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住在驿馆里,他焦急中等待着太监王信的到来,想让皇上召见他,必须先得到宫中大太监王信的支持与帮助,王信是天子面前的红人,掌管着皇上的起居饮食,只能通过王信的引见,才有奉旨召见的机会,对驿馆里的侍卫陈述请求后,侍卫冷漠地说:“你先等着吧,给王大人送信的事,俺们会替你办。”
他催促侍卫尽量尽快禀报,侍卫一副木然的脸,冷漠地说道:“俺们已经替你通报啦,王大人不来,说明王大人很忙,等他有空自会来,你再急也没用,还是安心等候吧。”侍卫心里暗骂道:背信弃义的狗杂种,不做好事,让俺们又得提着命去打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尽找事。虽然心里骂着,但对自己的职责却也不敢有丝毫马虎,早遣送杂役前往王大人府邸通报。
哈桑这次来京师虽为泄私恨,但更是为他谋求更大的前途,祁宏达将部落建成一所世外桃园的繁荣景象,不受蒙古部落的欺侮,受到部落牧民的尊重,他心里的羡慕嫉妒恨突如其来,心气难消。若是他成为可汗,更能让部落兴旺昌盛,当可汗,首先要得到当朝天子的赏识,得到天子的扶持,他就能将祁宏达手里掌管部落的大权夺过来,置祁宏达于死地。
哈桑对侍卫的怠慢只能一筹莫展,心中的焦虑更是加重起来。
住在驿馆里,他哪里都不敢去,那天他来京师,似乎隐约地在进城门的人群中瞅见祁宏达的身影,若不是他脑袋灵光,顺手牵羊拿起挑担小贩的外衣穿上,恐怕已成为祁宏达手里的牺牲品,出了驿馆的大门,哪里都危险四伏,还不如在舒服的房间里呆着养足精神。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突听门外侍卫的声音:“拜见启王。”话音刚落不久,房门被侍卫推开,启王侧身踏进房间,床榻上的哈桑惊得站起身子,心里七上八下。他跑过去,忙对启王行礼道:“哈桑拜见启王殿下。”
启王应了一声,威严地说道:“哈桑,你来本朝,欲进献部落防守地图?”
哈桑迟疑地说道:“是。可是俺……”他把未说出口的话吞进肚里,启王上前就朝着他的脸狠狠地甩出两个巴掌,骂道:“你小看本王,本王可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把地图先让俺过过目。”
哈桑委屈的说不出话来,与汉人打交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从怀里摸索半天,双手捧着一张牛皮献给启王,一股膻腥味扑鼻而来,启王用手轻轻扇了扇,细细地瞧了半天,暗想:这厮真是铁了心,要背叛自己的部落,若是落到父皇手里,带兵前去的人一定是俺,太子在京都把守,不可能回来,俺目前羽翼未丰,还在聚集力量,打仗对俺没有多大的好处。还不如按着骚狐狸的请求,让这厮一命呜乎,省去诸多麻烦。
启王笑起来,愉快地说道:“哈桑,本王看你献的地图与了解的情况基本相符,足见你对本朝的忠心,本王现带你觐见父皇。”
哈桑满心欢喜,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飞黄腾达的时机就要来临,他紧凑几步,靠近启王的耳边,讨好地说道:“王爷,这只是俺们部落的地图,俺还了解蒙古人的情况,只是俺没有时间画出来,只要照着地图,俺就可以指出他们的防御措施。”
启王夸奖道:“哈桑,真有你的,可见你足智多谋呀。”
哈桑胸有成竹地说道:“王爷,只要对皇上的江山社稷有利,能将边疆的土地扩展到关外,俺愿意躬先士卒打前阵。”
启王展颜大笑起来,爽朗地说道:“俺父皇正需要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走吧,进宫去。”说完,转身带着哈桑就往门外走去。
