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龟你快过来,帮俺把这双鞋拿去给鞋匠,让他老婆在鞋面上绣两只蝴蝶。”小乌龟飞跑着冲进骚狐狸的寝室里,拿起床边的鞋子左瞧右看,撅着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骚狐狸看到他流露出受气窝囊的表情,就知道他极不情愿做这种事,她把手里的梳子“啪”地扔在梳妆台上,转过脸来,摆出严厉的面孔,骂道:“你这王八羔子,吃俺的,喝俺的,帮俺做一点点破事,就委屈得不行啦。”
“夫人,俺看您这双鞋好好的,干嘛要画蛇添足呢。”小乌龟嘟囔着申辩道。
骚狐狸不理他这一套,为了让他服从她的调遣,有必要行使主人的权力:“王八蛋,你知道家法第一条是什么,背出来。”
小乌龟浑身发抖着背诵出:“一切听从主人指挥。”
小乌龟露出屈服的面孔,她知道已将他制服,折磨他已渐渐成为一种乐趣。需要他跑腿办事的时候,大呼小叫扯破嗓子,躲藏得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不想找他时,那张撅着的嘴巴的脸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为此她费尽力气,将他调教成随叫随到的贴身仆役。
骚狐狸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这就对啦,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得反驳。”
小乌龟虚弱地咕哝着:“是,夫人,俺这就去,对了,夫人,俺忘记要绣什么了,你能再说一遍吗。”
小乌龟的回答,让她明白他的老毛病又犯了,紧张起来便会忘事儿,刚才她的大吼大叫确实吓坏了他。她心里升起股歉意,快步走上前去,笑眯眯地拍拍小乌龟的肩膀安慰他:“傻孩子,俺让你绣蝴蝶呢。”话出口,脑子立刻反应过来,怎么是让他绣呢?是让他拿去交给鞋匠老婆绣的,唉,看来还得再说一次。让他做事太费劲啦,但他却能当她的开心果,最起码从他的身上看到儿子的身影呀。
当第一次在花园里见到小乌龟的时候,她便将他放在心里,与平安一般大小,模样虽不及儿子周正,但也属憨实忠厚类,问他为什么叫小乌龟,傻里巴机的他歪着个脑袋,怯生生地说:“俺姓王,家里穷,俺娘生了八个孩子,本来应该叫俺王八,可是怕人笑话,俺爹就说干脆叫俺小乌龟了。“
原来如此,骚狐狸捉弄小乌龟:“小王八,你跟俺儿子一样大,他都上学堂啦,俺送你上学吧,不过呢,你得叫俺娘。”
小乌龟目瞪口呆,露出怀疑的面孔,而后慎重其事地回答:“夫人,这可不行,养不教,父之过,你是个夫人,可不是俺爹,怎么能做爹的事呢。再说俺只有娘一个,可不能随便再乱叫别人娘。”
三字经被他应用到话里,惹得骚狐狸开口笑起来,她对小乌龟做小仆役很是惋惜,同样的人,为了生活,只得低头任人差遣,便吩咐华小佗闲睱时,教小乌龟识点字,小乌龟得到华小佗的亲自点拨与教诲,见识立马突飞猛进,变得乖巧伶俐。偶尔冒点傻气,露出点倔强脾气,骚狐狸便用家法规则将他压制下去。
骚狐狸对家族大业重新调整,进行编制后,经手的生意慢慢步入正常的轨道,有了空余的时间,那就对身体进行全面的保养吧。
根据华小佗的精心调理,她的精神面貌有了显著的变化,从气色中就能看得出,乳白色的面庞上似乎渗出了自然的光泽,内心流淌出的坚强与自信也体现在脸上。她常常快活着,不再盲目地活着,更大的目标时时激励着她,顽强的信念也支撑着她,继续再披荆斩棘,排除任何的困难。她的性格不再急躁,暴烈的脾气随着生意的稳定发展,得到了抑制,她以更为平和柔软的心态,冷静对待来往的人,展翅园里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闲睱时间,躺在春风和煦的园子里,温暖的阳光沐浴着她,嗅着兰花那沁人心脾的香味,不由得想起了华小佗教她念过的诗:
幽兰香风远,
蕙草流芳根。
仔细咀嚼其中的韵味,倒是能修身养性,华小佗对她的培养与调教没白费功夫,唐诗宋词没事的时候随便翻翻,也能吟诵出佳句来。回头想想,与李四在饭桌上,她自己做的那首诗,忍不住笑破肚皮,要是说给华小佗听,定让华小佗笑掉大牙。
她现在接触的事物,与刚来鸟笼州时自然有很大区别,随着见识的不断增长,逼得她不停地去学习,融会贯通后并巧妙地应用在生活中,华上佗用了拔苗助长的教学方式,逼迫她不断成长,她没有辜负华小佗的苦心栽培,孜孜不倦地渗淫在几千年古国文明与传统文化的长河里,在待人接物上,将所学的礼仪都发挥到极致的水平。
小乌龟提着鞋悄悄走进来,他轻轻地把鞋放在软榻前,瞧着熟睡中的她,侧着身子将盖着的缎被滚落在地面,他随手从地上捡起来重新盖在她身上。心里埋怨起来,夫人真是的,清晨起得那么早,到处在园子里乱走,不是把漂亮的花朵采摘回来插在瓷瓶里,就是指挥着所有的仆役将被子与褥子拿进园子里曝晒,说什么晚上睡觉喜欢闻太阳的味道,总是闲着没事找事做,等到日上三竿,她折腾得疲乏了,便爬在软榻里睡觉,养足精神后再继续折腾人,小乌龟悄悄地退出寝室。
他刚走出门口,骚狐狸打着呵欠,扯着大嗓门喊起来:“小乌龟你在哪?”
