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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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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听我说完。”说之前他就知道这人肯定反对,但他还是要说,“纵使我们在一起了,但你我并非女子依恋儿女情长,你我都有自己的责任需要负担。而且我也没说不能私底下见面了啊,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来武当啊,我又不会跑掉。”说实话他真心觉得目前太黏糊了,黏糊的这人都开始不正常了,还是分开冷静一下的好。

不正常?若阳顶天知道这话估计会傻眼。在他三十年的生命之中,明教一向都是他生活的中心,所以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明教上面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突然间,出现了一个让他喜爱至极的人,他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这人身上有什么错?重视一样东西自然会随时随刻都注视着的,而面对这人,他就是移不开视线。

只是啊……望着略微无奈的宋远桥,阳顶天勾唇浅笑起来,“我答应你,只是以后我去武当你不能用任何理由拒绝我。”难得这人愿意正视面对他们两人的事情,他退一步又何妨?大不了以后跑的勤快些就是了。

闻言,宋远桥皱着眉头思忖、分析利弊许久才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不过无论如何这人总不能把光明顶搬去武当安家吧?

“还有,明教之人不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武当。”他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师父师弟们不介意依旧不代表别人不介意。武当是一个门派一个整体,他不想因为他一个人武当就被其他五大派围攻。要知道,有些时候所谓的盟友只是缺乏一个成为敌人的理由而已。

“远桥,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整日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多累。”张三丰都不在乎了这人却还在操心,该说这人婆妈好呢还是优柔?不过,他喜欢。

“连畜生都懂得集体荣誉感呢,难道你让我连畜生都不如?”野兽尚且知道保护伴侣家人,他宋远桥也不能白白成人一回吧?虽然他的确很羡慕黄药师这种潇洒不羁不会被束缚的性子,但是羡慕不代表他想成为这种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他,注定了永远都只能这般瞻前顾后而多虑了。

“就算你是一只畜生,我也陪你。”嬉笑着靠前拥抱住宋远桥,阳顶天的戏言之中掩藏着只有他自己知晓的认真:若说明教是他的责任,那么这个人就是他的本能,上天入地都只能追随的本能。

“去。”啐了一声,宋远桥翻了个白眼以示他的不满,“你想当畜生可别拉上我,我对目前的生活还比较满意。”

“满意?”上扬的尾音之中实实在在的惊喜难以掩藏,阳顶天闻言激动了,双眼灼灼的盯着宋远桥,“远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不能再拒绝我。”既然满意那自然事事皆在内了,包括某些运动。

“……”脸色灰暗了起来,宋远桥瞪着某人阴阴磨牙,“你脑子里能不能想一些其他的事情?”而不是整日都想这种乱七八糟的荒唐事。

“暂时不能。”这句话阳顶天承认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啊,那满脸的认真看的让人都快汗颜了,“以后也很困难。”没办法,谁让这人感情太淡太让人难以抓住呢,他也只能靠某些事情来努力制造更深的联系和感情了。

闻言,宋远桥连鄙视的眼神都不愿给了,他现在只想叹气。你说这人吧,在起初认识的时候也就性子稍微恶劣一点,那种把他当玩具盯着的目光让他想抽人,被追杀累的他四处逃命时更是笑的让他手痒,但也仅此而已啊,现在怎么就这般不正经了呢?

对于宋远桥的感慨,阳大教主只想说:当你喜爱的人太正经时,他唯有没脸没皮的凑上去缠着要才能够为自己谋取福利啊,他可没一辈子禁·欲的打算。

隔日,阳顶天一如他所答应的一样和宋远桥一起离开了光明顶去了武当,途中也因宋远桥的态度而不得不尽快,虽然赶不上当初抢人回光明顶的速度吧也算是不错了,起码只花了三四天就到了武当,而才在山脚,两人就遇到了下山有事的二师弟,那一声激动的大师兄听的阳顶天很想灭人,尤其是在他看见两人热情相拥后。

“远桥,你不是说想尽快去见你师父吗?我们就别在这耽搁时间了。”强势而坚定的把自家夫人从别人怀中剥了出来,阳顶天表示师弟这种生物真该人道毁灭了。

也因为阳顶天的这番言

辞和动作,二师弟的目光之中终于能够看见除了大师兄之外的人了,他略带纠结的看着这位据说以后就是他们“师嫂”的男人心情微妙,至今他都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接受这个事实。

