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石鼓文
周《石鼓文》在京师太学仪门内,为石刻中最古,高二尺,广径尺余,形似 鼓,而顶微圆,其一如臼。相传为周宣王猎鼓也,初弃陈仓野中(按《续汉 郡 国志》右扶风陈仓注引《辛氏 三秦记》云“陈仓有石鼓山,鸣则有兵”,并非 上有《石鼓》旧文也。今金石家辄曰陈仓《石鼓》者,恐误)。唐郑余庆徙凤翔 县学,而亡其一。宋皇趟哪辏向传师得之民间。大观二年,徙汴京国学,以金 嵌其字。靖康二年,金人辇至燕,剔其金,置大兴学。元大德十一年,大都教授 虞集始移国学。其篆凡六百五十言,至元中存三百八十六字,今仅存者二百八十 余字而已。谓为周宣王鼓者,韩愈、张怀稀Ⅰ糷也;谓为文王鼓至宣王刻诗者, 韦应物也;谓为秦氏之文者,郑樵也;谓宣王而疑之者,欧阳修也;谓宣王而信 之者,赵明诚也;谓为成王鼓者,程琳、董幸玻晃轿宇文周物者,马定国也, 故王伯厚皆驳正之。至杨用修云得李宾之家唐人拓本全文,恐是升庵伪造。今阳 湖孙渊如观察竟取杨本刻诸虎丘孙子祠,亦好奇之甚矣。高宗纯皇帝以乾隆庚戌 亲临辟雍,见石鼓漫泐,为立重栏,以蔽风雨,即以原文集为十诗,再刻十石, 并御制《石鼓文序》,仍从韩愈定为宣王时刻。圣训煌煌,垂示万古,真艺林盛 事云。
秦泰山石刻
秦泰山石刻,唐时已亡,今所传者二十九字,二世之文也。据宋人刘砟M兀 尚有二百廿三字,可读者一百四十有六字。据《集古》、《金石》二录,犹存四 十字。本朝乾隆初,碧霞元君庙灾,则并二十九字亦亡之矣。嘉庆乙亥岁,前泰 安令蒋君伯生赋闲无事,独游岱顶,闻之故老云:“玉女池中有古刻。”遂车水 寻觅,果得残石两小块,审之仅十字,即二十九字中文也。遂拓数十纸以贻海内 博雅君子,则有翁覃溪阁学、阮云台宫保、粱林方伯、孙渊如观察俱赋诗作跋, 为一时佳话。按二世元年是壬辰,至今道光壬辰,已三十五甲子矣。
秦琅琊台刻石
琅琊台刻石,十二行,计八十有六字,亦是二世之文。今在山东诸城县东南 百六十里,三面临海,即琅琊台也。案始皇刻石之文,具载《史记》,凡七处, 峄山、泰山、琅琊、之罘、东观、碣石、会稽是也。惟峄山之文独阙,故宋时郑 文宝补刻之。元至正间,鲁人申屠坑忠曰峄刻石模于绍兴府学。余又尝得徐弦 所模碣石门墨本刻之焦山方丈,实可补《史记》阙文,而学者有信之,有疑之, 皆尚古之过也。
新莽天凤刻石
山东邹县野田间新出王莽时天凤二年刻石,七行,俱有界道,其后有“后子 孙毋坏败”六字,似是墓间石也。今《五经》博士孟公继良移置孟庙。嘉庆庚 午春,山东金乡县马进士又于巨野县之昌邑聚田间得残碑一段,仅存铭文,上下 亦不相连续,有云“宣仁播威,赏恭纠[1234]”,又云“奋旅扬旌,殄灭丑类, 勋烈焕尔,聿用作诗”,云云,似此人以武功而显者。惜无纪年可考,惟存“七 月六日甲子造”七字而已。
汉燕然山铭
吴江翁海村征君惠余双钩《燕然山铭》,云得之曲阜桂大令未谷,未谷得之 玉虹楼所藏宋拓本,真如景星庆云,世未易见。余细审之,谓必是后人重模,如 西之作卤,旦之作氏,寇之作寇,铄之作烁,爸作埃皆非汉人字体,又脱去 “乘燕然”三字。然未谷深于汉隶,必有精鉴,即是重模,亦非近时人所能为之。 案此铭,《集古》、《金石》二录及《隶释》、《隶续》、《汉隶》、《字原》 俱不载,惟刘球《隶韵》引模数十字。于奕正《天下金石志》、孙克宏《金石志》 皆谓原石在今宣化府,而绝无传拓之本,何耶?余恐宣府之本亦是重模耳。
汉西岳华山庙碑(延熹八年)
