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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话二十一 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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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猪

或谓文中之时艺,犹画中之猪,余骇然问故,曰:“牛羊犬马,各有专家, 曾见有以刚鬣为点染者乎?今所流传字幅诗文词赋以及杂言小说,无不可书之屏 幛,曾见有录荆川、鹿门、归、胡、陶、董之制义者乎?”

文王课

今人占文王课,多用钱以定奇耦,因名曰金钱课。是筮法之变,非京房《易传》之钱卜也。人有以问余者,答曰:“钱可通神,自然灵验耳。”

赋得诗

今大小试俱有赋得诗,命题多不注出处,偶有知者,其人未必淹博;偶有不 知者,其人亦未必空疏也。况岁科两试,并不在诗题之知与不知,而必欲使人暗 中摸索耶,或误认题旨,转为所累。彭文勤公为江苏学政,考长、元、吴三学, 出诗题“平仲君迁”四字,诸童生未读庾子山《枯树赋》,惟赋晏子搬家,为一 时笑柄。

戏言

吾乡华雨棠先生通申韩之学,有名公卿间,常曰:“吾长子才庸而糊涂,故使其出仕;次子才敏而练达,故使其治家。”闻者莫不笑之,虽有戏言,实抒怀抱。

三百铜钱

余友扬州王古灵,能画人物,无古无今,用笔如篆,今之吴道子也。尝画 《两仙对酌图》赠余,余题其上云:“三百铜钱沽十斤,两人对酌恰平分。颓然 醉倒白石上,仰看千峰推白云。”有一商翁见之,哑然失笑曰:“三百铜钱可以 入诗,则三百纹银、三百洋钱皆可以为诗矣。”殊不知余用少陵语也,故俗子难 与言诗。

陋吏铭

近日捐官者,辄喜捐盐场大使,以其职与知县相等,而无刑名钱谷之烦也。 有扬州轻薄少年用刘禹锡《陋室铭》而为《陋吏铭》者,其辞云:“官不在高, 有场则名。才不在深,有盐则灵。斯虽陋吏,惟利是馨。丝圆堆案白,色减入枰 青。谈笑有场商,往来皆灶丁。无须调鹤琴,不离经。无刑钱之聒耳,有酒色之 劳形。或借远公庐(署印官有借佛寺为公馆者),或醉竹西亭(候补人员每喜游 平山堂,每日命酒宴乐而已)。孔子云:‘何陋之有。’”

圈文章

吾乡有王荣世者,其父乃贩牛估也,一字不识。而荣世少聪颖,喜读书。既 开笔作时文,每至文期,父必索其文而阅之,数其圈多者则喜形于色,圈少则挞 之,未数年荣世果入泮。昔赵青藜先生馆选后,掌教徽州紫阳书院,娶两妾,各 生一子,俱同庚,后皆长成能作文矣。赵自为批阅,二妾亦各阅其子之文,较相 比对,以圈多者为偏爱,必讠少骂终日,至于不食。赵不得已,每阅文时,必置 算盘于案头,总以圈点同其数,以平两妾之詈,后二子皆中式。

不准

为官者必用读书人,以其有体有用也。然断不可用书呆子,凡人一呆而万事 隳矣。有名进士某者,选得知县,到任未几,有报窃案刃伤事主者,刑席拟批, 总嫌不当,乃亲书状尾云:“贼,凶人也。兵,凶器也。以凶人而持凶器,尔必 撄其锋而试之,其被杀也,宜哉!不准。”昔传归震川先生作令,视民如子,每 坐堂皇,观者如云,不禁也。一日讯奸情,观者益众。先生曰:“汝等若不退, 吾洒墨水矣。”满堂大笑。

木兰诗

有某公子迷于两伶人,一日演《佳期》,问两人谁为优。余笑曰:“我有定 评,只不敢说耳。”某固问。答曰:“《木兰诗》结末二语。”座中皆大笑。

镶边酒

近时俗尚骄奢,挟妓饮酒,殆无虚日。其座旁陪客,或有寒士不能具缠头挥霍于筵前者,谓之镶边酒。余笑曰:“昔杜少陵《尝陪诸贵公子丈八沟携妓纳凉诗》所谓‘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耦丝’者,岂非镶边酒耶?”