“大师兄,你们……”迟疑着最终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过二师弟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而对于二师弟的询问,阳顶天的回答则是把人纳入怀中喜笑颜开,至于宋远桥?他是很想一巴掌把人拍飞,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他这样做了这男人会怎样闹腾,所以最终这种想法只能偃旗息鼓了。

“我们先上山吧。”关起家门好说事,他可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谈私事的习惯。

“好,大师兄请。”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脚程自然不会慢的,才不过短短时间,三人就已经到了武当大厅,不过都没在那里停留,而是直接穿过大厅到了后面的跨院,宋远桥也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师父和久别的儿子。

☆、第79章

“爹……”很显然,宋远桥的担心并没有变成现实,小小的孩童还是记得他这个亲爹的,在见到他后就笑着摇摇晃晃朝着他走了过来,再见到阳顶天后,也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羊爹爹!”

“青书真乖。”颇为享受这一声爹,阳顶天表示当初策略还是正确的,先搞定小的再来搞定大的,事半功倍。——如果青书不是那么粘远桥就更圆满了。某男人眯着眼瞅着占据了自家夫人怀抱的孩童暗地里磨牙。

逗弄了一会儿儿子,宋远桥抱着青书走了过去,朝着张三丰行礼:“徒儿拜见师父。”

“好了远桥,无需多礼。”摸着胡子,张三丰笑的整张脸褶子更深了,望了一眼亦步亦趋跟着自家大徒弟的阳顶天,张三丰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远桥是不是该介绍一下了?”

“介绍?”一开始宋远桥因为张三丰的话而莫名其妙的,毕竟之前都认识了还需要什么介绍?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张三丰是什么意思,脸孔莫名的有些烧,毕竟让他一个大男人说这种事情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宋远桥臊阳顶天可不臊,张三丰的话还正中他下怀,他可是巴不得将他俩的关系大白天下呢。“阳顶天,远桥的男人。”话音还未落地就伴随着一声闷哼,阳顶天摸着重创的小腹望着动手的宋远桥依旧笑的开怀。

笑笑笑,整天就知道笑!冷哼了一声,宋远桥撇过头不再看向阳顶天,回头对着师父和院中的几位师弟开口,试图把阳顶天那种赤·裸裸的言语用委婉的话来替代,只是思前想后的却发现根本找不到。总不能说这是我夫君吧?那他第一个想灭的绝对是自己。

所以最后,宋远桥也只能抿了抿唇默认了下来,得到的是几位师弟看小怪兽的目光。不过,也仅仅如此,没有厌恶没有排斥,接受能力强悍的让宋远桥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地球这种事了,要不然为什么每个人对他和阳顶天的事情都那么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哪有可能啊。只是无论多震惊也已经过去半年了,缓冲期足够让他们把情绪沉淀了一遍又一遍,到现在想震惊都震惊不起来了。也正如师父说过的,无论怎样大师兄还是他们的大师兄,只不过他们多了个比较奇特的“师嫂”而已。

“大师兄,以后你会留在武当吗?”莫声谷表示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至于大师兄的感情生活,他只要支持就行了,反正所谓的师嫂又不是武当的人不会天天见。

“会。”笑着揉了揉靠近自己的小师弟的发顶,宋远桥点头,“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太好了!”欢呼一声,莫声谷情难自禁的上前拥抱,却在半途发现怀抱落空了,皱眉看过去,自家大师兄被阳顶天那个男人抢了过去。顿时,莫声谷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瞪向阳顶天的目光含着万千指责,“他是我大师兄。”所以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靠近大师兄,纵使大师兄现在已经又有了家室也不可以。

莫声谷有理由阳顶天理由就更大更正了,“他是我相好的。”有一个青书已经够了,再来个莫声谷?别开玩笑了。

“……”被这话噎住了,莫声谷只能委屈兮兮的转头瞅自家大师兄求安慰,“大师兄,他不会留下对不对?”

