没了,不变才不正常吧。”
“可她变得太多了,终日忙这忙那,悄无声息的,我都不知道她在布置什么……”聃亏说到激动处,一拍桌案:“我不管,她现在这样太可怕了,您得负责。”
“我负责?”
“是啊,她是您师妹,除了鬼谷先生,您是她唯一亲近的人了,您就不该劝劝她,让她开心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