骚狐狸站在白鹭府的后园角门处,焦急地望着远方被黑夜笼罩的阴暗处,她想起午后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求启王办这件事,启王听她说完后,便要她回到白鹭园后园角门等他。启王痛快地一口答应,根本没问原因,这让她很感意外,她原以为在这件事上一定会费些周折,最起码启王可能提提条件之类的事。她暗自嘲笑起自己来,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识启王这么久,他从来都没有提过她抢夺会所的事,可见他根本不在意,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她继续深思起来,难道启王喜欢她,这理由似乎有点牵强得说不过去,是她一厢情愿地暗生情愫,启王在她面前总是一本正经,连正眼瞧她的目光都很少,人家怎么可能会心神荡漾地中意她呢?还是把自做多情的心收了吧,她安慰起自己来,她在男人身上伤过的心太多了,还是谨慎地控制好情感这档子事,男人都靠不住,还是靠自己最踏实。
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与脚步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欣喜若狂的她奔向前去,迎接启王的到来。启王坐在高大威猛的马上,朝着马前站立的骚狐狸直接切入主题:“贤妹,人已经带来了。”
“真是太好啦!谢谢王兄。”
骚狐狸心中一宽,真是碰见贵人了,在她看来很难的事,在启王手里就似乎简单得如同一,还是有权显威风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贤妹你就别客气啦。”
她格外亲切地说道:“辛苦王兄啦!王兄对俺的大恩大德,俺怎么报答呢?”她抬起脸来,望向启王,蓝色的眸子如同黑夜里闪闪发亮的星星一般。
启王瞧着娇媚的骚狐狸,心里不由得荡漾起来,他克制着情绪,恰如其分地说道:“贤妹,你真是见外,拿俺当外人,贤妹的事就是俺的事,为贤妹效力,理所应当。”
骚狐狸一往情深地缓缓说道:“王兄对俺的厚恩,妹永记心中,若王兄有事需妹帮忙,妹不惜性命。”
启王满意地笑起来:“贤妹,俺有事先行告辞,你把人抬走吧。”说罢一抬手,随从们将一乘小轿抬在角门口,家将们接过轿子跨往角门深处。
骚狐狸望着远去的人影,怅然若失地回到了行刑室。
行刑室的烛光忽暗忽明地闪烁着毒蛇般的影子。哈桑坐在冰冷的地上,他慌恐万分望着面前的这伙人,脑子迅速判断出,他们决不是当朝皇帝的锦衣卫,个个都如凶神恶煞般地盯着他,他悲哀地感觉被启王出卖了。
突听门响,祁宏达与一个女人走进来,他惊恐得失魂落魄,这一切都准确无误地告诉他,祁宏达找京师里的达官贵人帮忙捉拿他,祁宏达真是不能小看的人物,是他太低估对方的实力,才落得如此下场,他像一只落水狗般垂头丧气地瘫塌在祁宏达的脚下。
祁宏达瞧着面目可憎的哈桑,不由怒火心头起,他咄咄逼向哈桑,怒骂道:“哈桑,你以下犯上,目中无人,竟然连生养你的部落也要背弃,妄想置部落于战乱之中,你还算不算是草原的牧民?”
哈桑申辩道:“可汗,俺这都是为部落着想,俺们都想结束游牧的生活,回归朝庭,以此安居乐业。可是你呢,却上不合天意,下不合民心,背离部落先祖的遗训,将俺们都赶往草原深处,你才是真正想置俺们于死路的罪魁祸首。”
哈桑的狡辩让祁宏达的五脏六腑都似炸开般地疼痛起来,他伸手拎起哈桑,指着哈桑对着众人说道:“感谢大家的帮忙,让俺把这蛇蝎心肠的恶徒揪出来,这样的人若是落到天子手里,俺们部落的基业就会丧于他手中。今夜俺就让他休想活着出这道门。”
祁宏达转身向着骚狐狸问道:“骚老板,俺能在这里下手吗?”