“嗯,他会回明教的。”虽然很想帮着自家小师弟顺顺毛,但腰间箍住他的手臂紧绷着很牢固,挣脱不了。

闻言,莫声谷放心了,只要这人离开了武当,他害怕抱不到大师兄么?只可惜,想象永远如此美好,而现实之所以是现实就是永远喜欢和想象一线之隔,莫声谷发现,哪怕阳顶天说会回明教,而他也的确这样做了,可是自己依旧隔三差五的就可以在大师兄的房里见到他,而且每一次,只要他一出现大师兄的房门就会长时间的紧闭,这种情况让他很抓狂,但也莫可奈何,谁让阳顶天是大师兄的另一半呢。

“明教难道就这么清闲吗?怎么三天两头就往武当跑?”莫声谷表示纵使莫可奈何接受了事实,但该有的不满还是必须要有的。

对于莫声谷孩子气的抱怨,其他几位师兄只是笑着摇头略感无奈,他们之中要数声谷对大师兄最黏了,总是大师兄前大师兄后的围着大师兄转,现在多了个阳顶天在旁边看着大师兄,声谷自然是急了,只是啊:“声谷,阳教主毕竟是大师兄亲近之人,你就稍微克制一下吧。”

“我已经很克制了。”要知道他已经有过很多次朝着那男人拔剑的冲动了,虽然他打不过那男人,但有些事情是明知道输也必须坚持死磕到底的!“可是你们也看见了,每次那家伙一过来就拉着大师兄关着门,光天白日的他难道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吗?”

要知道他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气的一直拍打房门对着阳顶天叫嚣,后来听见房内传出大师兄的喘息声后更是急的想撞门,幸好那时其他师兄们拉住了他,要不然真撞了门就不是出糗可以形容的了。

不说莫声谷,就是其他几人也因为莫声谷说的话而有些尴尬,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这种人会长挂在嘴边说的。他们武当一向讲究清修,男女之事更是清心寡欲的,可这阳顶天性子却是截然相反,一向我行我素从来随心所欲。

要说是真性情也是,只是太性情了连闺房之事也不知道遮掩,弄的每次都轰轰烈烈的让他们几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别提多尴尬了。而每次,大师兄也总因此而气的把阳顶天赶出房门让阳顶天跪在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搓衣板上思过,虽然阳顶天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过但还是乖乖的照做了,这让他们惊奇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阳顶天对自家大师兄的真心实意了,毕竟身为一个男人,身为明教教主,能够因为一个人的话而当众做出跪搓衣板这种行为,那说明那个人对他的重要性已经超出了他的骄傲。

这也是他们那么迅速而坦然的接受阳顶天入驻武当的最重要的理由,毕竟多了一个对大师兄好的人而这又是大师兄自己的选择的话,他们还有质疑的余地吗?更何况连青书都羊爹爹羊爹爹叫的顺口了,师父那边也没丝毫反对的意思,所以他们能够做的也唯有支持大师兄的决定了,只是声谷还小,脾气大点也在所难免了,要说真正对阳顶天怎么样那是不可能的,声谷还是有一定分寸的。

渐渐的,莫声谷也长大了,也能和其他师兄们一样开始能够更加理性的去对待这件事情,而青书,由于在他小时候这种关系就开始了,待他逐渐成长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件事情,虽然曾经也有过疑惑为什么别人只有一个爹他却有两个爹这种事情,但最终还是很轻易就被自家师公用比别人多一个爹说明青书比其他人更厉害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给哄骗了过去,宋远桥的生活也顺顺当当的,他也开始习惯这种平静,也习惯了阳顶天的存在。然后,蓦然间,习惯被迫中断。

纸终究包不住火,八年多的时间总会出现泄露的痕迹,宋远桥和阳顶天的事情最终不知道从谁那里说漏了嘴被外人所知,打着正义的旗帜的清道夫暗中寻了机会下手,行动疯狂的毫无理智,采取了两败俱伤的极端手法,猝不及防之下宋远桥被重伤,最终胡青牛赶到时已经无力回天。望着宋远桥平静的几乎像是熟睡的面容,沉稳了许多的莫声谷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他不明白,为何结局会成为这个样子,明明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啊,只是下山置办补给而已,大师兄怎么就会死了呢?

