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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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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帝的羔羊作者:清水浅浅

第17节

胤礽仔细瞧了瞧胤禔的脸色,却发现胤禔非但不像是他说的没事样,脸颊那不自然的红晕正显示了胤禔的风寒还没好这个事实。皱了皱眉,胤礽有些担心,他可是早就体会到胤禔在某些方面的忍耐度了。“大哥,马上风大,你还是下马休息一会儿吧。”

“这点风怕什么?我还要和保成一起策马呢。”

事实上胤禔今天本该因风寒而请假养病的,但他为了能够和胤礽一起上课硬是瞒着他额娘跑来了,因为每天只有这段时间是连额娘都不能阻止他见弟弟的,这让他觉得这段时间的宝贵,他不想错过任何一次。

还策马呢,瞧那脸红和说话喘气的样,估计真策马奔一圈就直接从马上滚下来了。

无奈叹息一声,胤礽率先从马上下来,来到胤禔的马下,仰头伸手,笑的一派天真:“大哥,我今天不想骑马,我们一块儿坐着说话好不好?”

低头,小孩灿烂的笑颜直直的撞入了胤禔的眼中,让他呆怔了片刻才愣愣点头,将手放在了胤礽的手上,那一刻,胤禔只觉得手掌心的温度是如此的暖,暖的让他愿意为此放弃一切去挽留。

☆、第89章

时光飞逝这个词虽然俗套,但却往往很是贴切,就好像前一刻你还在歪歪扭扭的走着路,下一刻却已经有了可以回首的长途。十二年,很多事情和看过的不尽相同但结果却依旧,只是因为是亲身经历的而有所感触,但不论如何,他还是平平安安的长大到十三岁了。

溪水潺潺小桥凉亭,纵使不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御花园也总不会减其颜色。下了课,胤礽踱着步子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着,宫里的人自出生起就有着尊贵的身份和最高待遇的衣食住行,自然的也有着比其他人更多更重的责任和束缚,就如他,这十二年来除了随康熙出行外几乎没出过宫,纵使散心也只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逛,而这样最大的坏处就是太容易碰到熟人。

望着路口那个少年,胤礽停下了步子没有开口,六年,能改变太多太多的事情,当年那个一口一个保成弟弟的哥哥也早已长大晓事,一旦懂得权势利益,他们也就再也没有往日的和谐了,不得不说,当初骤然失去时他还是有些不舍的,尽管在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

胤禔也停下了脚步安静的看着胤礽,幽幽的,暗色的眼中有微光闪烁,随即就不见了踪影。

两相无语,胤礽最终还是先一步转身离开,尽管不舍过,但他知道,已经失去的就不该再去留恋,更何况还是再也不可能重新拥有的东西。

而胤禔,目送着胤礽远去的背影,在原地矗立,久久没有动,直到人影模糊再也看不清时,他才猛然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汹涌的思绪,他已经不再是个不知遮掩的孩子了。

或许,今日就是个见兄弟的日子?

望着迎面走来的人,胤礽觉得自己闲逛的心思全没了。十二年,他那个皇阿玛造子有方平均一年一个多的至今已经到了十三阿哥胤祥了,后宫里的女人也开始热闹了起来,毕竟儿子对一个后宫中的女人而言可不仅仅是儿子,还是可以争一把的凭证。

“臣弟见过太子。”

“四弟不必多礼,起吧。”

他的四弟,也是未来的雍正,此时也是外人眼中最有竞争力的皇子之一,毕竟是胤禛现在寄养在宫内唯一活着的贵妃名下,身份之上也是最靠近他的了。不过胤禛本身倒是还没有显露半点野心的迹象,对他这个太子恭恭敬敬的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谢太子。”

言毕,起身后的胤禛便笔直的站着垂头不语了,他本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爱套近乎的人。胤礽也不介意,反正他和这些兄弟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就是再怎么不想落得个众叛亲离的结局也不可能特意扭曲自己的性子去和其他皇子拉关系,在人缘方面,若非必要他一直都遵从随缘态度的。而当皇帝,在他看来就不是必要的,更何况康熙还是个不喜欢他的臣子拉党结派的皇帝。

