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诚恳地跪在佛像前,收起心有不甘,收起浑身的菱角和算计,淡淡地说道:“弟子谨遵师命,愿以身侍奉佛祖。”
那老和尚道:“从今以后,你就是佛门弟子,我是你师父,法号天峰。你这一代弟子,是‘无’字辈,你就叫……”
他突然坚持道:“花次郎,我叫天枫花次郎!”
老和尚看着他,目光闪动着让他看不懂的情绪。手中转动佛珠,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无花,你就叫无花吧。”
天峰大师本是少林方丈,收下他这个徒弟,却去了戒律院当长老,将掌门之位让给了自己的师弟。无花知道自己不是汉人,想要得到掌门之位,就要比别人更加优秀,付出更多的努力。
天峰大师喜茶,他就泡得一手好茶。这老和尚也喜欢看着他泡茶的模样,说茶道能让人静心。他还烧了一手好斋菜,不管是天峰,还是现任少林方丈大师,都喜欢请他下厨。
他还弹得一手好琴,以琴抒发他无欲无争的心性。又去画山水鸟虫,专做宁静致远,淡泊怡情的雅事。擅长这么多杂事,武功也没落下,出类拔萃。
也许他真是父亲口中的天才,对很多事情都有天赋。有天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比所有人都努力。
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来少林没几年,他失踪不见的母亲,却突然出现在面前。
那女人已不叫李琦,而叫做石观音,当时还不是江湖人闻之变色的女魔头。她还是那么美,那么温柔,会为他的父亲流泪。她柔声告诉他,自己回中原报仇,虽杀了华山七剑中仅存的几人为父兄复仇,却受了很重的伤。几次濒死,养了好几年才出门。可是她丈夫是个懦夫,竟然死了。他不配当她的丈夫,也不配当她两个儿子的父亲,但他死了,她却不能不为他报仇。
少林天峰大师,丐帮帮主任慈,都是他们的仇家,因为他们杀了天枫十四郎。石观音说,她还要完成亡夫的遗愿,将整个天下都掌控在股掌之间。
尽管石观音后来找了很多的男人,她却说自己被天枫十四郎伤透了心。她玩弄那些男人,却不爱他们,她靠折磨他们来让自己好受一些。她说自己已经失去了爱男人的能力。无花不知道这男人中,包不包括自己和幼弟,但至少他的母亲,时常会来看他,教授他如何作一个更加出色的男人。
很多年后,他长大了,已成为了佛门中的名士,不但诗词画书,样样妙绝,而且武功可说是少林弟子中的第一高才。只可惜他实在太聪明了,精通的实在太多,名也实在太大,是以少林天湖大师册立未来掌门时,竟选了个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无相。
无花交往的人,三教九流,有丐帮的南宫灵,也有盗帅楚留香。他不知道真是因为自己出类拔萃,不符合少林中庸之道,还是他的师父天峰看出了点什么,或者因为他并非中原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在提防他。
知道自己与掌门之位无望,他开始专心培养南宫灵,他的幼弟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伟岸的男子,生得目若朗星、仪表堂堂,更胜在气宇不凡,是世间难得的人中龙凤,被任慈养育的非常出色。
无花常与他说小时候。那时候他才那么一点大,躺在襁褓里,会哭会闹,还会尿裤子。每到这个时候,南宫灵就会红着一张脸。当无花说到每次都是自己给他换尿布的时候,对方的脸会变得更加红。然后亲切地叫他:“哥——”
“哥——”
南宫灵叫得甜甜的,脸上的表情也又红又甜,像吃了蜜一样。无花看着对方,却不由升起一股烦躁。他还会时常想起,小小的南宫灵躺在襁褓里,啼哭的声音,让人心烦。
那是他经历最痛苦的一段时光,却也是最珍惜的记忆。可是那段记忆,总是伴随着对方的啼哭声,每次每次,一遍遍的回荡,无法将其忽略。对方根本没吃过苦,根本不记得他们当时面临怎样的窘境和绝望,却哭得比谁都伤心。
即使被送到丐帮,南宫灵也被任慈照顾的很好,没吃过苦,受过罪,甚至不用想着怀了某种目的去讨好谁,也不用想着要超过那些师兄弟们。只要任慈一出事,他这个帮主义子,就能顺利接任丐帮帮主,中间不会经历一点波折变数。
南宫灵很依赖他,知道有他这个兄长,总是变着法亲近他,总想着往他身边凑。无花告诉对方,任慈是杀害他们父亲的凶手,将其养大只是因为内疚。南宫灵当时一脸受伤,看着他的表情,好像一只红眼睛的兔子,又无辜又好似受了欺负。
无花心中更加烦躁了。他道:“你若不信,可以问任慈,你的好义父。你亲身父亲天枫十四郎是不是他杀的!”
