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骚狐狸却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人,她冷笑起来,无情地说道:“留着你的命,那是不可能的。你就是把人世的珍宝全部给俺,俺还是要你的命。”说罢转过头,显出家族掌舵人的派头,对着旁边的骚健强命令道:“动手吧。一、二、三,杀。”
骚健强将手中的刀挥向王志宁,只听“咔嚓”一声,人头落地,骚狐狸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倒在尸体上,瞬间那里只留下一滩血水。
王志宁姘头家的胡同与大多数京师平民住的胡同一样,都是细长而窄小,家家户户的大门错位不远,在胡同最深处靠里的门楼下,骚狐狸一行人停下了脚步,透过门缝往里瞧,这所四合院很简陋,没有牌坊也没壁影,是一座狭长的庭院,只有铺着青砖的天井。正对着大门的一排三间正房便是那姘头的家,两侧听暗探讲,住着姘头死去丈夫的两位兄弟,姘头敢在小叔子面前明目张胆地与王志宁住在一起,说明这个女人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通过暗探与街坊的了解,姘头虽然她相貌尚好,但她的心如蛇蝎般狠毒,将他的丈夫活活逼死,占尽邻居们的便宜,让人畏惧三分,都不敢与她交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她算计了。
骚狐狸决定在外面胡同里先结果王志宁的命,免得这恶毒女人生出事来,现在听王志宁还有两件宝物在那女人手里,骚狐狸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她轻轻地推开大门,与众人蹑手蹑脚地朝着正房走去,两侧的房间里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声息,他们都早早地入睡了。正房一侧的寝室里,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泽,看来那女人还没有睡,她在等候着相好的到来,琢磨到这里,骚狐狸心里偷偷地笑了起来,夺命杀手来啦,今晚让你们这对野鸳鸯在阴曹地府相会。
女人听到脚步声,躺在床上的身子也没有翻动一下,张嘴就骂道:“你这死鬼现在才回来,快把钱给俺,俺都焦急地等了一天。这么晚回来,你一定拿着钱在外面鬼混去了,别让那些不要脸的货把钱给骗走了。”骂了半天,没有一丝动静,她转过身朝床边望去,惊恐地看到几个人站在她的床前,眼露凶光瞪视着她。
她心慌意乱,张口就要呼喊起来,一个壮汉将手里一把闪着贼光的砍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低声吼道:“叫就宰了你。”吓的她花容失色,踡缩在被子里不住地说:“俺家穷,想要钱的话,俺这条胡同里最前边的张三家最有钱,俺可以带你们去。”
真如暗探所讲,这个女人坏事做绝,骚狐狸看她又冒出坏水来,心里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她压着火,压低声音,威严地问道:“王志宁的宝物在什么地方,你快说出来。”
那女人显出滚刀肉的样子,百般抵赖着说道:“俺不认识王志宁,更不知道有什么宝物。”想从她手里拿到宝物,比登天还难,她严格执行着只有收入没有支出的道理。
泼妇的话让骚狐狸的杀机顿生,骚狐狸克制着仇视的情绪,冷笑起来:“王志宁都招了,说宝物让你收藏起来。你若是不说,你这张俊俏的脸就会冒出一条条的血珠子,你算算,那个划算?”她将手中锋利无比的刀,朝着那女人脸上划去,女人再也不敢用搪塞的态度对待面前的人,她准确无误地明白过来,今夜她遇到比她更毒的狠主子啦,心里瓦心瓦肺般地疼痛起来,她用手指指木框架屋的正梁。