二婢

有某萆鹬率斯椋一日之内连纳两妾。人笑其非,余独谓此公当深于经学者。 何以言之?《易》曰:“枯杨生鞯堋!薄独窦恰吩唬骸靶幸垡愿救恕!苯岳夏 娶妾之证。余如有钱,必欲效之,亦买二婢。人问曰:“二婢何为?”余曰: “与其夹我于死后,宁若夹我于生前之为乐也。”

狗医

吴郡新郭里有药材铺,铺主人姜姓者,浙江慈溪人。姜素知医理,里中有疾 病,辄请其调治,颇有验。家畜一狗甚驯,姜每出诊,狗必随之,摇尾侍坐以为 常。一日主人偶他出,有乡人患湿气,一腿甚红肿,不知其所由,来以示姜。此 狗忽向其腿上咬一口,血流满地,作紫黑色。主人归,痛打其狗,而以末药敷之, 一宿而愈。有患隔症者,姜误以为虚弱,开补中之剂,狗又号其旁,乃改焉,饮 数服即痊。有孕妇腹便便,饮食渐减,姜认其水痼,狗侍其侧作小儿声,乃悟其 旨,而以安胎药治之,越月而孪生,产母无恙也。姜以此狗知医,每出诊必呼其 同行,一时哄传有狗医之目。后狗忽亡去,不知所之,姜叹曰:“吾道其衰乎!” 未几亦病死。余闻之笑曰:“江南之人最信医药,而吴门尤甚,是狗既知内外科 而又兼妇人科,以匡主人之不逮,历数诸医中岂可多得哉!以视今之舟舆出入, 勒索请封,若有定价,而卒无效验,或致杀人者,真狗彘之不若也。”

长随

长随之多,莫甚于乾嘉两朝;长随之横,亦莫甚于乾嘉两朝。捐官出仕者, 有之;穷奢极欲者,有之;傲慢败事者,有之;嫖赌殆尽者,有之;一朝落魄至 于冻饿以死者,有之;或人亡家破男盗女倡者,有之。据所见闻,已不一其人, 皆由平生所得多不义之财,民脂民膏也。而间亦有喜于语言文字者,虽无甚要紧, 而实可恶。昔阿文成公出使湖北,忽问毕秋帆制府曰:“闻某翰林为尊纪书联, 竟称某兄大人,何无耻也。”制府默然,后察其实,遂召此仆逐出之。有周良者, 苏州伶人,亦取号莲塘,百文敏公之长随也,尝画《莲塘图》,求海内名公卿及 骚人墨客之辈题咏几遍,而诸公亦若惟恐后者。后为曾宾谷中丞司阍,知其事逐 之,落莫以死,一家星散。又刘松庵者,陶云汀宫保之长随也。尝画《梦游佛境 图》,求大人先生题诗。卷中有五状元、两尚书皆称其先生或称某兄某丈者,余 初不知其为何如人也,诡托官亲或曰幕友,遂为属笔,后知之懊悔无已。故为人 书题卷册,不可不慎。近复有以秀才而当签押门上者,真斯文扫地矣。

武进刘煦堂刺史官直隶昌平州时,有司阍王诚者,顺天人,自言其曾祖已当 长随,积赀巨万,家有质库八所。其为人也,老成练达,既无嗜好,亦不捐官, 公事之暇,惟静坐一室而已。余闻而异之,遂谓人曰:“夫执鞭之事,原所以求 富也;既富矣,而仍为执鞭何也?意此人以长随为乐者耶?”

孝经通四书熟

江铁君明经荐一业师与某富翁家,其徒赋质甚钝,每日读《论语》两三行, 掩卷即不复记忆。主人嫌其师之不善课,啧有繁言。铁君曰:“此甚易事,当令 先讲《孝经》。”富翁喜,因令师以《孝经》训其子,朝夕讲诵,越月余而其钝 如故也。翁疑其绐己,复造江而询其故,铁君曰:“翁岂未读《三字经》耶? 《孝经》通,《四书》熟也。”

绯仙

有女校书号绯仙者,扬州人,善谈笑,爱文墨,修短合度,秀绝人寰。一时 士大夫为之哄动,欲求一见而不可得。年未二十而积蓄数万金,尚未许人也。一 日在谢君琅林席上谈及绯仙,余曰:“此人前身必是大商,曾将金银挥霍于众人 者,故今生众人亦将金银作缠头,实是收债耳。”此余偶然戏言,琅林目余,拍 案大笑。始知为某商翁孙女也,为叹息者久之。