只是就算没想拉关系但总不能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干站着吧?望着一个劲的玩沉默是金的胤禛,胤礽觉得还是自己开口来的更容易一些。

“四弟若是无事便陪着本宫一起走走吧。”

“是,太子先请。”

等胤礽率先起步后胤禛才随后跟上,不紧不慢的总是落后半步的距离,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气氛说不上和谐倒也说不定尴尬,直到两人再次遇上了“熟人”,还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康熙,身旁,还有一位恭顺柔美的嫔妃陪驾。

抿了抿唇,胤礽顿了顿才和胤禛一起跪下请安:“儿臣叩见皇阿玛,恭请皇阿玛圣安。”

“起吧。”语气淡淡的开口,康熙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倒不是因为胤礽和胤禛竟在一起这种事情惊讶,也没如胤礽想的那样怀疑他们私下拉党,他只是觉得在这种时候竟能在御花园这种地方见到胤礽有些奇怪,因为一般这时是胤礽所谓的午休时间。

等胤礽他们都起了,那嫔妃也规规矩矩的对着胤礽行礼问安,被免礼后就再次站在康熙身侧本本分分的不再开口,毕竟宫内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在太子和皇上相处的时候插嘴?她可没那底气。

“怎么这时候出来?不午憩了?”很自然的拉过了胤礽瞅了瞅气色,康熙问的很随意,只是胤礽答的可不随意。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只是偶然兴之所致,扰了皇阿玛的雅兴还望恕罪。”至于是何雅兴?这种事情就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

闻言康熙差点失笑,这孩子还真当他是沉迷美色的昏君吗?还雅兴?他也不过是“偶遇”了个女人偶尔逛一下御花园罢了,本还打算逛会儿就去毓庆宫坐坐的,没想到这里就碰到了。

“你啊,也别挤兑朕了,来,随朕坐会儿,经常出来走动走动也是不错的。”

没有反对,一如往常一般温顺的可以,落在旁人眼里,父子间亲密的姿态刺痛双眼。但也只有康熙知道,这十二年来,不管他去毓庆宫有多勤快,这孩子总是对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好像一开始就为他自己划了一条界限,死守着边界不肯过来,也不允许他过去,唯一一次破例,也或许只有那次了吧……

这时的天气,坐在石椅上冰冷的就跟坐冰块一样,所幸奴才们都会在之前就放上软垫。胤礽对康熙的话只是拘谨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实际上身为皇子,本就不可能只是死读书的,骑射课业几乎一年到头没有假期,所以就算不出来走动,活动量也远远足够了。

望着安静过头的胤礽,康熙心底的无奈愈发浓重了,沉甸甸的压得他胸口气闷。若说这孩子天生冷漠吧,可瞧着他对胤禔在现在几乎明面上翻脸了都还能遗存几分兄弟情谊就知道心肠其实也没硬到哪儿去,可为何偏偏针对他呢?真的只是因为他是皇上?

“最近课业怎么样?”别人只当是他态度严厉,每次遇上这孩子第一句话总是离不开课业,可天知道除了这方面的话题他真找不到其他能够使这人乖乖开口的话题了。

“回皇阿玛,太傅说进度不错,皇阿玛可宣召太傅亲自询问。”其实胤礽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答应过戏友不会去期待父爱,更何况他也曾亲眼看过康熙的“父爱”,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允许自己过界了。为了自己不会死在康熙的多疑性子下,他严格恪守规矩哪里有错?

