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怎么辗转反侧,居然还是睡不着。
前段时间因为病痛,晚上一躺下就能睡着,白绘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是有深深的担忧——病着,至少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用想。
——睡觉总是这么不安分,夜里没人给你盖被子可怎么办。
她嘴角甜甜地一笑,又想起贺迟了。
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月的第几次,总会有意无意地想起他。
他总是在书房工作到很晚,临睡前却总是要来看看她,她喜欢看书,有时候不小心就睡着了,总忘了要盖被子。夜里总是蜷缩着,也懒得起身找被子。他细心地给她掖好被子,在她耳边轻轻地呵斥着。
那时候是冬天,暖炉的火烧得很旺夜里还是会觉得有点凉,现在不知不觉地,已经快到了春天,又是在江南这一带,气温宜人,不再那么寒冷刺骨,心却没那么温暖。
她是有点小怒气的,自己都出来这么久了,贺迟怎么还没有找到她?
却又有着担心与害怕,那天是沈明翰把她劫持出来的,那么多的亲戚朋友在场,若是误会了她和沈明翰,那又该如何是好?
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淡淡的月光和漆黑的夜色映入眼帘。
一瞬间,有点恍惚,好像北地的天空。也是这般柔静这般美好。
背后有东西轻轻触碰到了她。
是枪!
白绘转身,显然是一惊,却撞进小海棠狡黠的双眸里,“你吓死我了。”
小海棠歉意地一笑,一张小脸在夜里显得更加白净,“你的反应挺快的,还不错。”
白绘一窘,发现小海棠手里的枪有点眼熟。
是那天她从李成南那几个手下那里抢回来的枪,也是她昏迷前手里紧紧握着的那一把。
“不是说要帮我保管么?怎么拿出来了?”白绘看她,笑着问道。
“这几天我们家门外,老有一个人在盯着。我跟他说过几句话,从口音判断,他应该是从北地来的,而且他前几天一直在镇上各大药店打听一个穿着嫁衣,腿部还中了枪伤的姑娘,我想,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从北地来,还知道她腿部中枪……
白绘一怔!莫非是李成南没死?!
“枪你拿着防身。”小海棠把枪塞到白绘手里,“我和我妈也经常不在家,万一出什么事,你有把枪,也安全些。”
白绘点头,接过枪,“没事,只要他不伤害你们,我就不怕。”
李成南还不敢杀了她,因为他说过要拿她和贺迟谈条件。现在他又知道她枪法那么好,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快睡吧。”小海棠躺下,淡声对白绘说道。
“嗯。”白绘点头,把枪放在枕头下,也躺下了。
不要想了。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慢慢睡去,身边传来小海棠安稳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醒来,旁边空荡荡的,白绘疑惑,怎么小海棠起得这么早?穿好衣服走出去,在院子中看到一身戏子打扮的她。
一身白衣,脸上浓妆艳抹,华丽中又有一点清新,一样的光彩动人,却有点认不出她来。
“你这是,要唱戏?”白绘掩嘴轻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小海棠这样的打扮,只觉得新鲜极了。
小海棠理理衣裳,“我小时候就是学唱戏的,不过也好久没上台了,一直在舞厅唱歌,都快忘了戏曲要怎么唱。”
“大娘。”白绘压低了声音,指着王大娘的房间,“她能让你去唱戏吗?”
小海棠从容一笑,“没事,她出去了。而且,本就是她让我去学戏的,又怎么不允许我唱戏?”
“是因为……你哥?”白绘尴尬出声。
小海棠低下头,旋即淡然道,“是,估摸着这两天他又该回来拿钱了。”
白绘促狭地一笑,转开话题,“是去哪个戏楼唱呢?”
“这次不是戏楼,是去督军府唱,章督军大寿,请我们去助兴。”小海棠话音一落,看到白绘一瞬苍白的脸。
章克霖。
脑中闪过顾府十四口人倒在地上的情景,父亲临终前那满是担忧与不舍的眼神,从柜子里抱出时晴,她脸上的惊慌与绝望,她们坐在去承德的火车上,江南渐渐远去,心中升涌起来对未知的的忐忑与不安……
一幕幕地在眼前重放。
就好像心底里有颗刺,你不去碰不去想,兴许不会疼,你若是记起来了想柔软地去触摸一下,也会伤筋动骨,仿佛撕心裂肺。
除非你能将它连根拔起,否则它会一直在那,一辈子在那。
根植。
仇恨总会萌芽,长成参天的树。
“你怎么了?”小海棠有点惊愕地看着她,“你讨厌章督军?”
她真的很敏感。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能捕捉到内含的深意。
“没事。”白绘脸上的笑容复又扬起,“等我换件衣服,带我去,好吗?”
小海棠看着她,水眸里一片清澈,说,“好。”
一身朴素的碎花青衣,粗布黑色鞋子,就连头发也是简单挽了个髻,插上一只小发钗。
白绘跟在戏班的后面,混进了督军府。
“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小海棠在她耳边低声叮嘱着,虽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也不知道她和章克霖有什么过节,但督军府戒备还算森严,若是她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事,到时可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