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男人的目光忽然扫视过来,定格在她的脸上。她虽然低着头,但是能感觉到他正仔细打量着自己,心里一慌:他认出自己了?
她来之前特意认认真真地检查过一遍人皮面具,外表定是无恙。现下她也收敛了内气,不该被发现啊。
男人蹙起长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岚烟平静着呼吸,从餐盘中小心地捧出汤羹。上完餐之后,她原本是要候在一旁,直到二人吃完。但是如果真的再待下去,万一被男人认出来了,她就完了。
周围没有灵鹊能救她,她身为细作如果暴露,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拷问或者被处死。
必须立即明哲保身。
岚烟双手捧着瓷盆,轻轻搁置在桌上。纤指施了一分力道,故意将盆摆得歪了一些。这错误微小,不足以叫刺史对她施以重罚,却足够让她被撤下去。
“你怎么回事?怎么连个碗都摆不好?”见状,曹正光果真变了脸色,大发雷霆,“没看到我今天请了客人吗?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天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旁边的仆婢全哗啦啦地跪下了,岚烟也借机跪在地上,颤声求饶:“主子息怒啊,婢子不是有意的!”
阁楼里全是曹正光的骂声,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岚烟伏在地上不敢擅动。
兴许是骂得累了,满脸涨红的曹正光朝领班招招手,领班会意递上一根儿臂粗的木棍。男人见此情形,皱眉道:“你做什么?”
“这贱婢让您见了笑话,不打她几下不涨记性。”曹正光一边赔笑着,一边举起木棍就朝地上的岚烟挥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她背上。
岚烟猜到他要施罚,做足了思想准备,但仍然被这一下砸得眼冒金星,直接半趴到地上。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现在连个仆婢都找不到了,但愿他赶紧打完把自己撵走。
“住手。”男人立时出声,喝止了准备打第二下的曹正光。他转头朝后面的瘦男人说道:“李合,把她扶起来。”
李合沉默着上前,把疼得手脚发软的岚烟扶正站定。
曹正光到底是个没有修为的人,这一下伤得不重。她深呼吸几下,匀过了气,便不那么痛了。
“曹正光,我提拔你上来,是看你忠厚老实,虽然做不出成就,也不至于捅什么篓子。”男人厉声道,“你现在倒是能耐了,被停职了还要重责下人,我看你是忘了江州刺史什么下场了!”
他这话说得中气十足,一时间竟叫满阁的人都为之所震。
岚烟定定地看着他侃然正色的样子,隐约猜出几分此人身份。
曹正光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忙趴伏下身,额头紧紧抵在地上,连声说道:“都督饶命!”
“千余两黄金也就罢了,多的是比你贪的。但你居然还惹了韩王。”男人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严词厉色道,“你未经许可擅自离开汴州前往河阴县。好巧不巧,就在那几天,韩王世子的船在河阴附近遭遇河盗,此事与你有脱不开的关系!”
“都督所言,下官实在是冤枉啊!”曹正光把头埋得更低了,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岚烟蓦地瞪大了眼,君雁初一案居然和汴州刺史有关?
“你若老老实实交代,我还能保你一条命。”他半眯起眼,“监察御史马上就要来了,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说罢,他不再多看一眼,拂袖离开。李合也立刻跟上他,两人走入茫茫夜色之中。
曹正光在领班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额头上全是汗,用手帕胡乱擦拭着。
都督,岚烟知道的都督不少,但能让汴州刺史都为之惧怕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看到这个姓于的男人觉得颇为眼熟。
因为他和贤王长得有五分相似。
她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在朝廷拜尚书令,兼侍中、荆州大都督、东都牧,是六位丞相中仅次于韩王的存在,权势滔天,单手蔽日。
他也是当今五皇子——豫王,曲舒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