而更令人痛心的却是最终结果那个消息竟只是当年被扔出光明顶的柳芯茹故意的污蔑,她并不知道宋远桥和阳顶天的事情,她只是恨,恨着无视了她的阳顶天,恨着被阳顶天重视着的宋远桥,恨着王难姑包括王难姑所在意的所有人,所以她故意的传播了谣言,很多的谣言,而这只是其中一条,就连柳芯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认为最荒谬的谣言会是最真实的也会是宋远桥的死因。

在众人查清楚这一切的时候,悲伤几乎无法承受,他们没想到自己重要的人竟会因此而死。那一次,一向平和待人的武当七子第一次起了杀意,如此真切的迫不及待,只是最终他们还是没有下手,因为他们为自己定下的仁和义的界限。最终,他们只是将柳芯茹的谎言当众拆穿,让柳芯茹在所有人面前变得一文不值,让柳芯茹成为了众矢之的。

和其他人失声痛哭的悲伤不同,阳顶天得到消息赶到后一径沉默着,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他安静的抱起了宋远桥的遗体转身离去。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几天后,众人得到了柳芯茹死亡的消息,听说死相极其凄惨,只是没人看见杀她的凶手。

从此之后,江湖之上再无人见过阳顶天,明教众人百般寻找也最终无果,渐渐的,阳顶天和宋远桥淡出了江湖中人的记忆,只余下放不下的人一遍遍的啃食着自己的回忆,思念着,直到无法思念。

☆、第80章

人的一生最难受的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失去的时候吧。明明前一刻还拥有,温暖似乎还停留在指尖,下一刻怀抱却骤然空了,迎面扑来的是漫天的冰凉,张开的双臂难以继续拥抱,心口,被凿开了一个血洞,已经怎么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你很痛苦?”幽幽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平添几分诡异的阴森,却无法在他心底惊起半分波澜,等出口,声音竟平静的听不出起伏音调。

“很痛。”不是痛苦,只是痛,神经上的疼痛,让他窒息。

“我也很痛,痛到纵使死了我也忘不了。”猛然拔尖的嗓音被恨意浸染,却又和来的时候一样突兀的消失,变得平静起来,淡淡的只剩下叙述语气,“若不愿给予到最后,为何要有开始呢?他是否知道,对于我来说,得到之后再失去比起一开始就没有要来的更加痛苦呢?更甚者,或许我得到的那些也不过是他对他人的怀念罢了,我只是替代品,让他有一个寄托的渠道。”

这股悲哀缓缓蔓延开来,在瞬间就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宋远桥……或许他现在已经不该叫宋远桥了,毕竟人死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得到、失去、再得到、再失去……一次次让我重复这个过程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已经尽量让自己看开的,如若不然,他早已经被现实逼疯。可纵使如此也快要到极限了,他快撑不下去,一次次的死亡成了他生命之中的阴影,每次成为谁的时候他潜意识之中总会恐惧自己是否会存在明天,才获得新生,他就会开始害怕起死亡。

“意义?”嗤笑一声,那个声音发出几声突兀而短促的笑音,“大概只有娱乐到那些恨不得你生不如死的敌人吧。”

“那为什么我跳脱不出来呢?明明已经经历过了,为何一次又一次会如此轻易再次陷入?”第一世,他失去了父母,但他依旧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去爱自己的孩子;第二世,他失去了爱着的孩子再次成了另一名父亲的孩子,他依旧去亲近自己的爹。周而复始的,他从没学乖。他学不乖,或许这才是他的致命点。

“那是因为你太愚蠢。”毫不留情的讥讽着,那个声音停顿了下,随即出口时却又带着隐隐的自嘲,同病相怜,“我们都太愚蠢。”

愚蠢?低笑一声,几分悲凉几分无奈,“的确愚蠢,可我却停不下这种愚蠢。”人,总是喜欢追逐着让你感到贪恋的东西,若连这个本能都失去了,他活着还剩下什么?