面貌册

凡岁科试,诸生面貌册向为循例,虚应故事而已。胡希吕先生视学江苏,详 细殊甚,恐有顶冒也。常熟生员沈廷辉,年三十余,册填微须。讵先生以微训无, 凡有须而填微须者,俱不准入场。廷辉闻之曰:“吾必被逐矣。”进场之前一日, 拟嘱学书改正,适学书他往,寻至三更,不得已往剃头铺将须刮去。旋闻鼓吹声, 急赴辕门听点,及唱沈名,先生熟视廷辉曰:“此人又一顶替者,册上填明有须, 何以无须。”盖此学书素与沈善,因学使有斥逐之信,特为沈改微为有,而沈则 未见学书,不意反变有为无也,无可置辩,废然而出。旋有一生素狡黠,亦以微 须被斥,生故与学使强项,先生大怒曰:“汝读书尚不知朱注微无也解耶?”生 笑禀曰:“若然则孔子微服而过宋,脱得赤膊精光,成何体制也。”先生默然, 后无被逐者。

和相

嘉庆己未正月初八日辰刻,仪亲王传旨,命乾清门侍卫立拿和相交刑部审问, 一面抄其家产,至十八日早,赐死狱中。余时在京师,闻见较详。偶阅《冰山录》, 知严分宜家产不过二千余万,比之和相百中之一分耳。尝记元人吊脱脱丞相诗云: “百千万贯犹嫌少,堆积黄金北斗边。可惜太师无脚费,不能搬运到黄泉。”吾 于和相亦云。

朱玉

秦淮女校书朱玉,颇敏慧,能识人。蓬云孝廉未第时,玉最钦重,以才子目 之。后蓬云中式,玉自夸鉴赏之真。嘉庆庚午,赵瓯北先生重赴鹿鸣,尝主其家, 是时玉有征兰之信,先生书楹帖一联赠之,云:“怜卿新种宜男草,愧我重看及 第花。”一时传为佳话。

素不相能

吾乡邹晓屏相国与秦小岘司寇素不相能,每有言论,辄彼此咀唔。后司寇以 目疾告归,而相国亦以教匪林清谋叛,不能先事预防,有旨著回原籍闭门思过, 因此同在林居。一日两公于惠山卒然相遇,司寇曰:“公何以入山?”相国曰: “君能见我耶?”从者皆窃笑。

马上得之马上失之

上海赵谦士少农由监生入懋勤殿行走,历官至户部侍郎。上每巡幸热河,侍 郎辄随驾,以较射得孔雀翎。嘉庆十六年,恭缮御制诗,误书驻为注字,业已刻 石进呈矣,侍郎急入奏,自行检举,上以赵素醇谨,不加之罪,仅拔去花翎。京 师人有谑之者曰:“如侍郎之翎,可谓马上得之,马上失之矣。”

绣阁英才

本朝文运天开,文章日盛,而间及于女子,亦著作如林,惜无人为之选录成 大部者。近时某君虽有《撷芳集》,何足数也。余尝戏语孙子潇庶常云:“君诗 才绝妙,刻集盈尺,而多闲暇,何不精选绣阁英才之诗,都为一集,俾扫眉人吐 气乎?昔顾侠君选元诗毕,梦中有古衣冠者数十人来谢,他日君梦中自亦必有无 数红裙翠衷,深深拜谢于君前者,岂非一大快事耶!”

官妓

唐、宋时俱有官妓,如白香山之与元微之、欧阳永叔之与苏东坡皆所不免。 近时无官妓,而竟有太守监司俱宿娼者。余笑曰:“此无他,亦行古之道也。” 赵瓯北先生有《题白香山集后》云:“风流太守爱魂消,到处春游有翠翘。想见 当时疏禁网,尚无官吏宿娼条。”

升官图

韩城师禹门太守两次落职,余作书慰之曰:“一官何足介意耶,亦如掷升官图,其得失不系乎贤不肖,但卜其遇不遇耳。”太守阅之,为之解颐。

王良善驭

余弟子徐季雅名颖,长洲人,内阁学士闹胞弟也。年未弱冠,能为古文, 笔端颇横,因促其受业于王铁夫。越一年,余偶在友人席上问铁夫云:“季雅近 为文有进境否?”铁夫曰:“如小驹乱走,尚未驯也。”余曰:“是在王良之善 驭耳。”