“不必了,朕还能不信你吗?”轻笑一声,康熙的态度要多随和就有多随和,也尽最大努力来解决自己的信任危机,他觉得吧,只要让自家这孩子完全信任他了,。那么离他们父慈子孝的日子也不远了。虽然这方法在之前十二年似乎成效不怎么样。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信?之前几次他对家人都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的,所以他可以对着他们任性放肆,唯独这位,身为皇帝,不多疑会死的职业,他还是乖乖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父慈子孝这种事情只是想多了而已。

胸口的气瞬间提升到咽喉怎么也咽不下去,康熙瞪着垂眸恭顺的少年面无表情,这骂不得打不得的,他怎么就看上这个一个软硬不吃的小孩来真心疼了呢?想想他有那么多孩子,哪一个不是眼巴巴的等着他去关心?哪怕只是简单一个询问都可以乐上半天,看看旁边的老四,这般性子都忍不住目露羡慕了,可这孩子倒好,硬生生把他的一片心意往外推还不带犹豫的,太不识好歹了。

可尽管这样想的快把自己憋死,康熙最终也没说出一句重话,没办法,先付出真心的总是处于弱势地位,就算身为皇帝也不例外。而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发现自己栽了,对这小孩,从一开始的感兴趣到后来的真心实意,等他察觉想抽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也唯有继续深入下去了。他就不信了,他能治理整座江山难道还治不住一个小小的孩子?

“你们先退下吧。”挥手让那嫔妃和胤禛等人退下,康熙不由分说就起身拉着胤礽回了乾清宫东暖阁,这里是他的寝宫,也是整个皇宫最安全的地方,而最安全,也意味着束缚最少,最能让这孩子放松心神。

“保成,你非要这么跟皇阿玛说话吗?”他问一句才答一句,还规矩的让他胸闷气慌。

“嗯?”正如康熙所料的,在东暖阁这种不可能被别人安插钉子的地方胤礽潜意识放松了很多,只是他对康熙的话不太懂,他说话有那么不对了吗?自打学过礼仪规矩后他就严格遵守从不越界半步吧?“儿臣不明白皇阿玛的话。”

“你不明白?好好……”被气乐了,康熙嘴角的弧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狞笑了,“你不明白朕今日就跟你说个明白,朕问你,朕有没有跟你说过私下里你就按着自己喜欢的自称来就好?”虽然这个承诺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但他金口玉言从不过时。

“回皇……”一句话,在康熙的瞪视中半途停下,胤礽微微皱眉回望着康熙,眼中浮起淡淡的疑惑,“皇阿玛,那是儿臣幼小不懂规矩,当不得真。”自从他真正了解到这宫里的规矩后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在没有天灾没有疾病没有饥饿等等前提之下想要活下去也可以这样困难,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是你的末日,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不小心翼翼遵规守矩吗?

☆、第90章

“你幼小可朕不幼小,既然朕说过你也应过,那么就必须遵从,明白吗?”

说到这里,康熙都开始觉得自己可怜了起来,天下间哪有一个阿玛去求儿子靠近自己的?难道不该是儿子对阿玛儒慕吗?更何况他们还身处皇家他还是一国之君。可现在倒好,情况非但颠倒了不说还越来越严重,十几年无论他做了什么这小孩就是可以坚持软硬不吃,有时候他都发现小孩软化的苗头了,一转眼又缩回去了,有时这真的让他恨得牙痒。

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是胤礽觉得事情不妥时的惯用表情,他觉得他和康熙之间还是规规矩矩照着君臣之道相处为好。因为一旦开了闸口就会失去他的界限,界限消失了,也就离越矩不远了,那可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皇阿玛,儿臣觉得不妥。”

“不妥?”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在胤礽的脸上捏了一把,康熙感慨了一下细腻的手感后继续开口,“你对朕做的不妥之事还少吗?现在才来说不妥不觉得太晚了吗?”