骚狐狸将拿到手的宝物打开,一件出自商代时期的玉梳,另一件是唐代青玉飞天佩。商代手工凿玉虽然发达,但它毕竟从原始社会过渡到奴隶社会,打磨的技术比唐代落后十万八千里,所以玉梳在制作上还是比较粗糙,青玉飞天佩不仅在材质上,还是研磨、抛光的技术上更是技高一筹,它的工艺更为精湛。在细腻中透着柔和的光泽,图案也更是复杂,显示出栩栩如生的生命质感。这两件宝物可是王志宁费了好大劲才从破落王公子孙手里连哄带骗贱买来。现在骚狐狸轻尔易举就获取在手,她将心中的得意克制起来,面无表情地对着旁边的骚健强命令道:“动手吧。”
在如意轩的后院里,一颗开满浓密梨花的树下,骚狐狸与众人围坐在一张石桌前,谢杨氏端来一壶沏好的茶,给众人倒满后,便轻手轻脚地退回到前堂店铺。众人见她的影子消失在门后,便又热切地讨论起来,骚健强首先打破了因谢杨氏进来的沉默,问道:“老板娘,俺们在京师首战告捷,下一步就是抓李四,那李四倒是经常在城东的一家地下赌场里出没,俺们用什么方法将他逮住。”
总管郑义宗微微地皱起眉头:“那还不如直接盯着他从赌场出来,俺们将他直接抓住,逼着吐出钱来,再将他杀了。”
骚狐狸苦笑着说:“兄弟,这可是在顺天府呀,随便逮个人可没有那么容易,更不能张扬。只能智取,而且还不能打草惊蛇。不仅要报仇,还要把俺们损失的钱拿回来。”
一直未开口的谢文举突然开口说道:“那就投其所好。”
骚狐狸感兴趣地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沉稳的谢文举,听他继续讲:“老板娘,他既然喜欢赌,俺们就跟他赌一赌,也可探探他手里到底有多少钱。”
骚狐狸失望地说道:“可是俺们这几人基本都不玩那一套呀。”
谢文举笑着说道:“老板娘您就相信俺,俺年轻的时候在外胡混过,跟着一位高手做过赌博营生。”
他接着解释道:“这营生说白了其实是个骗,几个人合伙让一个人上套。”
骚狐狸担心地问他:“谢大哥,您都多少年没玩过了,能行吗?”
谢文举不介意地说道:“这个倒是容易,俺们从现在开始抓紧时间练一练,再与配合的人一道演练一番,也差不多。”
骚狐狸眼瞅着谢文举,露出忧郁的神色,谢文举见她不相信的样子,安慰道:“老板娘,您就放心吧,这个办法行不通的话,俺们还有别的办法呀。”
这句话给了骚狐狸极大的信心,也是呀,没有见识过,就抱怀疑的态度,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骚健强担忧地说道:“这京师的地下赌场,守卫森严,俺们是外乡人,他们根本就不让俺们进去呀。”
谢文举宽慰道:“这个倒是不要紧,俺有些知心朋友倒是赌场里面的熟脸儿,跟他们一起进去便无大碍。”
既然谢文举能沉得住气,说得这样有把握,那就把一切都筹划好,做到万无一失,对于京师的具体情况骚狐狸还不了解,也只能暂且先以谢文举的方案去实施。
虽说本朝严令禁止赌博,还制定条律严惩与此相关的人。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胆大妄为的赌徒们总是心痒难耐,赌桌上带来的刺激充斥着头脑。明面上赌不成,那就转入地下活动,管你官府是抓去暴打还是跺手,就是没收财产也制止不了这股好赌的恶习,甚至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地往死里赌,剖根寻底的最主要原因是赌徒们都有一种以小搏大的侥幸心理,想通过投机来攫取金钱,把偶然性的输赢看做是运气的定数。更有那卑鄙狡诈的组织者,想获取高额的份子钱,便会挺而走险想尽办法往里钻,他们看中有利的地形,短期租平民宅院进行赌博,换着地方做,这一段时间在纸马堆胡同,隔几天那就再在琉璃厂胡同,总之一个地方他们开设赌局不会很长时间。他们将防范做到万无一失,隔着赌场好远,布上钉子,注意周围一切可疑的人员,若是陌生人到此,到死也找不到哪家里面隐藏着天大的秘密。钉子们看见熟脸儿出现,装做无意识地点个头,赌客们便会知道今日平安无事,无后顾之忧地进入刻着暗记的大宅院里,三拐二拐入到三垮园,踏入赌意正憨的场所里,若是偶遇官兵清剿,那也不怕,前面有官兵敲大门,打开垮园里最深处的角门可通往另一条胡同口,等官兵破门而入之时,赌客们早就如飞鸟般地从四通八达的胡同里逃之夭夭了。