那个声音停了许久,才轻轻一声叹息,却沉重若实质般压得人难受,他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喃喃的听不出其中的喜怒:“我们都太愚蠢了……”

空气因为两人的沉默而寂静了下来,宋远桥面无表情的垂眸,遮掩住心中的万千思绪。

这是哪?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这次死亡和以前的不同?……这些问题他都找不到答案,他只知道,每一次他的来去都这样的突然,每一次新的人生都他措手不及,这一次也是,就在他开始习惯并觉得一辈子这样也不错时,作为宋远桥,他的人生戛然而止了。

他以为这一次会是又一场重复,亦或者永远的结束。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来到了这里,一个漆黑而安静的地方,四周没有一丝声响,那漫无天比的黑暗在这种寂静之中把你逼疯,所幸身旁还有一位“伴”,或者可以称之为戏友,因为现在他们正在看着一场他人人生大戏。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如同踩在了铺在半空的棉花上面,每一步都那么无所依靠空落落的让人害怕,心底的恐惧一刻不停的叫嚣着,可是你无法停下来,却又永远走不完。

“你说,我是不是该一开始就不去抱有希望,冷眼旁观最好?这样到最后才会不那么难受。”

安静的看着那一场场戏,宋远桥只是抿了抿唇,低低的声音如同叹息,轻而恍惚:“一开始,我们谁都不会知道结局。”尽管他一开始就开始害怕死亡,但却依旧奢求那只是自己多想。

“是啊,我们谁都不知道结局。”幽幽的,仿若空气之中飘上了几丝笑意,却只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荒芜和冰凉,“所以,当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再来一次该是不会如此愚蠢了吧?”

这一次宋远桥没有回答,因为再多的回答也只是枉然,那人声音之中的不确定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那人也没在意,依旧只是用那种语调低低缓缓的说着话,并非想要表达什么,仅仅只是述说:“起先我并未发觉,可是待我回顾才发现,就连册立我的日子都是他人的生辰,他是将我当成那人了吧?所有的宠爱,到头来或许只是一场异常盛大的虚妄罢了,只有我一厢情愿的执着,愚蠢的不愿放开。”

“现在呢?放开了吗?”

“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那人低低的笑了出来,随即笑声又渐渐低弱,直至消失,在安静了片刻后又突然开口:“你是谁?”

他是谁?这个问题让他愣住了,宋远桥?欧阳克?庞籍?这些人他好像都是,却又都不是,他窃取了这些人的人生,却又被这些人生困住。隐隐的他记得,最初的最初,在最单纯的时候,他还只是,“黎云松。”是的,他只是黎云松罢了。

“黎云松。”那人定定的叫了一声,目光却一直落在了那一幕幕人生大戏上面没有移开,他在回顾自己的人生,也是在审视,“我已经没有了重来的机会,可是你有,能请你帮我重来一次吗?”

“重来一次?”

“是的,重来一次,这一次不再愚蠢的去期待不该有的东西,这一次让那个男人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想要就可以得到的。父子亲情也好,君臣之敬也罢,既然他已经丢弃,那么就别再给他了。好好的,为我、为你自己,活的自我。”

“自我?”

“对,自我。不要再为任何事情去改变自己,你只需要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想法过下去,纵使把人生过的乱七八糟的也不要紧,你记住,这是我允许的,我允许你将我的人生随意操纵,只是求你,让那个男人尝一下求而不得的滋味。”

很显然,这个人并不习惯求人,但却也因此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是在慎重的哀求。只是,他该答应吗?他能答应吗?再去活一次,过一次别人的人生吗?可他已经疲惫了,他已经开始他的结束,彻底的结束。

“这并不是别人的人生,在我请求你的时候,在你答应的一刻,这就是你的人生。”说不上是什么理由,他只是想让这人去把本属于自己的人生过完,自己的遗憾和悔恨已经没办法去弥补了,那就让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有一个可以重来的机会吧。

“我的?”他的吗?继黎云松之后又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人生吗?这还真是个令人心动的理由。

“是啊,你的。那个请求,是我唯一的放肆,可以答应我吗?”