是碑旧在陕西华阴县西岳庙中,明嘉靖三十四年地震,碑毁,片石无存。海 内所传,惟有两本,一为商丘宋氏漫堂所藏,一为华阴王无异所藏。然宋本缺十 字,王氏本缺百五字,可以辨拓本之先后。近阮云台宫保又得一本,云是宁波天 一阁藏本,亦有缺字,是又在王本后矣。宫保尝自刻一石于雷塘祖茔,并将欧阳 《集古录》跋语真迹附刻其上,可谓嗜古者矣。
汉元儒先生娄寿碑(熹平三年)
是碑旧藏吴门蒋韵涛学博家,前阙四十八字,后有丰道生题跋,知明时与 《夏承碑》同藏于吾乡华东沙氏,即真赏斋主人名夏者也。乾隆六十年,余从韵 涛侄春皋明经双钩得之,以寄翁覃溪先生,曲阜桂未谷遂以刻之京邸,此顾南原 作《隶辨》时所未见。
汉熹平石经(熹平四年)
《熹平石经》,见于《后汉书 灵帝纪》,熹平四年议郎蔡邕与堂典、马 日、张驯、韩说、单艿茸嗲笳定诸经,而刻至光和中。寻遭董卓之乱,焚烧 洛阳宫府官舍,碑已残阙。后魏武定四年,由洛阳移至邺城。周大象元年,又从 邺城移至洛阳。隋开皇六年,又从洛阳徙至长安。转移迁徙,碑益漫灭,故唐初 已有十不存一之叹。洪氏《隶释》所载,不过九百七十又一字而已。余于乾隆五 十年七月偶于书肆中购得旧本《管子》一部,中夹双钩五六纸,率皆残阙不全, 细心寻绎,得《尚书 洪范篇》七十八字,《君篇》十三字,《鲁诗 魏风》 七十三字,《唐风》三十一字,《仪礼 大射仪》三十七字,《聘礼》廿八字, 《公羊》隐公四年《传》十八字,《论语 微子篇》百七十字,《尧曰篇》三十 九字,又盍毛、包、周有无不同之说及博士左立姓名十八字,合五百余字,不详 何人所摹。惟视《管子》第一本上有国初徐树丕印记,则知为墙东老人所钩无疑 矣。故翁覃溪阁学有诗云:“《熹平石经》纸摹十,钱子得自徐墙东。”盖纪实 也。自余模勒之后,南昌学宫有重模本,绍兴学宫有重模本,如皋姜氏有重模本, 而王司寇《金石萃编》亦载之。五十七年,余北行过济宁,钱塘黄小松时为运河 司马,又藏有旧拓《尚书 盘庚》五行,《论语 为政》八行,《尧曰》四行。 小松属余并刻之,均为艺林罕见之宝。
汉凉州刺史魏元丕碑(光和四年)
《魏元丕碑》,泰安赵氏所藏,世无第二本。洪氏《碑图》云:“碑十六行, 石已断剥,所存者行三十一字,题名四行,行四人。”然则洪不言有阴者,是题 名即在正面也。翁覃溪、张瘦铜、孔荭谷、孙渊如诸先生俱为考证,实存四百九 十九字,较《隶释》少二十五字,此本却多出七字。审其用笔之妙,较《张迁》 结体相似,而苍劲过之,汉隶中能品也。
汉幽州刺史朱龟碑(中平二年)
是碑系旧纸旧拓,亦是人间希有之物。据《隶释》云有四百十三字,今本只有一百六十四字,尚是三分之一。惟碑中书惠两字,洪氏所无也。
汉郭有道陈仲弓碑(建宁二年)
《郭有道》、《陈仲弓》二碑,皆蔡中郎撰文,所谓无愧辞者。惟两碑久亡, 欧、赵亦未之见也。今山西介休驿路旁有《郭有道碑》,是国初傅青主重书,后 郑谷口又书一碑,与傅书并峙,故顾南原有以五十步笑百步之讥。《陈仲弓碑》 世亦无有,洪氏所载惟有《太丘长陈靥潮》。嘉庆元年,余偶书一本赠山阴陈 雪樵骑尉,骑尉遂以刻石,因椎拓数百纸传播坊间,不知何时流入海外,日本人 视为原刻,戊辰、己巳之间,寄信中华海舶,一时要五百本,市者仍以余书翻刻 以应之。海外人以耳为目,不知真伪如此。
汉淳子长夏承碑(建宁三年)
吴门陆谨庭孝廉家有《夏承碑》,中阙“化行”以下三十字,后有丰人叔、 杨景西二跋,即吴山夫双钩之所自出也。王虚舟所见亦即此本。明嘉靖间,是碑 与《娄寿碑》俱吾乡华东沙氏故物,今重刻本甚多,不堪入目矣。
汉成阳灵台碑(建宁五年)
此碑是黄小松司马所藏,翁覃溪先生定为重刻本,近亦不可多得矣。碑中字 数与《隶释》相符,惟笔画间稍有讹处。江秋史诗御尝释出数字,可补洪氏之阙。
汉小黄门谯敏碑(中平四年)