小乌龟三脚并两步慌忙冲过去,哈腰点头问:“夫人,您叫俺?”
骚狐狸睁开矇眬的双眼,意犹未尽的说:“小乌龟,俺做梦梦见园子里全部都种着苹果树,树上结着红红的苹果,又圆又大,很是馋人,俺伸手去摘,一个红苹果直砸在俺的头上,俺就醒了。”
小乌龟心里琢磨:夫人,你不会又生着法儿想些馊主意,把满园子里长得茂盛的花草拔去,全部栽种苹果树吧。嘴里却温和说道:“夫人,您一定是想吃苹果啦,大春天的,让俺去哪里给您弄来苹果呢,您不是为难俺吗?”
骚狐狸抬起身子,伸出巴掌朝小乌龟轻轻扇去,骂道:“你这小王八,想事情怎么那么复杂,俺给你说梦呢,你就联想到俺想吃苹果了,心里说不定骂俺在生事,要让你们种苹果树,总给你们找事做呢。”
夫人能准确地把握他的心思,小乌龟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搭讪道:“夫人,俺是有这想法,俺以后不能在心里骂你啦,你有神眼呢。”
诚实纯朴的话语惹得骚狐狸笑起来:“小乌龟,你这狗日的,若是以后敢背叛俺,俺让你下油锅。”
夫人真是会冤枉人,俺怎么会做那样的人,他极力申辩起来:“俺跟着夫人,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夫人,夫人待俺的大恩,会永远不忘。”
骚狐狸坐起身子,双腿搭在床沿上,轻松地说:“你知道就好,别讲那么多费话,俺饿啦,快去端饭。”
小乌龟清楚地知道骚狐狸对他的情义。从园子的种花岗位调到她身边,做了贴身使唤。跟他聊天的时候,知道他家穷,娘穷得连裤子都没有,只能等哥哥们回来脱下裤子,娘穿上后才能上街去磨面,了解到他家的窘迫困境后,她拿出一卷钞票递给他,并让人从小库里找出一匹崭新的布料也送给他。小乌龟快活地回到家,娘和哥哥们打开钞票,整整的一千块啊,这是一年的工钱呀,小乌龟从那个时候起,便下决心好好听夫人的话,不惹她生气,夫人让他做什么,他决不反驳,可偶尔他犯浑,那是身不由已呢,这也怨不得小乌龟,正值青春少年之际,那个少年没有点个性与叛逆呢。
小乌龟端来托盘放在八仙桌上,摆放好冒着热气的菜,偷师学艺的冒牌货厨子们将四样菜做得浓而不腻、滑而香醇,时时散发着诱馋人的香味。
骚狐狸落了座,微侧着身子,斜着眼,对站在身旁的小乌龟亲热地说:“傻小子,看你馋得口水也快掉下来,是不是刚才端半路上,顺手牵羊偷吃了几块?”
小乌龟争辩道:“夫人,你还训俺复杂,俺看你才复杂呢,你看看这菜能把肠子烫破,俺还敢偷吃?若是偷吃,舌头也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夫人的疑心病真重,小乌龟心里嘀咕着。
骚狐狸噗嗤笑起来:“倒是实话,你一定也饿啦,那就陪俺一起吃吧,一个人吃饭太无味。”小乌龟顺从地坐在旁边。
骚狐狸伸出筷子夹起菜,恍然想起来,问他:“小乌龟,你把俺的鞋取回来啦?”