因为康熙的动作而惊讶了一把,胤礽的神情顿了顿,随后才沉默的垂眸。他还是觉得不妥,他喜欢现在这种相处模式,就跟平常父子那般轻松而惬意,但是这不是他和康熙之间该有的相处模式,因为康熙不是叔父不是其他任何人,他是一个皇帝,一个合格的皇帝,不合格的父亲。

“皇阿玛,君臣之礼不可废,儿臣斗胆,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说着,胤礽就要下跪行礼,却被康熙抓住了两边肩膀一把提溜了起来强硬安置在床榻之上,在胤礽还来不及给出反应时便强硬插·入分开了胤礽并拢的双腿,站在床沿边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胤礽,半眯起的眼在阴影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丝丝危险,将空气都拉的紧绷。

“覆水难收,小保成,你该是最明白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人,所以,乖乖的,把朕当作你的父皇而非君上,嗯?”一开始那个承诺其实并不含太多真心,只是顺口一说罢了。可是当这个孩子得了天花可能会死的时候,他看着这个孩子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才发现自己无法忍受这种后果,那时起,他就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意,他决定把这孩子当作儿子来培养,而不是儿臣。或者,还不止是儿子……

仰起头,和康熙四目相对,胤礽的眼中疑惑更深,他不明白,君上就是君上,纵使他们是父子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怎么可能不当作呢?“皇阿玛,您是皇父也是君上,这两者并不冲突。”

“你搞错了,朕的小保成。”意味不明的笑着,康熙缓缓俯身让两人的视线靠近,望着那张因为自己的吐息而渐染绯色的脸,康熙突然觉得那颜色在这人的脸上浮现要比其他人更加瑰丽而炫目,让他很想就这么继续往下,只是最终,康熙还是在两人几乎靠在一起时堪堪停了下来,“是父皇而非皇父,其中的差别朕想小保成该理解的,对吗?”

康熙的话让本想往后退开一些的胤礽一愣,父皇和皇父,尽管包含的关系相同但亲疏远近的排序却天差地别,一为父重皇轻一为皇先父后,这人的意思是……想让他当这人阿玛然后才是皇上?可能吗?垂下了眸避开了康熙的视线,胤礽的脸上面无表情: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如此,就算心神动摇了,在想到自己最后的结局时就只剩下坚定了,他已经死怕了,他想尽可能长的活下去。

“皇阿玛,您是皇阿玛。”所以,别再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朕想得到的最后总能够得到的。”他唯一无法得到的也只有那件事了,而现在他想做这人的父,那么这就成为必然。

闻言,胤礽一开始只是沉默,随后突兀的笑了出来,起先低低缓缓的,渐渐的变成了畅笑,直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才戛然而止,就跟开始一般突兀的结束。胤礽定定的看着康熙,眼角眉梢平静到诡异,就如同刚刚那场笑不过是幻影。

“您是皇帝,想得到就得到,待腻了想抽身也不会失去什么,所以您可以随心所欲。可是儿臣不行,在这个地方,失去了皇帝的宠爱会落得什么下场你我都清楚,尤其当儿臣还是您钦定的太子时,这下场就会比别人惨烈百倍、千倍。皇阿玛,若您真的把儿臣只当儿子看,这些您又岂会不明白?”

这些他自然明白,可这不表示他不在乎。恰恰相反,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不多,更正确的说很少很少,所以才更加重要,重要的,他一向都会放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你不信朕能护住你?”

“护?”嗤笑一声,胤礽的表情可以说是开心了,那般漫不经心的弯起了眉眼,淡淡的拢住了微光,美丽的让人发冷,“您会要一个只懂得被人保护的太子?这还真是个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话。”当这人不由分说定下他是太子的那一刻起,想为父而非君这种话就已经沦为笑话,所以不要再拿出来让人发笑了。

望着笑着的胤礽康熙并没有发怒,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胤礽笑完,才伸手用指尖揩去了胤礽眼睛的湿气,“你还在怪朕册立你为太子一事?”