闻言,宋远桥没有看向男人,只是随着男人的目光看向了低下的一幕幕,戏已经演到了结尾,他也将这个男人的一生都看完,所以,对于男人唯一的请求,他感同身受。——不该去求那些完全不存在的东西的。

“我答应你。”

“谢谢。”

戏已落幕,男人慎重的道谢着,然后,烟消云散。而宋远桥,再睁眼他就已经不再是宋远桥,而是一个刚刚丧母的婴孩,这一次,他是真正的从头开始,如那人说的,这是他的人生,他自己的,也是爱新觉罗·胤礽的。

已经从头到尾的把整个人生旁观了一遍,所以在那个男人到来时他也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看着男人难得温和下来的眉眼,他却已经没有当初对叔父时不由自主的心软了,他想:不得的,就再也没有失去;不失去,就再也不会在离去时痛苦。

自然,这些事情身为皇父的康熙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在看见自己的孩子时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尽管那远远谈不上爱,但毕竟是从一开始就开始陪着他的,真心实意帮着他的人,理应得到他这一份怀念,还有自己那早逝嫡长子……

“保成,皇阿玛来看了你。”

这其实也是自己在这个孩子出生后第二次见面,谈不上多喜欢,只是有一些移情作用作祟让他比较亲近这个孩子。而当小的好似可以被他一掌就捏碎的婴孩突的睁开了眼后,康熙突的在心底升起了一股子新奇,尽管这已经不是他第一个孩子,但这却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的看着这么小的孩子,以前不过是在出生时远远瞥过一眼罢了。

孩子的眼眸很黑,并不如他想象之中的吵闹不休,而是安安静静的睁着那双眼睛看着他,单纯的只是看着他而已,不带有任何意义,没有谄媚、没有讨好、不涉及利益相关。或许每个孩子的眼都是这样的,毕竟孩子拥有没被污染的灵魂,但这确实是他第一个接触到的,瞬间,让他从皇帝这个位置上脱离了出来,就好像自己是个常人,这种感觉不得不说是非常奇妙的,让康熙有一瞬间的沉迷。

☆、第81章

突然伸出手从受惊的嬷嬷手中抱过孩子,那小小的一团连奏折的重量都不到,好似只要自己稍稍用力一点,怀中的生命就会流逝,这样的脆弱本是他不喜的,但那透过了衣衫低低的温度却莫名的熨烫了他心口,尤其是那双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黝黑眼眸,其中的专注竟意外的让他觉得满足。

但实际上,新上任的胤礽并不是不想眨眼,只是他才出生没多久还不具备这种功能,那所谓的专注也是康熙的臆想罢了,因为现在他就连视线现在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更别谈什么专注了。——没办法,尽管他灵魂早就超越成人标准了,但身体是婴儿,不可能一下子就开口说话什么的。

所以,在康熙抱过他后,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康熙抱人的技巧应该多练练了,生硬的让他难受,尤其朝服上那些因为刺绣而显得快感的地方,硌的皮肤微微刺痛着,虽然算不上痛,但足够弄哭正常婴儿了,但显然的,他属于非正常婴儿之列,所以他也仅仅只是在盯了片刻后重新闭上了眼——他不想再去看那种模模糊糊的色块了。

看见婴儿闭上了眼,康熙心底滋生出了几丝莫名的失望,不过倒是没有把人逗弄着逼着孩子睁眼,而是交给了一旁照顾的嬷嬷,看着在嬷嬷娴熟的照顾之下又睁开眼的孩子,康熙竟生出一种微妙的不甘。——他才是保成的皇阿玛,远远比这些嬷嬷要亲近,可保成却似乎更乐意让嬷嬷照顾。

不是似乎是事实。胤礽乐的自己的生活起居有专人接手,或许因为之前旁观过的“人生大戏”,又或许是因为他对他的“戏友”感同身受产生了友谊,所以潜意识的对康熙的靠近有些排斥,很微小的反应,但足够影响到他的情绪了。

也因为这股微妙的情绪,在后来康熙每次过来时都遭到了这次一般无二的待遇,这让一向高高在上被奉承惯了的男人觉得异常憋屈,也彻底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尽管嬷嬷曾多次委婉的禀告说这么大的孩子喜怒只是随心所欲并没有任何特指性,但康熙就是跟自家儿子对上了,这也造成了从一个多月见一次到最后几乎天天上朝之后都要过来的局面。

“嗝……”

“……”康熙看着自己龙袍之上一小摊奶白色污渍,再瞅瞅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婴儿,他现在真的很怀疑这孩子那异常无辜的神色到底是不是装的了,若不是装的怎么就那么巧呢?对此怀疑,小小的保成甚是淡定的朝着康熙咧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吓的一旁的嬷嬷太监一溜排的跪了一地。

“皇上请息怒、皇上请息怒啊,小阿哥只是有些吐奶,不是故意冒犯圣颜的,请皇上息怒……”

没错,在康熙再一次过来和自家儿子对上时,很不巧的赶上了胤礽第一次吐奶,更巧的是早不吐晚不吐的就等他刚抱上手的时候朝着他的龙袍上面吐,这还真是……“小家伙,作弄你皇阿玛呢是不是?”

