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江南难得极寒至此,湖面上凝结了一层薄冰,几尾锦鲤在冰下穿行而过。
“然后呢然后呢,那大英雄死了吗?”食案前糯米团子似的小童荡着双腿,左摇右摆躲过送到嘴边的勺子,好奇地问道。
“大英雄怎么会死呢。坏蛋从倓陵逃出来之后,大英雄的爹爹刚刚坐上皇位,坏蛋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月白长袍的男子一边轻柔地给糯米团子扎起头发,一边娓娓道来,“大英雄从倓陵中走出来,看到外面好人和坏人打在一起,他冲到战场上杀了很多很多人。然后大英雄搬进了东宫,成为了太子。”
又一勺汤粥被糯米团子躲过,云岫忍无可忍把碗重重搁在案上,怒声道:“峦玉,你别在吃早饭的时候给他讲故事,成不成?”
峦玉扬起浅笑,手中动作不紧不慢:“谁叫你不早告诉我岚儿的生父。”
云岫气势一下子低了,嘟囔道:“都多久前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
糯米团子终于乖乖喝了半口粥,急忙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坏蛋很不甘心,找来幕僚想害大英雄和他爹爹,后来还是放弃了。”峦玉给他扎了两个小鬏,随着摇头晃脑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为什么呀?”
峦玉睨他一眼:“因为你娘有了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糯米团子不满地抗议,从凳子上跳下来直往外跑,“我要去找阿娘!”
他一溜烟儿地蹿出了门,把云岫的喊声抛在脑后:“别去吵你娘!”
闻翠阁卧寝中,暖炉熏了满室热意。
床脚一地衣物旖旎,尧风抱着岚烟尚未睡醒,娇软纤瘦的女子手感凉润滑腻,缓解了一屋闷热。
昨夜他兴致忽起,折腾到三更过了才入睡。眼下睡得正酣,门突然大开,灌入刺骨冷风吹散周身暖意,他半睁开凤眸,看见一个白嫩嫩的小家伙使劲蹬着小腿,费力地想爬上床尾。
搬来江南过上安生日子之后,尧风一旦没睡足就被吵醒,脾气会变得奇差无比。他不悦地撑起身,伸出长臂把那团小家伙拎了起来。
短小的四肢在空中胡乱扑腾一阵,一对上他雾灰平静的双眼顿时老实下来,怯生生地不敢直视他。
“怎么了?”岚烟也醒了,睡眼朦胧中瞥见尧风拎着不安分的小家伙,愣了一下道,“快把念儿放下来。”
“阿娘。”念儿委屈巴巴地爬到她怀里。
“都是给你惯得。”尧风搂过她的肩,轻啄一下她的双唇,“今天那两个家伙要回来了,我还想多占用你一会……罢了。”
倓陵坍塌后,韩王虽然登基,但豫王逃出生天,苏青冥带着岚烟与他一同离开。休整数月准备撕破脸起兵时,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岚烟有孕了。算了下时日,正好是在舒瑜身边养伤的时候有的。
舒瑜立刻战意全无,但他也没有就此罢休。谈判之后,他受任扬州、荆州、益州三大都督,几乎包揽了整片江南作为辖区,又封了光禄大夫,赏金银万两,才浩浩荡荡带家属迁居扬州。
豫王搬迁时,太子将他扬州的别院作为诞子贺礼一并赠送,豫王一般都会住在那里。有传闻说是太子送给豫王心爱的女人,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峦玉当时便被送来别院,后来燕王也请旨离京,而云岫找了借口引咎辞职,趁机撤销婚约,一同登上来江南的船。
这次豫王回京受封司徒,今天是上元节,也是他返程归来的日子。
都督府的风水奇佳,寒冬中也温暖如春。
“爹爹!”念儿一见到从房门中走出的舒瑜,跌跌撞撞地朝他跑过去,引得路过婢女纷纷避让。
舒瑜将他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臂弯上,对徐步而来的岚烟含笑道:“我回来了。”
“位列三公,感觉如何?”岚烟戏谑道。
他低低一笑,让出身位容她进门:“不如做皇上痛快。”
“韩王一坐上皇位就开始糊涂,放了那么多兵权给你,但凡是人都会起野心。”进门就是那张曾经摆满了画卷的书案,如今堆了一角文书,不见原先凌乱。
她回首道:“说句实话,支持你的人不少,我也是其中之一。眼下念儿也大了,你不必再有所顾忌。”
“我只顾忌东宫那个人精,他当初让我镇压贤王,就是为了学我的用兵。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我在江南了。”舒瑜反手关上门,把念儿轻缓放下,小家伙立马跑去和婢女玩了。
倓陵事后,尽管她再未露面,但他知道她就在舒瑜身边,直到她跟舒瑜迁去扬州,他也没有出现。江山与美人,他选择了他的江山社稷。
岚烟凝思片刻,说道:“皇上完全没必要又给你兵权,又一再给你加封,他不担心你拥兵自重吗?”
“听说是东宫那位提议的,也不知道怎么哄得皇上答应。而且弹劾此事的谏官不是被贬就是死了,以致我进宫一路畅通无阻。”
舒瑜轻揉额角,略显乏意,“这次回去我没见他,但我听到些传闻。据说他残暴无度,一年杖毙宫人多达二十余人,而且他……快要大婚了,对方似乎是高官女儿,东宫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估计马上就要完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