那指尖的温度让他有些不习惯,胤礽往后缩了缩躲开了那根手指后才摇了摇头,“不,儿臣从未怪过您,皇阿玛,这是您的权利,没人能够质疑。”

“那么也别去质疑朕的决定,你是朕的儿子,也是这大清的太子,朕会护着你,而你,与我一起共同护着这个天下!”他不否认他唯我独尊惯了,也不否认性子里的霸道,面对这孩子时也是这样,他也从没想过要去改变。只是那又如何呢,强势就可以否定他的重视?若真是这样那他就该笑了,因为这样会让事情简单许多。

胤礽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康熙,这个他血缘上最亲近的人。第一次看的那样仔细,一点一点的目光移动,入眼的容颜明明是已经看熟悉了的,为何现在又觉得如此陌生的恍然梦醒呢?是因为他潜意识中的排斥所以带上了有色眼镜去看到这人口中的父爱?亦或是……现在依旧身处戏中?缓缓的闭上眼舒出一口气,胤礽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如同说着的话与己无关。

“一步错,满盘皆输。皇阿玛,儿臣不想错也错不起。”

顿时,康熙心底滋生出一股子咬人的冲·动,枉费他费了那么多唇舌,敢情这孩子还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不想错?正好,他要的本就是正确的选择。

“你坚持为臣不为子?行,爱新觉罗·胤礽,给朕听清楚了,现在这是朕只给你下的谕令:从今日今时起,你必须把我当作父皇。私下里可以放肆、任性提出任何要求、可以自称我可以叫朕阿玛、有意见和不满可以当面直言无需顾忌、不必下跪行叩首礼、心中不愉可以找我当靠山帮你出气。”

说到这里,康熙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了因惊愕而微启着唇的少年勾唇而笑,伸手在少年还显得有些肉嘟嘟的脸颊上捏了捏,调子变得低柔起来,“若你怕我反悔,可以现在就让我写上特赦令盖上玉玺印。”

愣愣的看着康熙,就连脸被捏了也没办法及时回神,因为这太出乎意料了,胤礽甚至觉得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听见比这更荒谬的圣谕了,不过……“您真愿写特赦令?”要知道,这特赦令一旦真给了他,那就等于给了他肆意妄为的底牌啊。

康熙挑眉,还不相信?也不多言,转身就走出了内室,片刻后折身而返的康熙递给了胤礽一份圣旨,胤礽呆呆的拉开,上面的内容正是康熙刚刚说的所有,而那墨迹和朱色的章印还没干透。

“可以相信朕了?”这小孩到底哪来那么多怀疑的?而且还是针对他的,他自问虽不是个合格的阿玛但对这小孩已经够好了,事必躬亲,就连生了天花他都近身守着,怎么就那么不信他呢?

没有回答,胤礽仅仅只是略带着微妙色彩的瞥了康熙一眼,那一眼差点让康熙真的咬上去。——到了这种地步这孩子竟然还敢怀疑他?!

其实也说不上怀疑,他只是觉得康熙今日所言所行和他为康熙下的定义完全不符,在他的定义里,康熙应该是个合格的皇帝,至于不合格的阿玛?本就该如此,而不是现在这样完全一副三好父亲的模样。

犹豫了下,胤礽最终还是没有把手中的圣旨还回去,他需要这份圣旨来让自己安心一点。“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胤礽的脸颊就再次遭袭,这一次和之前的不同,力道那真是往狠里下的,虽然还够不上十成十但依旧疼的差点让胤礽流泪。“得到了就该付出,这个道理该明白吧,嗯?”

忍不住揉了揉遭殃的脸,胤礽眨了眨泛起了湿气的眼,皱眉看向康熙无声询问:所以呢?他又做了什么不合这人心意的事情?

所以?自然是,“私底下你不该自称儿臣。”

就为这点小事?

胤礽的想法很明白的写在了脸上,康熙也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这对这孩子来说或许是小事,但对他而言,是争取了十二年的结果,很重要。这个孩子啊,从襁褓之中他就看着长大,本只是取乐自己,却不想注视的太久成了习惯,戒也戒不掉。

☆、第91章

“皇阿玛,儿……”

“嗯?”