“咯咯……”胤礽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笑了,虽然这真的是意外,但莫名让他觉得解气。——谁让这男人三天两头跑来吵他睡觉。

“呵。”低笑一声,康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这个孩子已经听得懂他的话并能够给出反应了,比如现在,这笑绝对是对他的嘲笑!“觉得好玩?那皇阿玛天、天陪朕的小保成玩好不好?”

咯咯声随着那特意咬重的天天二字戛然而止了,小保成睁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康熙瞅着——他现在看东西起来视线要稍微清晰一些了。

果然。暗道一声,康熙愈发确定了自家儿子是完全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给出反应。虽然这反应让他很想磨牙揍一顿这不识好心的小家伙。

“怎么,小保成是不是很高兴?”敢嫌弃他?那他就偏要天天过来晃:谁给他不痛快了,他就给谁不痛快!

这个时候,康熙还是个年轻的父亲,还不具备以后那种旁观自己孩子争斗的你死我活的冷硬,这个时候,胤礽还只是康熙眼中一个好玩而可恶的儿子,无关权利无关其他,单纯到不可思议。

伪婴儿·保成君也没想过要特意去装作普通婴儿那样懵懂不知,因为他不懂也不会,更何况就这样反应康熙也没觉得奇怪,他也就顺其自然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了。……当然,不小心嘘嘘在康熙身上什么的绝对不是故意的,人有三急,婴儿又没有强大的控制能力,要理解不是。

——望着那一小摊水渍,小保成瞪着那双小眼睛万分无辜。

康熙:“……”

众宫奴:“……”

随意,一片死寂,跪在地上的宫奴们别说求饶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虽然说照顾好小主子是他们的职责,小主子做错了事情他们帮着求情也是职责之一,可是这……战战兢兢的脑袋磕着地,奴仆们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就在这绣花针落地都可以听得见的时候,蓦的,康熙笑了起来,他眯着眼望着那个安静而无辜的望着自己的孩子一脸兴味:“普天之下也只有朕的保成敢这样做了,你说,朕该怎样惩罚你呢,嗯?”

惩罚?小保成皱起了脸,开始蹬起两只小短腿——身上的衣物湿湿的难受。

康熙也瞧出了他的不适,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过他,把他交给了依旧跪着的嬷嬷让她去帮着清洗换衣。事实上他并不如这些奴婢们想象之中的那样愤怒,虽然一开始的确有些,毕竟身为帝王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不敬过,不过纵使保成已经开始晓事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他能去和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较真吗?而且,如果这次把保成真吓到了,他可不敢保证下次过来是否还能够见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儿子了。——批阅完奏折后还是必须有适当的闲暇时光的。

被当作闲暇时的消遣的保成表示很愤怒,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不能开口说话的婴儿但也该有一定人权的,而这个康熙,与其说是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来看他还不如说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孩子觉得好玩才来玩他,这样的认知让保成决定以后多吐几次奶多撒几次尿,好好趁着“少不更事”的时候放肆一场。

而康熙,在前几次“中招”后开始观察起自家儿子的言行举止起来,渐渐的摸清了保成的行为模式,开始能够在中招前就把保成给脱手了,然后看着自家儿子那张小脸上因为无法反应到位而变成愤怒的不甘表情,康熙表示特解气。

尔后,两人之间又出现了新问题,保成开始长牙,痒痒的牙肉让保成变得喜欢咬东西,尤其是某位本就让他牙痒痒的皇阿玛,只要一被抱上手,保成就开始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断手拽着衣袍磨牙,当然,磨的更多的是康熙的手和胳膊。

这并不疼,望着低头在自己胳膊上作威作福的小孩,康熙并没有阻止,他只是觉得这孩子长大后绝对会是个贪吃的人,因为从他过来到现在,这孩子已经啃了他一刻钟了,那软软的牙肉磨蹭着手臂,有点点小痒。

“小保成饿了?”