两耳太聪

族叔印川少府,少与前两广总督吴槐江先生同入泮宫,最为莫逆。先生年八 十,少府年八十五,俱强健如少年。一日两公相晤,各言近状,少府曰:“余所 恨者,两耳太聪也。”先生愕然,问故,答云:“近日后生家,专以诈人搭桥包 漕说讼等事,似为一业者,余不欲闻之耳。”

者者居

余游历之地,不过七八省,每见古碑石刻及匾额楹帖之类,其最佳者,辄为 手记;而最可笑者,亦不能忘也。如酒店匾额曰“二两居”,楹帖曰“刘伶问道 谁家好?李白回言此处高”,在处皆有。河南永城、睢州一带又有酒店一联云: “入座三杯醉者也,出门一拱歪之乎”,已足供喷饭矣。而南阳夏镇各处家家门 上有一联云“五湖天马将,四海地龙军”,竟不知作何语?尤可笑者,湖北武昌 府城隍庙大殿上有金书大匾四字,曰“不其然而”。又山东济南府省城有酒店曰 “者者居”,余不解,一日在孙渊如观察席上谈及此条,有一土人在座,答曰: “此出之《论语》。”余问曰:“《论语》何章?”曰:“近者悦,远者来也。” 一时为之绝倒。

男慕贞洁女效才良

闻西洋人以妇人当家,其夫则反处深闺,插花傅粉,若为其妻妾者。今广东 嘉应州亦有此风,然较西洋为优,男人在家读书,女人支持家务,或开张店铺, 或出门营生,以养其夫,一切米盐琐屑之事,俱不使其夫婿知之,恐旷功也。故 粤中通省以嘉应一州文风为最盛,科第亦甲于他州县。一日余在袁浦张河帅席中, 有北平杨桂山都转自粤东来偶谈及此事者,河帅笑曰:“此欲翻周兴嗣《千文》 二句,当云‘男慕贞洁,女效才良’者也。”满座大笑。

先为阎罗王定案

昔毛西河有女弟子徐昭华,为西河佳话。乾隆末年,袁简斋太史效之,刻十 三女弟子诗,当时有议其非,然简斋年已八旬,尚不妨受老树著花之诮。近有士 子自负才华,先后收得五十三女弟子诗,都为一集,其中有贵有贱,杂出不伦, 或本人不能诗,为代作一二首以实之,以夸其桃李门墙之盛。此虽从事风流,而 实有关名教。曩余在三松堂,客有艳称其事者,潘榕皋先生叹曰:“此人死后必 转轮女身,自亦工画能诗,千娇百媚,而长安游侠公子王孙为其所惑者,当十倍 之,必得相于到五百三十人,方能抵其罪过。”余笑曰:“公竟先为阎罗王定案 耶。”

【恶俗附】

出会

大江南北迎神赛会之戏,向来有之,而近时为尤盛。其所谓会首者,在城, 则府州县署之书吏衙役;在乡,则地方保长及游手好闲之徒。大约稍知礼法而有 身家者,不与焉。每当三春无事,疑鬼疑神,名曰出会,咸谓可以驱邪降福,消 难除蝗。一时哄动,举邑若狂,乡城士女观者数万人,虽有地方官不时示禁,而 一年盛于一年。其前导者为清道旗,金鼓,肃静、回避两牌,与地方官吏无异。 有开花面而持枪执棍者,有绊为兵卒挂刀负弓箭或作鸟枪藤牌者,有伪为六房书 吏持签押簿案者;有带脚镣手靠而为重犯者,为两红衣刽子持一人赤杀巢逭衅欤 又云斩犯者,种种恶状,习惯自然,恬不知耻,而反以为乐,实可笑也。近江阴 李明经见田亦极论之,有赛会十弊,以为鬼神非其族类,不歆其祀,而通乎上下, 唯社为然。然自古方社祈年,不过烧纸钱,击鼙鼓,加芴诚拢酒奠春风,桑柘 林边,人嬉夕照,乐太平之有象,式礼法于不愆,未有侮弄神明,叫嚣乡里,妄 违礼法,败坏风俗,若此之甚者也。其言确切,深中时弊,略记于后。

一曰渎鬼神。《论语》曰:“未能事神,焉能事鬼?”未闻有敬鬼神而近之者也,不过借众人之钱财,供会首之醉饱,愚民不知其故,遂从而和之,一时成俗,百弊丛生,其宜禁者一也。