危险意味十足的一声哼让胤礽识趣的停下了口中的话,顿了顿,才在康熙的注视之中重新开口:“时候不早,皇阿玛该用午膳了,我就不打扰了。”

“留下来,和朕一起用。”

“可这……”

“走吧。”不合规矩这四个字出现前康熙就已经开口,这些年里,他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最不喜欢听见的也是这四个字。但这小孩总是固执的让他无可奈何,最终也只能采取每次都提前打断这种死办法了。

望着提前自己一步走出去的康熙,胤礽抿了抿唇跟了上去,好吧,皇帝最大,他听话就是了,虽然他觉得和康熙一起用膳是最最压抑的事情了。因为必须随着康熙一起遵从规矩不能偏食,喜欢的不能吃超过三口的份,不喜欢的也必须匀称,太胃疼了。

等好不容易用完膳,正想再次开口退下时康熙先一步开口了:“今日剩余的课业全免了,你随朕去看看你皇玛麽。”

提起这个,康熙的神色就有些阴郁,他自小便是孝庄太皇太后培养长大,祖孙感情自然深厚,只是近年来孝庄太皇太后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最近更是昏昏沉沉的有时候都不认人了,太医们都已经摇头束手无策,现如今只是在托日子罢了。

胤礽没有推辞,就算康熙不说他也打算上完下午的骑射课就去慈宁宫请安的,相比起康熙这个一早就被他下定义的皇阿玛,孝庄太皇太后这个曾祖母更得胤礽的心。毕竟孝庄太皇太后对他真的不错,就如普通人家的曾奶奶一般嘘寒问暖从不落下,明里暗里也已经帮他挡下了不知道多少次刺探,现在孝庄病重,胤礽也一直忧心忡忡,所以才有今日的御花园闲逛散心一事。

等两人到了慈宁宫见到孝庄才发现病情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糟糕——孝庄开始变得有精神了,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会认为这是好转,而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孝庄剩下的时间不久了,这个认知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你们来了。”孝庄在见到康熙和胤礽后显得很高兴,甚至还对着胤礽招了招手,“保成,来,让乌库妈妈好好看看你,是不是又长俊了?”

靠近床边,胤礽乖巧的坐下任由孝庄看着,笑的眉眼弯弯的,甚至脸颊上还浮现了浅浅的酒窝:“乌库妈妈,孙儿来看您了。”

“好,好。”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含饴弄孙,现在孙子孝顺曾孙乖巧,让孝庄欣慰极了,看着胤礽的目光也是愈发的欢喜,“保成长大了也愈发懂事了,以后乌库妈妈不在了要好好听你皇阿玛的话,受了委屈也告诉你皇阿玛,别憋着,皇玛麽会心疼知道吗?”

“乌库妈妈瞎说什么呢,您看您多精神,怎么、怎么可能……”说到这里胤礽有些说不下去了,死亡永远都让人无法习惯。以前,永远都是他先一步离去所以还无法深刻体会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悲伤,直到现在,身边的亲人先他一步,他才知道自己的离去对于那些依旧活着的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别哭,哀家的皇孙都大了,不能再哭了,啊。”有些颤抖的伸手,摸着胤礽的脸,孝庄依旧笑着,她一生未曾软弱过,现在依旧不会,哪怕面对的死亡也会坦然。“人都有一死,哀家也活的够久了,也很满足,唯一的遗憾就是……”

略显浑浊的目光缓缓移到了康熙身上,孝庄朝着康熙伸出了其中一只手,康熙立即蹲下身迎了上去,“皇玛麽,您还有什么遗憾告诉孙儿,孙儿定会替你完成。”

孝庄一手摸着胤礽一手摸着康熙,苍白的脸上微微的笑着,“哀家唯一的遗憾就是你们两的事。”见康熙和胤礽想说什么,孝庄摇了摇头阻止了他们,“你们别急着开口,听哀家说下去。”

“保成,哀家知道,身在皇家注定了有许多无奈,你从小早慧懂事,知晓进退明哲保身,不敢太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皇阿玛。说实话,若是哀家处在你的位置上也会和你一样的,说不定会更差,因为你知道你的处境,如履薄冰,你不敢踏太重更不敢将自己的重量放在其他任何人手中,就怕一不小心置身冰窟永无翻身之日。只是啊,保成信哀家最后一次,玄烨他对你是真心的,或许他还不是个好阿玛,但他会努力的,给他一个机会,好吗?”