康熙的话让保成停了下来,并未抬头看向康熙,只是转头朝着一旁的嬷嬷咿咿呀呀的伸手叫着,直等嬷嬷送来了一杯清水让保成漱了口,保成才一脸满意的安静下来,这种嫌弃性质的行为每次都能让康熙的笑容变了味道。——这个孩子还真是懂得怎样才能够最大限度的挑起他的“兴趣”啊。

事实上会演变到如今境地也实属无奈,有了之前的那一场戏,身为胤礽他再无可能和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去期待康熙的父爱,所以康熙的关注对他而言也并非必须了,他又何苦去“娱乐”康熙?天知道让他们结下梁子的那次吐奶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孩子嘛,纵使想控制身体状况也不允许的。只是无奈康熙是个“小心眼”的男人,他可不管你是不是无意的,就因此而单方面开始了“对抗赛”,逼得他不得不反击,虽然这反击着实太儿戏化了。

但不管如何,于外界而言,康熙对二阿哥宠爱有加的传言已经满天飞了,所幸,现在宫里有孩子的嫔妃

也只有一个,康熙也还很年轻,所以那些暗地里的小心思也没那么波涛汹涌的,只是还是免不了嫉妒和不甘。毕竟在这紫禁城内,皇帝的宠爱那就等于一切,荣辱、生死,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就这样时间慢慢过去,小保成迎来了来这里之后的第一个年,但因为皇后刚刚逝去不久,身为嫡亲孩子的他还是需要稍微低调一些的,再加上他年龄小,于是一整个新年他都没怎么被折腾,仅仅只是被抱着去见了孝庄太皇太后也就是他皇玛麽,也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哥哥,比他大两岁的哥哥胤禔。

两岁大的孩子还没有任何相关权势的算计,再加上因为年龄太小惠嫔也还没对他灌输什么理念,所以胤禔只是对自个儿第一个弟弟觉得好奇,只是碍于自家额娘的阻止而没办法靠近了。直到大人们担心孩子身体受不住疲惫让他们一起去偏厅歇息时,没有额娘看管的胤禔兴冲冲的朝着被安置在被褥之上的胤礽跑了过去,过程之中还因为腿太短而步子又太急差点摔跤。

☆、第82章

“你就是我弟弟吗?”胤禔觉得很稀奇,这是他的弟弟啊,好小,穿着一件红色的滚着毛边的小棉袄,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个球似得让他想戳一戳,当然,胤禔也真戳了,得到的是胤礽转过来的视线,那黑黝黝的眼珠子让胤礽觉得很好看。“好小,不过好好看。”

没来得及阻止胤禔戳胤礽的动作的宫婢受到了惊吓,若是在这种日子里面二阿哥被大阿哥弄哭了她们这些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还好二阿哥脾气和善没有闹,安安静静的,穿着这大红棉袄还就跟大阿哥说的那样好好看。

觉得单单靠近不够,胤禔索性趴了上去,半边身子就这样趴在被褥之上凑近了看胤礽,“我是你哥哥保清,叫哥哥。”

声带都还没发育完善的保成自然是不可能喊的,只是滴溜溜的转着那双小眼睛瞅着胤禔看,胤禔对他这个弟弟好奇他对胤禔这个哥哥也是很好奇的,毕竟他记得这个哥哥和他以后可是恨之欲死的敌人。不过……再次瞅了瞅因为他没叫哥哥而不满撅嘴的男童,保成直接扭过了脑袋睡觉:无论以后如何,现在这个还只是个二岁大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而已,看了也没用。

不过很显然的,有时候小孩比大人更难缠,没有得到想等回应的胤禔非常非常的不满,因为他觉得他很喜欢这个弟弟,这个弟弟也应该很喜欢他这个哥哥,可他都叫弟弟了,弟弟怎么可以不叫他哥哥?于是,胤禔很有毅力的从床铺这边爬到了另一边,再次对上了保成的正面,双手撑着身体俯视着自个儿弟弟,一字一句都加重了语气。

“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哥哥,你应该叫我哥哥。”见保成还是没回应,胤禔决定再接再厉,继续重复,还生怕自家弟弟无法理解似得特意放缓了语调,“我是你哥哥,哥、哥,来,跟我喊一声哥、哥。”

第1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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