他又道:“我们是东瀛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他们都在防着你。你以为他们是真对你好吗?只不过让你知道真相,宽恕他们,养你只不过权当顺手养一只听话的狗。”
南宫灵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又想起任慈眼神中偶尔流露的歉意,相信了他。
毕竟妙僧无花,性情高洁,精通佛法,这样的超凡脱俗人是不会说谎的。而无花最擅长的,就是口吐莲花。
他道:“咬人的狗不叫,他们可以当你是狗,你却可以成为一只狼。”
他指示南宫灵下毒,让任慈手脚软瘫,等同于废人,躺在榻上三年。这期间南宫灵当起了丐帮代理帮主,利用天下第一大帮的实力,结交各类人物,为他做了很多事。
而这时候神水宫的水母阴姬请他入谷解说佛经,神水宫有一样宝贝——天一神水。无色无味,验不出毒,喝下去却让人立刻暴死。
有了天一神水,他们可以用来对付很多江湖上武功比他们强大的高手,无花觉得他们时机成熟了,他们称霸中原指日可待。
他勾引了水母阴姬的爱徒司徒静,与她在门窗紧闭的小庙,欲行苟且之事。这时候,一道暗器突然破窗而入,飞向了司徒静的面部,就跟他当初在少林被人袭击一样。
同样是张短笺,用了最普通的纸张,未染色、烫金,也没有熏香,虽看不到字迹,无花却升起不详的预感。
司徒静接过飞来的“暗器”,惨白着脸,哪怕只是一张没有杀伤力的短笺,她读罢上面的内容,整个人的精神气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突然冲他甜甜一下道:“大师,让你受惊了。”
她将短笺投入火堆中,看它烧了个干净。整个人怎么来的,就怎么悄然离开,就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
无花低头,看着火中一堆灰烬,又想起了那张短笺上的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咬牙切齿道:“红领巾!”
第90章无花番外2
如果说,一切都是从收到一张短笺开始变得不一样,那么遇见那个人,到底是他的幸或者不幸呢?
无花对那人的身份有过很多猜测,他还记得那夜月明星稀,他在湖中泛舟,那人就在晚间醉人的春风,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那人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的一叶孤舟之上,静悄悄的到来,连水波都不曾泛起。无花一点都没察觉到对方是何时出现,又在他背后待了多久,还是那人出声唤他,他才惊出一身冷汗。
那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就算过去了很久以后,他都估量不到。无花只记得与那人初遇时,对方脸上覆着一块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的眼睛明亮有神,嘴唇含笑,却不怒自威。
第一次见面,那人嘴角微微上翘,对他道:“妙僧无花?你这样的妙人,当和尚太可惜,不如还俗吧!”
还俗?哪有人一见面,就叫和尚还俗的道理!那人却说是来看看他,从怀中掏出了他母亲石观音的信物。一块温润洁白的和田美玉,玉佩上刻着一个“琦”字,无花一眼就认出它。
那人道:“你娘叫我冤家,你可以叫我爹。”
爹……无花承认自己当时淡然超脱的表情崩溃了。石观音玩了无数男人,若要叫爹,根本叫不过来!但是他娘从不会送人贴身信物,也不会透露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更何况那人似乎还对他们的计划了如指掌。
那人说要好好教他如何做个好人。无花心知对方来者不善,正准备出手,谁知道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无花看到对方的容貌,就好像在照镜子。哪怕是江湖上最高明的易容术,也会有破绽,他仔细打量对方的脸,却看不出一点易容的痕迹。
那人好似怕他天黑看不清,借着月色,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明明是别无二致的容颜,那人的脸却美得怵目惊心。明明见惯了的自身长相,无花仍是被对方脸上,截然不同的霸道邪魅气质所摄。
无花承认对方的容貌,给了他相当强烈的冲击,哪怕后来回忆起来,心脏也会不由自主猛烈地跳动。
那人问他,可愿意接受管教?