抿着唇沉默了些时候,胤礽轻轻点了点头,终是给出了让孝庄满意的承诺:“我答应你,乌库妈妈。”

一边满意了,孝庄开始看向问题的另一位当事人。这个孙子是她一手养大,有多少心机多么心硬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其实在一开始就连她都不相信玄烨会真的把其中一个皇孙当作儿子来疼爱,只是这十二年来,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只是她自小就教导玄烨怎样为君怎样御下,就是忘了教他怎样和儿子相处。所以每次,玄烨想和保成亲近时往往都适得其反,让她在一旁看了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玄烨,你是一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个好阿玛。只是皇玛麽也知道,你不好是因为没人教你怎样去做一个好阿玛,现在,皇玛麽教你,这是最后一课了,要牢牢记住皇玛麽接下来的话。

对保成,你要去宠去爱去亲近,保成戒心强,那你宠爱的程度就要超过他的戒心,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都能磨成针,更何况是肉长的人心呢?皇玛麽知道你的性子,你越是喜欢保成就越会把他推入漩涡磨练他。只是有时候你不能太急于求成,保成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不是其他人,是你唯一认定的孩子,所以其他人你可以冷下心肠但对保成不可以,这才是特殊,明白吗?”

就像是知道自己已到弥留之际,孝庄这次谈话没有再费心来添加修辞婉转道出,相反,直接的在往常来说都有些过分了,但没人对此有所异议,孝庄更是没想过要停下,她在喘息了几次后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两个,就像是茅和盾,一个太尖锐一个太戒备。玄烨,你一旦下了决定必会强势出击,而保成,正因为你看的太清所以拒绝壁垒被人突破。若一直这样下去,不是茅断就是盾破,最后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这不是哀家想看到的,哀家希望你们都妥协一步。

玄烨你在面对保成的时候要改变你的态度别让保成感到被威胁,至于保成,答应阿库妈妈,别让你的戒备影响你的判断力,试着去看清。若人一生都没有一个可以交付性命去信任的人,那太悲哀了,阿库妈妈不希望保成过的这般悲哀。若保成和玄烨你们人生之中只有一个可以性命相托的人,那哀家希望是对方而不是其他人。保成、玄烨,你们是哀家最亲近的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算计彼此。你们都答应哀家会好好去考虑哀家的话,就当是满足一个临死之人的遗愿,答应我。”

气力终将消耗,说到最后,孝庄几乎是喘着说完的,她拒绝了所有人让她躺下休息的请求,而是握着两人的手固执的望着两人,直等两人都点了头,才笑着任由奴婢们扶着她躺下。

“答应就好答应就好……,玄烨、保成,哀家今日有些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低低的声音甚至让人听不清晰了,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老人的最后一丝气息也随之消失,带着一丝欣慰而满足的笑容,孝庄宾天了。

太皇太后宾天这可是大事,朝政暂时停下,朝廷上下全部穿上素衣服丧,皇帝更是悲恸,连日来守在灵柩前粒米未进,身体虚弱的让下面的人都快急坏了。这龙体安康兹事体大可马虎不得啊,只是皇上此时正处在失亲的伤痛之中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可怎么办?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请太子出面了,毕竟其他阿哥都一一试过,没人能够让皇帝哪怕喝个一口汤水下去。

只是当官员们把目光放在太子身上时才发现这哪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啊,分明就是皇帝的翻版嘛,那脸色,惨白的就跟风一吹就倒似得,一看就知道许久没有休息进食了。这下可好,大的还没想到办法呢小的也一起出问题了,不愧是一脉相承,这下可怎么办哟。

“梁公公,您看这……”着实没有办法了,官员们也只敢和康熙身边的近侍梁九功一起急了,这样下去皇上和太子的身体可是吃不消的。

梁九功也是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虑不已,只是无论多急他也无能为力啊,毕竟连阿哥们的哀求皇上都听不进去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太监?不过,天天随侍在康熙的身边,梁九功对康熙的了解还是要比大臣们深一点的,自然也就知道自家主子对太子的事情的重视了。