一阵清脆“叮叮、当当”声从罐子里发出,在庄家连续不断摇晃中,李四揪着的心随着庄家的手,落到了实处,眼瞅着他将手里的罐子“啪”地往桌上一扣,只听骰子“哗啦啦”被他抛在桌面上,几个人扒着脑袋往上凑去,叹气声从李四的嘴里吐出来,他真是倒霉透顶了,晦气跟着他,让他最近几个晚上都血本无归,眼睁睁地看着堆在他面前的钞票,被那个押中的汉子毫不客气地拿走,他的内心像抽筋一般的疼,他一肚子的苦水无处诉说。
他最近手头有点紧,想从赌桌上捞上一些钱,却事不如愿,便暗恨起对面这个面目阴沉的汉子,他怎么运气那么好,连着几把押大小,都被他准确无误地押对,这杂种仿佛是他的克星。他摸摸怀里的钱袋,已瘪了一半,今晚还有机会选择,来钱快的掷骰子竟然这么不显运气,也许玩玩别的能换换手气,他转过身打起精神,向着另一个桌子走去。
一个熟脸儿见他过来,忙站起来让道:“四哥,你来得正好,俺家有点事先走了。”
李四便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温热的凳子上。这桌玩的是骨牌,竹子制作的牌因常长时间的抓摸,在烛光下闪着蹭亮的光泽。重新换了人,这桌牌便投骰子重选庄家,谁投的点数为最大,谁便先做庄。第一局开始,坐在李四对面的一个瘦小的像有痨病的黄脸汉子做庄,四个人面前各有八张牌,痨病鬼先打出一对杂九,左边没跟,李四心里一喜,左边的牌比杂九还小,那右边的也说不定不是很大,他自己有副双地,出手的话,那就比庄家的牌大,这一局他必胜无疑。他很自信地亮出了牌,右手的胖子玩家紧随其后,打出了双天,李四傻眼了,估计错误导致输牌,他太轻敌啦。瞧着对面的黄脸汉子脸上露出得胜者的盛气凌人样,心中的怒气顿时冒起三丈,但他不能去挑衅对方,赌场的规矩:愿赌服输。不论对方赢多少钱,都不能眼红,更不能借此跟对方吵闹。
他继尔自我安慰道:要赢钱,先输头。幸而一会的牌局变了,他便专心玩起来,几局下来,李四算算除了翻过本之外,他今夜倒还赢了不少。他感到有点厌倦了,见好就收吧,便不想继续玩下去,正好旁边几个人爬在跟前评头论足的说个不休,他借故对旁边的人说:“王哥,俺肚子饿了,你先来玩会。俺去吃些饭。”把面前的牌一推,拿起兑换好的现钱,让座给那位吐沫点子乱溅的赌客,低着头出了大宅院的门。
坐在李四对面的正是骚狐狸,她用华小佗教她的化装术,将一位身体瘦弱的中年乡下土财主,穿着时新衣裳初进京师的的模样,扮演得活灵活现。这几天晚上她与谢文举及他的好友们都混在场子里,细细地观察着李四,李四每次都输个几百块就不玩了,好像很有节制,回去后几人仔细分析研究,李四仿佛不像是在赌场里消遣玩耍的,倒像是图运气想捞钱的主。她的一百万再加上别的受骗人的钱,大约合起来有二百多万,李四不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全部挥霍光,一定别有隐情。他们决定先暂时不惊动他,看到底谁会与他联络。今夜真是歪打正着,他居然坐在她的对面,他没有一点点认出她的样子,这让她又忿恨,又有点兴奋。忿恨仇敌在自己面前,不能立马将他杀死,还要沉住气不露一点蛛丝马迹。
她若无其事与对方玩牌,将才学会的三角猫牌九功夫发挥出来,镇定自若地输牌给李四,让他先占上点小便宜,正好以此探到他用钱的虚实,同时也印证了他们前面的分析结果,李四背后还隐匿着更大的主。
眼看李四推开门往外走,骚狐狸对谢文举使了个眼色,他们几个人垮出门便跟着去。骚狐狸站起身穿过人群,朝门口走去,一个男人的背影将她的视线挡了回去,那人高大的身影把她逼向旁边,夺门而出,然后急匆匆地走向庭院的大门。
骚狐狸心里暗暗咒骂着又重新垮过门坎,往前面赶。此时谢文举他们的影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挡她路的男人背影也在大门口处隐没,她发觉这个男人刚才从侧面看,好像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尤其他的背影与走路姿势仿佛很熟悉,像她认识的人似的。