无花一口拒绝了。
那人摩挲着他下颌的肌肤,表情轻佻的就像在逗一只宠物。又问他是不是怕了?拒绝的后果,可有想清楚了?
无花心中升起一种羞耻感,他想要动手,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得任由对方施为。他引以为傲的武功,在对方面前却成了个纸老虎。
那人与他辨禅,一再劝他还俗。但任凭对方巧舌如簧,他依旧不松口。
那人见他态度坚持,便放过他,却要他抚琴一曲。
能送走这个煞星,别说是一曲,就算两曲、三曲也愿意。这个要求无花欣然同意,他手指轻拨,琴声响起,天地间顿时充满一种苍凉肃杀之意。
琴由心生,听琴音亦可知心声。那人的出现,却让他心魔横生,琴声诡谲。
那人缓缓走至船头,轻轻飘了出去,连脚尖借力都没用,仿佛天生能飞翔的鸟儿,人已消失在他眼中。这样的轻功让无花骇然,可是一曲未完,对方却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个湿漉漉的人。
那人带来的人,引来了他的至交好友楚留香。对方一见面就担忧地问他,心中难道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琴音骤顿,他无奈叫了一声:“楚兄——”
藏着无尽凄苦。
从那一刻,无花就开始做戏,楚留香刚说了中原一点红的江湖称号,他就将面前的七弦琴,沉入水中道:“你在这里提起那人的名字,此琴已沾了血腥气,再也发不出空灵之音了。”
那人聆听他们的对话,突然发笑,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明明整个人都隐在暗处,无花却能感到对方看穿一切的灼人视线。
楚留香说:“你难怪要做和尚,像你这样的人,若是不出家,在凡俗尘世中只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那人又出言呛声。
其实无花心里清楚,如果他心中没有沾染血腥气,怎么连个杀手的名字都听不得?分明是着相了。
可是楚留香不明白这个道理,在他一番做作下,竟以为那人要逼他去死。
这正是无花有意引导的。
可是连楚留香也不是那人对手,三下两下就被制住。那人投射过来的视线,洞悉一切,让无花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他后退一步,转身从船上跳进了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淹没了口鼻。船上传来楚留香的惊呼。那人却说:“无花识水性,让他去吧!”
那人真是个可怕的存在。
无花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他湿漉漉地爬上了岸。好在没了那人的压制,武功也能正常运转,内力游走周身一圈,衣服已经被蒸干。
可是他的心中,依旧有无数不甘。自从专心经营自己的身份,成为了佛门中的名士,他便再也不曾尝过狼狈的滋味。哪怕上一次尝到沮丧的感觉,也已是三年前,那时自己没当上少林掌门,但通过南宫灵操控天下第一大帮,掌控权势的滋味太美妙,也早已抚平了他的伤口。
可是这次,那道伤口又被生生撕裂出血来。
无花站在湖边,心中只觉得不停翻腾,明知道对方不好招惹,最英明的选择是尽快离开这里,趁对方没有来阻挠前,将自己的计划完成!
可是他依旧站在岸边不愿意轻易离开,这时候,远处的船上,传来一阵激昂的琴声。七弦琴锵锵之音,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同样是锵锵之音,琴声叮咚,繁复变幻,妙韵天成,他抚琴弹出的是怨怼之意,含蕴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恨,正似国破家亡,满怀悲愤难解,又似受欺被侮,怨恨积郁难消。对方却抑扬顿挫,大气磅礴,悦耳动心,聆听令人心胸豁然开朗。这其中的肆意洒脱,让无花听来心思更加复杂了。
无花是爱琴之人,很想上前问对方一句,此曲叫什么名字,但一想到是那人,他便踌躇不前,最终脚尖点地,施展轻功飞驰而去。
很久之后,他终于知道了这曲名叫《笑傲江湖》,楚留香将曲谱送给他。
收下礼物,他却含笑撒了个谎。见楚留香一无所获离开神水宫,他笑得很开心。那时候他已不再作恶,那一次他终于为那人做了一桩善事。他依旧人在江湖,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却已离他远去。
无花有时候会想起过去,想起很多事情,如果可以重来,他绝不会去干。
那时候他日夜兼程,来到了丐帮的总部,原以为摆脱了那个奇怪的男人,谁知道又见到对方,还有从南宫灵口中喊出的:“爹——”
这声音甜甜的,像是抹了蜜,语调就如同叫他“哥——”的时候一样,有种发出内心的喜悦。
无花只觉得这声“爹”叫得他心塞无比。他当时的语气有多不高兴,哪怕再迟钝的人也听出来了!可是他那蠢弟弟,还一个劲的用眼神去偷偷瞄那人,生怕他没发现他们两人相处得有多融洽!