“奴才倒是想到个主意,只是也不知道是否行得通。”

“梁公公,到了这种时候还哪里管的了这些啊,有什么办法试试吧,若出了事大家一起承担。”

“有大人这句话奴才也就放心了,还请各位大人稍等,奴才这就进去。”说着,梁九功就进了灵堂,徐徐缓缓走到康熙面前,跪地叩首,“皇上,奴才听说太子几日来未曾喝过一口汤咽过一粒米,整日只是坐在那里望着这边不言不语,奴才担心再这样下去太子会撑不下去。”

☆、第92章

“你说什么?!”一直没什么太大情绪的康熙猛的回头瞪着梁九功,尽管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但那目光依旧尖锐的让梁九功出了一身虚汗,“底下的人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让保成这般任性?!”

太子还不是跟皇上您学的么?

当然,这句话梁九功也只敢在肚子里面暗暗嘀咕一下就算的,明面上,他也只是让自己更加贴近了地面,也顾不得十二月寒霜天的冰冷继续开口上禀:“回皇上,伺候太子的人试过很多方法,只是无奈太子恍若未闻依旧不吃不喝的,奴才还听说太子昨日还曾短暂的昏迷过,还不准奴才去召唤太医,皇上您看这……”

“胡闹!真是胡闹!!”一身素缟的康熙站了起来,连日来的饥饿和僵硬让他昏眩了一下,脚步虚浮差点颠倒,幸亏梁九功眼疾手快扶住了。“皇上您没事吧?要不奴才宣太医……”

还不等梁九功说完,康熙就严词厉色的打断了他的话,“宣什么太医?朕能有什么事?朕没事,有事的是保成!走,去毓庆宫,朕倒要看看他还能怎样折腾自己!”

望着前一刻还斥责太子不宣太医的皇上果断的拒绝自己宣召太医的请示,梁九功只能扶着自家主子默默地低头:好吧,身为奴才他还是乖乖闭嘴吧。

众位守在灵堂门外的大臣看见梁九功扶着康熙出来,一个个激动的就想高呼万岁,被梁九功及时打了眼色阻止,示意他们赶紧的让路,要不然他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倒霉的缺了哪里少了哪里,要知道盛怒之中的皇上的胡须可不是谁都敢摸的,也就太子殿下敢直捋虎须了。

众臣识趣的默默让道,等康熙走远了才面面相觑满头雾水起来:虽然梁公公终于把皇上劝了出来让他们很欣慰,可是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们皇上这怒气冲冲的究竟为哪般?

“这……要不我们跟上去?”大臣之一表示他们就这样杵在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高大人言之有理,身为臣子我们自该紧随皇上脚步的。”大臣之二表示他其实有点儿好奇皇上的目的地的,也有点儿好奇皇上怒气的目标。

“那,大人们请。”大臣之三表示好奇心并不是个别现象。

“请。”

于是你一句请我一句请的,大臣们包括几位阿哥都追了过去,直到走了一半推测出康熙的目的地后才恍然大悟起来:看样子皇上这是找太子去了,只是为何这般愤怒?

等他们靠近毓庆宫,皇上那愤怒的斥责声就给出了他们答案,也因为那股子赤裸裸的愤怒,众位大臣决定就此留步,他们可不想去当太子的替罪羊被皇上迁怒,吃罪不起。

“不吃不喝?爱新觉罗·胤礽,你长能耐了啊。”

最后那个上扬的音调可以窥见皇上怒气深度万一,也很好的让众位大臣觉得这十二天的天气愈发的刺骨了起来,而让他们忍不住颤抖的是太子殿下那讽刺意味十足的回话。

“这还不是跟您学的吗,皇阿玛?”

啊哟喂,太子殿下啊,您难道还不知道皇上最近的心情不怎样吗竟然还敢这样说话,真不怕皇上活生生剐了您吗?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上那突然低下去的怒气,就连语调也平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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