是碑前有额曰“汉故小黄门谯君之碑”九篆字,亦小松所藏。审其结体用笔, 其为重刻无疑。洪氏亦载此碑,“优游”下似是“氐”字,盖借作“京邸”之 “邸”也。“丧亡”上似是“乃”字,又“七月廿八日癸卯”,今验此本是“十 八日”,俱可证《隶释》之误。
汉圉令赵君碑(初平三年)
往时见海盐张芑堂征君案头有此碑,是全张未装者,既复见家竹汀先生家亦 有全碑一张。洪氏云碑在南阳,即今河南之南阳府。数年之内凡两见,似此碑犹 在人间,或隐于荒山穷谷间,难以寻觅耳。
汉巴郡太守樊敏碑(建安十年)
乾隆四十九年,余寓吴门春晖堂陆氏,友人王晋康示余《樊敏碑》,视其拓 本,的是原刻,为临一过而还之,以为坊间尚有也。后数年欲购不得,当面错过, 至今犹悔。是碑在四川雅州府芦山县,后山阴李松云先生知雅州,屡有书托其寻 访,终不可得。道光辛卯四月,余在袁浦节署,晤武威张介侯大令,知此碑尚在 芦山,完好如旧,又知《高颐碑》在绵州之德阳县城外大路旁。则诸汉碑之存于 人间者自亦不少,特无好古之士为之传拓耳。
汉酸枣令刘熊碑
郦道元《水经》载酸枣城有县令《刘孟阳碑》,即是碑也。曩时见歙县巴隽 堂氏有双钩本,既又见扬州汪容甫家有宋拓原本,虽经残蚀,其字较多于巴氏, 且有出于洪《释》之外者。后江秋史又为双钩,以巴、汪两家合参之,然总缺上 半截。后见明州天一阁旧拓本,有“君讳熊字孟阳”(下缺十字,始接“大帝垂 精接感笃生圣明”)等字,则知江秋史所钩是下半截也。
汉杨氏四碑
《太尉杨震》、《沛相杨统》、《繁阳令杨君》、《高阳令杨著》四碑,欧、 赵、洪氏俱有之,惟罕见拓本。嘉庆元年春,青浦王兰泉司寇游西湖,携于行箧。 时余在两浙转运使幕中,司寇出以见示,观其刻画显著,神气不侔,且字多别体, 与《隶释》不合,当是宋人翻本。
两晋六朝碑
两晋六朝之间,最重书法,见于《晋书》、《南》、《北》诸史,而碑刻无 多。今所传者惟《刁遵》、《司马绍》、《高植》、《高贞》、《高湛》、《元 太仆》以及《孔庙》、《乾明》、《贾使君》、《郑昭道》、《启法寺》、《龙 藏寺》诸碑最为ピ赫。其时已重佛法,造像尤多,要而论之,大半为俗工刻坏。 故后人皆宗唐法,而轻视六朝,殊不知唐初诸大家之皆出六朝也。(余则曰: “譬诸友朋,但择贞贤可交而已,追问其乃祖乃父乎?”)
唐观音寺碣
陆德明为秦王世民撰《观音寺碣》,在武德五年,谓秦王平王世充、窦建德, 班师凯旋,驻跸广武,值夜雨作,东南云际,光焰射天,见观音菩萨全身毕露, 王顿首拜瞻,乃建此寺。观此已开有唐一代奉佛之端矣。余谓德明著《经典释文》, 世称儒者,何乃作此语,为后世口舌乎?援儒入墨,当自德明始。
唐化度寺碑
欧阳率更《化度寺碑》,李百药撰文,世无全本。案解大绅《春雨集》载河 南范谔跋语,云庆历初,其高王父开府公讳雍举使关右,历南山佛寺,见砌下有 石,视之,乃此碑也,叹为至宝。既而寺僧误会石中有宝,破而求之,不得,弃 之寺后。公他日再至,失石所在,急问之,僧以实对,石已分三段,乃取数十缣 易之以归,置于里第赐书阁下。遭靖康之乱,范氏诸子取而藏之井中。兵罢后, 好事者始拓之,已而碎其石,又分为数片。今世所传宋拓本,皆是也。《宋潜溪 集》谓当时南北俱有翻刻,南本失于瘦,北本失于肥,殊乏率更精绝之气。则今 世所传宋拓者,恐未必尽是原石耳。
唐孔子庙堂碑
虞永兴《孔子庙堂碑》有两本,一在西安府学,一在城武县学,皆非原刻。 在西安者,五代王彦超所刻也,至元、明时已剥蚀不全矣。往时见商丘陈伯恭学 士家一本尚有全文,余尝缩临刻入《小唐碑》中。
唐九成宫醴泉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