他的弟弟南宫灵,一向就是这么容易亲信人,特别是至亲之人。哪怕那人与他长相一模一样,无花也无法容忍!他气坏了,质问那人给了南宫灵多少好处,才让他叫爹。南宫灵竟扒手指数起来!
想不到他的弟弟,竟然为了区区的银子,认了别人做爹!还振振有词道:“后爹也是爹呀!”
哼!他们的爹只有一个人,就是天枫十四郎!南宫灵那时候还小,根本记不得事。无花却觉得再也无法忍受。
记忆中只会哭闹的幼弟,哪怕长大了也不省心。竟帮着外人,算计自家亲兄弟。夺走了他怀中的木鱼,从里面取出一本薄册。
这薄薄的几张纸里,记载了他的私密,更有不少别人家闺阁千金的隐私,若是泄漏出一些,江湖就不知有多少人的好家庭要被拆散,多少位好女子要含羞而死。他妙僧无花苦心经营的名誉,也将毁于一旦。
他去抢,那人不给他,最后竟往南宫灵怀中一塞,就大笑着离开了。
他那好弟弟,也百般拖延,竟捂着册子不愿归还。他命令对方去给任慈服下天一神水,南宫灵竟也说做不到!
他愚蠢的弟弟说:“哥……你别这样逼我……”
原来他们的宏图霸业,竟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一步步逼着对方?
无花又想起了他们刚来中原的一年。小小的南宫灵躺在襁褓里,终日啼哭。饿了要哭,渴了要哭,尿了还要哭。那段记忆总是伴随着对方无休无止的啼哭声,每次每次,一遍遍的回荡,对方根本没吃过苦,根本不记得他们当时面临怎样的窘境和绝望,却哭得比谁都伤心。
他愚蠢的弟弟,还学会威胁他了!用曾经甜得像抹了蜜一样的声音,坚定的对他说:“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无花想起了曾经收到过的一张短笺,目光一冷。
他们兄弟许久未见面,无花做一桌素斋,还从地窖里拿了坛好酒,为对方斟上。
南宫灵轻嗅着桌上的素斋,在他温柔的催促声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告诉他,瞧见他在酒里加了天一神水。
可是他那个傻弟弟,还是要用命赌一把。
南宫灵道:“我死了,你心中可有一点内疚?”
无花道:“不内疚。”
对方又道:“后悔呢?”
无花道:“不后悔——”
南宫灵就在他的笑容中倒下去了。那时候的他,只是怜悯地看着对方道:“南无阿弥陀佛!贫僧会念千遍《地藏菩萨本愿经》为你超度。”
若再重来一次,他绝不会这么说,也一定不会让对方喝下那杯酒!
他后悔了,他那个傻弟弟虽然是诈死,但真被他伤透心,这场赌局,真正输的人是他。
那个襁褓里的小小孩子,已经长大,成长为一个杰出的人,有了一帮之主的气概。
却连他的婚礼都没有参加。
第91章无花番外3
无花有时候会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一切都回不了头,过去就是过去了。
在往后的岁月,他后悔过,伤心过,怨恨过,但时间洗涤了一切,当那些过去成为回忆,他终于可以平淡去回味那些过往,回忆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
人总有犯傻的时期,偏偏当时觉得自己很聪明,很了不起。等再过上几年,回忆起当时浑身都冒傻气、狂妄自大的自己,恨不得上去甩过去的自己一个耳光,把这个傻逼打醒。
无花还记得他那愚蠢弟弟,是怎样七孔流血,模样凄惨无比的倒在地上抽搐,他就这么看着对方断气,伸手探入对方怀中,取出那本小册子。
那时候在他眼中,保住自己的名声,远比亲弟弟的性命重要。他心中唯一的遗憾,只是再也用不上南宫灵带给他的权势和便利了。
之后,那人出现了,原来对方根本没走。刚到手的册子,被对方轻易夺去,本该卧床不能动弹的任慈,也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
无花这才明白,这是一个局!