小乌龟嘴里嚼咽着金丝卷,困难地点点头,骚狐狸打诨道:“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慢点吃,俺又不跟你抢。”
小乌龟费力地咽下去,喝了口黑米粥,突然想起什么,着急地说:“夫人,俺才想起来,俺取鞋的时候,碰见上次来府里送礼物的差役赵小能。”
骚狐狸问他:“他也取鞋了?这鞋匠的生意很好嘛。”
“夫人,他不是给自己取鞋呢,他是给知州夫人取鞋呢。”
骚狐狸嘀咕起来,小仙也真能糟蹋钱,鞋子都快堆成山,还做鞋。小乌龟继续说:“知州夫人身子有孕啦,脚肿得穿不上鞋,让赵小能重新去鞋匠那里做几双鞋子。”怪不得做胎梦呢,又大又圆的苹果落下来,不是孩子快要出生啦。这梦还挺灵验,晌午过后又有事可干,起轿去知州府里看望挺着大肚子的小仙。
鸟笼州衙门前。
“三哥,你看工部吴大人来府里有何贵干呢?”赵小能一手扶着荆棍,一手剔着牙缝里的牛肉筋,向对面的麻脸差役三哥问道。
“还能有什么,工部来人明显地是来征集人的。”麻脸三哥饱读诗书,只恨差役不能考官,便把多余的精力放在研究当朝政坛动向。
麻脸三哥瞧着赵小能从嘴里掏出来的牛肉筋,胆颤心惊地看着他放进嘴里意犹未尽地嚼起来,直想吐,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太恶心啦。
赵小能旁若无人,自得其乐,咕噜一下咽下去,咂吧着嘴,问道:“三哥,州里还有多余的工匠去服役吗?”
“这俺就不知道,皇上投入大批财力、物力、人力修建长城,北面又扩建新都京师,人手上一定不够。”深思熟虑后,麻脸三哥判断出。
赵小能用胳膊夹住荆棍,拍拍手掌。终于这驴吃完了,麻脸三哥忍无可忍地吞咽着内心的厌恶,要是自家的儿子这副死相,早飞掌扇去,不逼着你,让你把咽进肚子里的牛肉筋吐出来才怪呢,
赵小能担忧地问他:“三哥,你说那倭寇真能打过来吗?”
麻脸三哥一脸的鄙夷,怒视着赵小能,吼道:“打过来先把你的牙打掉,让你再吃剩货。”
赵小能瞪视着麻脸三哥,三哥怎么啦?火气怎么这么大呀。思忖半天才明白过来,麻脸三哥为什么对他怒目而视的原因,自嘲地笑起来,拍拍麻脸三哥的肩膀:“三哥,俺是有点粗俗,别怪俺脏了你的眼,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啊,好吗?”
麻脸三哥一甩膀子,训斥起来:“以后这德性在自家里做弄你娘子去,别在衙门口不成体统,脏了众人的眼。时时刻刻记着你是什么身份,要是让知州大人瞧见,还有你端的饭碗?”
“三哥,你别生气啦,俺改还不行吗?”麻脸三哥的威力能镇服赵小能,他赶快低头认错。
悄悄从知州衙门的侧门进去,值班的差役见到骚狐狸,赶忙起身要飞奔通报,骚狐狸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穿过井然有序的大堂,踏入错落有致的东西厢房,闪身走过垂花门,她跨到知州的内宅,还未到寝室的门前,就听得一阵阵的哭闹声,是小仙的声音,赵仁义轻声安慰着小仙。
她抬起手掀开珠帘,边走边问:“小仙怎么啦?”
赵仁义抬起身子站起来,无奈地望着她:“姐,您来得正好,小仙在发脾气呢。”
“姐,你看看他,俺身子不舒服,想让他陪,可是他非要忙什么公务。”小仙抹起泪珠儿,抢过话头就告黑状。
赵仁义解释起来:“下午有重要事,京师来的吴大人与俺有正事要忙。”
“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呢?”他脸扭向小仙,重重地扔了一句。
看到这幅情景,骚狐狸明白小仙犯小性子,她知趣地对赵仁义说:“妹夫,你快去办你的事,这里你就别先管了。”
赵仁义沉着脸摇着头,转身离开了寝室。骚狐狸坐在床沿边,扶着小仙的肩头,劝解起来:“小仙呀,你现在都快当母亲了,可怎么任性得像个孩子呢。怀孕是难受,但你把妹夫留下来陪着,要是延误了官事,你还有好日子过吗?”小仙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便不再作声,任由骚狐狸唠叨她。
骚狐狸安慰着小仙,一边上下仔细打量着小仙的肚子,好奇地说道:“小仙呀,俺早上做胎梦,起来就听小乌龟说你怀孕,俺赶紧过来看你,心里寻思,你的肚子一定很大啦,怎么好像没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