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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的眼中神色微动,好一会儿才抬手倒了杯茶递过去:“听说,我走之后,你的日子也精彩了许多?”他语气轻缓,便如兄长关心妹妹一般。

沈采薇心中更添几分亲近,想了想便捡着一些女学里面的趣事说了。只不过,她一时嘴快不免就提到了郑午娘,等沈采薇后知后觉的想起萧远的未来妻子就是郑午娘的堂妹便停了口,不再说了。

萧远想来也多少知道一些郑午娘的事情,唇角微微带了点讥诮的弧线,慢条斯理的接口道:“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娶郑家女的。”他的心思一直压得很深,从来不曾与人提起,这会儿对着沈采薇不知怎的就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沈采薇听得怔怔,抬头去看萧远神色。

萧远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神思,语气淡淡:“陛下赐婚,我自是不敢不从。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不得有些人便是无福消受......”他修长的手指在杯壁上一掠而过,指腹微有摩擦,修剪得当的指甲看上去光整圆润。

沈采薇面上不变,心中却有些震动:这些年来,她在松江不过是偶有争执或是意外,认真论起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无忧无虑。然而萧远独在深宫,不知经了多少事,想来早就已经脱胎换骨,再不复当初。他现今态度这般亲近,说起来还不知是有几分真、几分假?

萧远抬抬眼,想来也是清楚沈采薇的心思,抬眉一笑,说道:“我说过的,采薇你就像是我的妹妹,永远都不会忘。”他一双黑眸便如深沉的夜色,慢慢的笼罩下来,有一种沉默而隐晦的温柔,“自是与其他人不同。”

沈采薇正对着他那双眼,只觉得心中微有动容,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119|/6.26

其实,萧远并没有多少叙旧的时间。

他们还未喝完一盏茶,边上便有人上来和萧远禀告:“太子午睡方起,正要寻您入宫说话呢。”

太子萧天佑对于萧远的态度一直很奇怪——按理说,对着这么一个未来会取代自己地位的人,萧天佑本该如长平公主一般厌恶对方。可是实际上,萧天佑却是宫中除了皇帝之外,对萧远最好的人。甚至,很多事情上都是因为有他在从中调解,郑皇后和萧远才能够维持了表面的和谐以及平衡。

所以,对于这么一个不知敌友的弟弟,萧远有时候也不知要如何去对待。

萧远闻言微微蹙眉,但还是随着那侍从的话起了身,转头和沈采薇说道:“我要先回宫了。”他想了想又加一句,“下回郑老夫人宴上,大概还会再见。”

沈采薇点点头,垂首一礼,退到一边目送着萧远离去。

萧远出了后院,便直接坐上宫中安排好的车架,径直往太子东宫去。

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等他到了东宫时,午间的红日已经微微下斜,天边晚霞一如烈火,灿然明艳。

太子萧天佑就坐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半靠在软枕上侧头去看窗外的景色。他乌发披在肩后与他那冰雪一般冰冷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人看上去既显孱弱又使人印象深刻。

他听到外边的通报声,搭在锦被上的长指轻轻紧了紧,苍白俊秀的面上微微显出一点清浅的笑意,转过头来含笑的看着走进殿中的萧远:“是齐光来了?”他抬手虚扶了一下,温声道,“你我兄弟,很是不必多礼。”

“礼不可废。”萧远行过礼方才上前几步,替萧天佑整了整被子,“春寒料峭,殿下还是要小心些身子才是。”

萧天佑有一双和萧远十分相似的黑眸,长长的眼睫乌黑浓密,轻轻的垂下来的时候几乎是静女一般的秀美。他听到这话,微微垂下眼,轻轻道:“殿中烧着地龙呢,不过是开一扇窗,没事的。”

萧远只是笑笑,并没有在说什么。

确实,现今天气渐暖,也只有萧天佑的殿中还是一日到晚的烧着地龙。萧远方才坐了一小会儿,背上就已经要流汗了,好在衣饰严密,倒是看不出端详。

萧天佑似是想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我听说,齐光今日是回王府了?”

萧远点点头,半真半假的道:“陛下让我休息几日,我想着许久没有回王府请安,便顺道回去陪一陪王妃。”

萧天佑唇角笑意温淡,因为中气不足,他的语声也是轻轻的:“听说今日沈家的几位小姐正好也去给王妃请安。”他顿了顿,仿佛若有所思的端详着萧远的面色,“说起来,父皇也曾和我说过,想要从沈家女中选一个做你的侧妃,不知齐光你是怎么想的?”

萧远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萧天佑心思机敏、心有七窍,他早已见惯了他轻描淡写间布局谋算的本事,故而对着萧天佑的言辞总是小心再小心,此时闻言也只是语气平淡的应声道:“我在松江之时确实是与她们多有相处,只是我待她们一如亲妹,若是要纳为侧妃,自己心里都过不了关。再说,正妃还未入府,怎可先谈侧妃?”

萧天佑闻言忍俊不禁,那笑意牵动干涩的咽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按着素色帕子的手上青筋立显:“咳咳......齐光这话倒是有意思,只是可不能叫长平听到,她素来任性,要是听到了,说不得就要生一回气。”

萧远亲自倒了杯蜜水递上去给萧天佑润口,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长平年纪还小,确实是有些任性,等她大一些就好了。”

萧天佑抿了口蜜水,摆摆手,面上笑意淡淡:“是我们把她惯坏了......”他一双黑眸深不见底,透出几分亲近之色,“你也是她的兄长,她若是做得真的过分了,该管教的时候还是要管教的。”

萧远顿了顿,没应声——他心中揣摩的却是萧天佑的话中之意。

萧天佑自是明白他的心思,慢慢的搁下手中的玉盏,握住萧远的手:“齐光你也莫要多心,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论起血缘,世间再无人比我们更亲近的,你我之间本不该这般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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