一个让他与南宫灵兄弟阋墙,好坐收渔人之利的局!
无花那一刻真的在后悔,自己中了对方的离间计,毒死了亲弟弟,可是本该断气的南宫灵,突然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活蹦乱跳诈尸了。
这是无花首次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南宫灵虽活过来,却笑容惨淡,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沮丧的对他说:“我这次输得好惨——”
呵呵——其实真正输惨了的是他。
他太过自负,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学会了装死骗他!一步错,步步错,之后他又在那人面前自作聪明去狡辩。尽管南宫灵有了片刻动摇,差一点就相信了他。那人短短几句话,就将他的算计全都揭露出来,轻易的好似他所有的心思,在对方面前都是透明的。
哥!你让我该相信你哪一句话?他的弟弟南宫灵这么对他说。
不错,他所有的言语都是假的。半点真诚都没有,怎么能让人取信呢?
那人对南宫灵说,若对方有无花一半的心机,这江湖上就要掀起血雨腥风了。
无花苦笑,其实那人说错了,他要是有对方一半的聪明,就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那人连他打算假死脱身的心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对方。
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不是知己,必定是仇家,可是他们只见过两面,有什么仇什么怨?
无花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甘,既生瑜何生亮,明明前二十年,他的人生都风调雨顺,一切都照着他的计划进行。为什么对方要一再阻止他?
那人说,他起杀心的那一刻,不管成功与否,都失去了一个重要亲人。
无花当时满不在乎,等到失去才惘然。这种情绪在他的人生中持续了很久。
那人还说,念在他是南宫灵的亲哥哥,不会将手里的东西,公之于众。这些东西却足够让天峰大师清理门户,将他逐出少林!他们会与他师父说情,对外称他是自己还俗的。若是识趣,就不要声张,夹好尾巴做人。
就这样,他来时还是个佛门名士,离开时却连佛家弟子的身份,也岌岌可危了。
他耍了个花样,离开丐帮并没有走远,而是靠着东瀛忍术重返回去,藏匿在附近。
他听见那人缓缓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手中一施力,几张记录了让江湖上太多好女子,含羞而死隐私的纸张,就被内力震得粉碎。
无花又想起了那张短笺上的字,目光一凛,明白对方极有可能就是盯上他的红领巾!
他这才真正离开丐帮,逃命一样,连莆田少林寺都没回去,直接进了沙漠,投靠他母亲石观音。
他逃得狼狈,如一只丧家之犬。好在那人的确没有公布他的丑事,不但是那本小册子,还有他毒杀丐帮新帮主南宫灵未遂之事。
他向母亲提起那人,石观音只是脸上含笑高兴地问,对方真让他叫爹了?真称她是贱内?无花完全不知道他娘到底在高兴什么,那人破坏了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破碎了他父亲称霸江湖,君临天下的遗愿。
石观音却微笑着淡淡道,如果是那人,这么做情有可原,因为他们动了对方的东西。如果是那人,洞悉他们所有的行动,也再正常不过,因为那人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情报组织,那人的能耐,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无花说那人就是红领巾,石观音哈哈大笑起来,笃定否认了。她说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是红领巾,唯独那个人不会是。因为那个人的势力有多强大,地位有多尊贵,无花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无花缄默,他娘石观音明显有事隐瞒他。对方不将这些真相告诉他,他当然不会知道。却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错。
不久之后,江湖上都在传,妙僧无花还俗了。他年迈的母亲找上少林,哭求天峰大师让他还俗,盼着他早日成家,三年抱两,于是佛门少了一位名士。
石观音知道以后,被“年迈”这个说法,气得眼角皱纹都多了一条。这事自然不会是石观音干的,会这么做的,只有那人了。
他听见石观音连叫对方几声冤家,情意绵绵,虽然那人根本不在谷中,甚至没有来到大沙漠。
无花还俗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道多少江湖女侠欢呼雀跃,多少名门世家的闺阁千金为之芳心大动。石观音也凑热闹,将自己的徒弟长孙红赐婚给他,让他们两尽快完婚。
石观音说,他既然已经还俗,的确应该考虑终身大事,为她“黄山世家”李家延续后代了。这个说法,无花并不赞同,他姓天枫,再怎么样都是天枫家的长子。但现在他人在中原,又在他母亲的地盘讨生活,无花聪明的选择不反抗。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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