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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帽皂纱随风斜曳,岚烟倚在窗栏旁俯瞰,小小客栈门外站着乌泱泱一大片人好不壮观。
大约是舒瑜的命令,李合一行人竟然提前半日就到了。方才君雁初还没独享她多久,豫王仪仗就携了东都上下几乎全部官员,前来这里迎接君雁初。换句话说,纯粹喊人来看落魄的韩王世子笑话。
然而君雁初也没输半分气势,上一刻还把她按在墙上揉捏,下一刻就能披上清雅明朗的外皮,极有风度地迈出客栈大门。
舒瑜站在众官之首迎他出来,二人还笑语盈盈地聊了几句。岚烟听了听,无非就是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做样子给后面官员看的。
一上马车舒瑜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独自坐在车榻一隅,完全当岚烟不存在。
车窗外天色已晚,车厢内安静如许。岚烟终于坐不住了,主动开口,嗓音媚柔:“殿下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告诉我。就算不能排忧解难,也能分忧一二。”
舒瑜面色阴沉,冷寒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流连,又转过头望向车外,一句话不说。
岚烟哭笑不得,转头却看见面前的茶杯下压着一纸笺札,正面朝天,显然是叫她看的。
她移开茶杯仔细阅了一遍,大意是三年前太子案发前,武国公正与皇上商议军事,在宫里已经住了五日,所以案发时才能立刻赶到东宫。
她放下笺札,看了眼旁边的人,低笑道:“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想要扳倒武国公。”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沉默,但他的呼吸似乎轻了些。岚烟继续说道:“他毒死了我的母亲。如果我不服从他的话,我就会和母亲一个下场。”
“我是个俗人,我一直很怕死。”她轻轻叹道,“但我更怕看不到武国公的落马。”
尾音落下,又是良久无声。岚烟也凝望夜色,以为气氛要冷至马车停下时,他的指尖忽然触上她的手背,手掌慢慢游移翻转,将她的小手托举在掌心,再也不动。他开口:“我曾经也怕死,如今只怕失去地位。”
“我出生是在父亲和母亲关系最差的时候,他们可以一整年都不相见,而我过得连庶出的兄弟都不如。”他的声音轻柔平缓,“没有地位就没有人看得起我,我必须舍命来获得权力。”
岚烟有些触动,想往他的方向靠近过去。刚刚挪了半寸,他却生硬地抽回手,阴郁说道:“别过来。”
“怎么了?”
舒瑜又扭过头去:“回去叫婢女给你多洗几遍澡。明天晚上还有夜宴,别给我丢人了。”
他们回的是豫王建在骊山际的别院,温泉成群,景色秀美。
岚烟真的被婢女们按在池里洗了好几遍。沐浴过后却没有人服侍她穿衣,在水气氤氲间坐了好一会,她不得不起身去找自己的衣服。
有人忽然温柔有力地从后面抱住她,她能感觉到他埋头在自己脖颈间蹭了一段时间,才稍微放柔了语调:“比之前好多了。”
是舒瑜。现在四周无人,她又未着寸缕,很容易想到接下来的事情。然而一件裙裳却披了下来,他沉静说道:“但我今天还是不想。”
一夜无事发生。
翌日豫王摆宴,请了东都七品以上全部官员和家属,就设在别院正堂。
本来是请了君雁初的,但是他称病不来,刻意拂了豫王的面子。
此时岚烟缀了珠翠满头,身穿轻罗红裳,系了蝉翼面纱,端坐在舒瑜身边迎客。前来的官员都携家带口的,而且带的都是待字闺中的女子,引荐之意昭然若揭。一看到她,满面的笑容顿时凝固。
岚烟觉得这番场景颇为眼熟,贵族贯会用女人来转移麻烦。
“许久不见殿下,不知贵府何时召了如此绝色的名妓。”有位官员倒是没失了态,镇定直问她的身份。
“这位兴许是未过门的豫王妃,段长史失礼了。”舒瑜自然地拢过她的肩膀。
原来这就是东都长史段忠。他领会地颔首,寒暄几句后,就带了自家女儿坐到了上位。虽说满堂官员各自交谈,但总有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巡视。
“那位便是昭国公。”舒瑜暗中指了右侧,那是一位尖嘴猴腮的白脸男人,体型富态,估计肚子里油水不少。仔细看来,确实和白露有几分相似。
“他有修为。”岚烟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而且不低。”
“那是当然。前朝城破时,他一个人能从十几个千牛卫里拼出一条血路,不然也封不到国公。”舒瑜扬起冷笑,“他不是怕死之徒,严刑拷打也不会供出贤王。”
酒席一开,正堂里安静了许多。
岚烟不会动筷,更不会喝酒,免得掀开面纱漏了相貌。她一边柔媚为舒瑜侑酒,一边静心听着正堂里的窃声私语。果然,因为她始终不露一点真容,对她相貌的猜测开始多了起来,而且多数都是难听之词。
周围似乎有隐约煞气,她蓦地望向窗外,煞气又消散了。
舒瑜容姿绮丽,又身为豫王,向往他的官家女子恐怕这个正堂都塞不下。酒至尽兴,胆子大些的女子借了醉意,上前朝他敬酒谈笑。
他应付得从容有礼,每位女子都能道出名讳,岚烟在旁看着,只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