她打消继续瞎琢磨的念头,还是李四的事重要一些,只有把李四抓住逼问这条路了,她不想再消耗精力在这件事上,今晚就痛快地结束李四的性命。骚狐狸只要下定决心,她实施的速度是非常迅猛的,她将身上的长衣往腰上一扎,凭着感觉往前面那男人相反的方向奔去。京师的胡同横七竖八,交错在一起形成迷宫一般的路,让初进京师的骚狐狸茫然摸不着头脑,但她持着一股杀死李四的勇气,这勇气刺激得她没有了理性。一个单身女人,在漆黑的胡同里乱窜,万一遇到恶人怎么办?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她现在的脑海里只有杀死李四的场景。
她奋力朝前奔跑着,往更深的胡同里一头扎进去,“咚咚”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来,仿佛像一道闪电,炸得她胸口疼痛不堪,她灵敏的嗅觉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她慢慢地停下脚步,面前出现了两个路口,她选择了一条更窄的巷子钻进去,前面好像有个影子在拐角处一闪,她的心急速地跳动起来,她加快脚步奔跑起来,这人一定是李四,只有仇人出现,她的心才会这么活跃,身上的血液也会流淌得更快,更像是闻到一股血腥的滋味。她拿出匕首,鼓起劲朝躲在角落里的身影冲过去,一根木棍拦腰朝她身上劈过来,她躲闪不及,被横扫在地,影子又举起棍子向着她的头顶要砸来,她大喊一声:“李四,你知道俺是谁吗?”
黑影吃惊地呆愣起来,手里的棍子迟疑地举在半空中。她乘机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李四面前。李四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地打量着对方,这人不是刚才与他玩过牌的痨病鬼吗?难道他输了钱,不服气追踪着来,想打劫夺钱。李四打消了杀人的念头,他扔掉手中的木棍,抓起骚狐狸的衣领,将她推搡到砖墙边,他要借机羞辱这个人一番,顺便将他怀里的钱全部拿走。他用一只胳膊横压在骚狐狸的脖子上,一只手朝着骚狐狸的胸前摸过来。骚狐狸看这杂种就要扒她的衣服,隐藏在心灵深处的复仇本能,驱使她使出全身力气,她将右腿膝盖往上一抬,朝着李四的袴裆狠狠地顶过去,李四“噢”的一声,疼得忍受不住,抱着肚子蹲在地上。
骚狐狸捡起地上的木棍朝着李四的身上狠狠砸下去,疼得更像是要了李四的命一样,他嚎叫着骂道:“你这杂种,真是比俺狠。”
骚狐狸拿着木棍,哈哈大笑起来:“李四,俺都是跟你学得,你还是俺师傅呢。”说着话得意地将手里的木棍啪啪拍打在左手上,李四突然听到这人怎么变成女人的声音了,他忍着疼痛,满脸狐疑地望向骚狐狸。
骚狐狸带着仇恨的心,恶狠狠地说道:“李四,快告诉俺,俺的钱去哪了?”李四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是骚狐狸,她阴魂不散地追债来了。
骚狐狸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谢文举与骚健强等亲随顺着声音找来了。他们的到来,让骚狐狸有恃无恐,更加嚣张与霸道,她将手中的木棍递给骚健强,对着躺在地上的李四说道:“俺问一句,你就得回答一句,不说实话,先从胳膊开始,一只一只地断,你自己选择。”
她的话像刀子一般锋利,直插在李四的心窝里,他还有抵抗的机会吗?此时的他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去申诉、去狡辩,他全部交待了受人指挥,他也是傀儡的过程,如数家珍地细述了一遍。听得众人倒吸凉气,这日月神教真是一个坏事做尽、五花八门的邪恶组织。
骚狐狸打破沉默对着骚健强命令道:“还是按着老规矩办吧。”骚健强心领神会,一棍下去,李四的魂便晃悠悠地飘向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