一曰乱法度。凡一府一邑,俱有山川社稷坛、文武城隍庙以及乡贤名宦诸祠,此皆列于祀典,官民之所宜春秋祭祀者。至若某土地神之为某王某侯某将某相,则不列于祀典。名爵既别,尊卑无序,古今倒置,仪仗各殊,即所谓淫祠也。而僧道借以弄钱,妇女因而游玩,其宜禁者二也。

一曰耗财用。一方赛会,万户供张,竟有勉强支持,百端借贷而入会者,亦 有典衣粜米,百孔千创而入会者。以有限之钱财,为无益之费用,至于债不得偿, 租不得还,冻饿穷愁而不自知者,虽斯民之自贻伊戚,亦由土俗之有此厉阶,其 宜禁者三也。

一曰误本业。城市之民,俱有其业;乡曲之民,各有其事,民以勤俭为本, 安有空闲时耶?且赛会皆在三春,既失其时,又失其业,吾实不知其肺腑,且试 问此等事为名利乎,为衣食乎?小人之愚,一至于此,其宜禁者四也。

一曰混男女。凡乡城有盛会,观者如山,妇女焉得不出。妇女既多,则轻薄 少年逐队随行,焉得不看。趁游人之如沸,揽芳泽于咫尺,看回头一笑,便错认 有情;听娇语数声,则神魂若失。甚至同船唤渡,舟覆人亡,挨跻翻舆,鬓蓬钗 堕,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其宜禁者五也。

一曰煽火烛。无论在城在乡,迎神之日,灯烛辉煌,香烟缭绕,茶坊酒肆, 柴火薰天。更有扎彩灯出夜会者,亦有敛民钱放烟火者,设有不虞,难于扑救, 奸民亦乘机抢夺,遂不可问,其宜禁者六也。

一曰兴赌博。赛会人杂,易于聚赌,摇摊押宝,纷纷而来。或输钱已竭,尚求亡羊于无何有之乡,或借贷无门,陷此身于不可知之地,剥衣而去,攘臂而来,贻祸地方,不知所止,其宜禁者七也。

一曰聚打降。乡曲狂徒,市中匪类,平时聚饮,三三两两,尚多相打相击之事。况赛会人众,千百为群,遇店行沽,逢场入局,一撄忿怒,便逞横凶,或莫与解纷,即酿成命案,因而祸延保甲,讼累村坊,其宜禁者八也。

一曰招盗贼。异方匪类,混迹人丛,稽察綦难,穿窬甚便。日间以热闹尽欢,夜静而熟眠失窃,富者金帛霎时俱罄,贫人米粟一扫而空,至于觅贼追赃,计已晚矣,其宜禁者九也。

一曰坏风俗。人本质朴,因出会而多置衣裳,家本贫穷,因出会而多生费用。甚至在城在乡,俱崇华美,小街小巷,迎接亲朋,使斯民咸入豪奢,而风俗因之败坏,其宜禁者十也。

《家语》,哀公问于孔子曰:“吾闻君子不博,有诸?”孔子曰:“有之, 为其兼行恶道也。”司马子长谓博贵枭,言便则食,不便则止,贪之至也。近时 俗尚叶子戏,名曰马吊碰和。又有骰子之戏,曰赶洋跳猴,掷状元牙牌之戏,曰 打天九斗狮虎,以及压宝摇摊诸名色,皆赌也。上自公卿大夫,下至编氓徒隶, 以及绣房闺阁之人,莫不好赌者。按诸律例,凡赌博,不分军民,俱枷号两个月, 杖一百;偶然会聚开场窝赌及存留之人抽头无多者,各枷号三个月,杖一百;官 员有犯者,革职枷责,不准收赎,若是其严也。余尝论女子小人,未尝读书识义 理,犯之有也。若公卿大夫,受国重寄,食禄千钟,不以致君泽民为心,而以草 窃狗偷为事,亦终日屹屹,彼此较量,而斯民号呼门外,拘候堂皇,愁怨难伸, 饥寒交迫者,不知凡几,而皆不之省。斯人也,大约另具一种心肝者耶。记戊辰 十月,余游济南时,菊溪相国尚为方伯,有太守监司俱为此戏,方伯闻而责之, 监司曰:“此不过消遣而已。”方伯怒曰:“君等非无事者,盍即以公案簿书消 遣乎?”监司莫能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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