骚狐狸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巴不得亲自动手将卖主求荣的无耻之徒撕碎,可这是祁宏达自己部落的事情,她不能喧宾夺主抢了祁宏达的威风,她豪迈地说道:“祁大哥,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怎么办都行,俺完全支持你。”她鄙视地望着苍白无力的哈桑。
哈桑汗如雨下,全身抖抖瑟瑟,他惊恐地张大嘴巴,此时再也吐不出任何的话语来。祁宏达得到骚狐狸的大力支持,豪气冲天,两手拽起哈桑的两条腿,大吼一声,使尽全身力气,两只胳膊舒展往外一拉,肉体的撕啦声与哈桑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祁宏达的神力将哈桑活生生地撕成两半,鲜血与脑浆喷溅着飞向空中,慢慢又散落在地上。
周围的家将们心惊肉跳地屏住呼吸,被眼前血腥的场面完全给震憾了。
骚狐狸的眼光尾随着客房中收拾行李的祁宏达,劝解他:“祁大哥,你不能再住一段时间回去吗?俺还没陪你在京师到处逛一逛。”
祁宏达停住手,将捆扎的草绳的放在一边,顺手坐在床榻旁,客气地说道:“骚老板,俺这次来,已打扰你数日,你尽心帮俺,俺无力回报,让俺心生惭愧。俺怎么再好意思长住下去呢,另外部落也需要俺回去,俺不能再呆下去了。”
骚狐狸顿时像要失去快乐似的,她不无焦虑地说道:“那祁大哥这一走,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俺也非常想去那片地方。”说着话,眼泪忍不住流下来,睹物思情,美丽的草原毕竟也是她的家。为了活下去,她才从那里逃离出来,转变成人,可灵魂深处始终保留着一份残存的记忆。
祁宏达见状,便安慰道:“骚老板,你若是无心留在京师,那就跟俺们一道回草原吧。”
骚狐狸苦笑起来:“祁大哥,你怎么不明白俺的心思呢,俺舍弃不了尘世的繁花,俺跨入尘世的大门便是为钱而来,得不到更大的财富,那说明俺很失败,俺不会轻易放弃来凡尘的初衷。”
“你的想法也对”人各有志,每个人来尘世都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他不能勉强骚狐狸的意愿。
骚狐狸将泪水摸去,放松了心情,她笑着问道:“祁大哥,俺想问问你,你娶过妻室吗?”
祁宏达的脸顿时烧起来,他不好意思地说道:“骚老板,俺还未曾成亲。”
“这太好了!”骚狐狸心花怒放地拍起手来,接着试探地问道:“祁大哥,俺想做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你可愿意?”
祁宏达婉拒道:“骚老板,俺们都是在马背上生存,养家之事实在不易。”
骚狐狸步步紧逼:“祁大哥,俺有一位妹妹,你也见过,粉儿与俺彼此知根知底,她是一位贤淑善良的姑娘,你若是愿意,俺为你们做媒。”
祁宏达早就见过粉儿姿色秀丽的容颜,但想到他半生都飘泊不停,人家愿意跟着他受苦受累吗?他矛盾万分,半天不吱声。
眼尖心细的骚狐狸早看出祁宏达的内心,她含笑着说道:“祁大哥,你还欠着俺的情,就成全俺做媒人的愿望吧。粉儿从小就肯吃苦,她定不会嫌弃草原的。”
祁宏达默默地点头认可了骚狐狸的想法。
洞房花烛夜,骚狐狸将粉儿亲自送进房间里,借着酒兴,她悄悄地问道:“粉儿,俺为你选的相公,你还满意吗?”
粉儿轻轻掀开红盖头一角,兴高采烈地望着知心的姐姐,得意地说道:“姐姐,你做的事,俺没有一件不满意,尤其俺的婚事,你的眼光真是独具特色。”
骚狐狸笑着骂她:“你真是脸皮厚,看人家长得英俊,俺一张口提起这门亲事,你就一副迫不急待的样子,恨不能扑上去奸了人家,一点也不会装模作样摆摆身价。”
粉儿羞得满脸通红,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是娇艳欲滴,她争辩道:“姐姐,俺都跟你多少年了,小仙的孩子都二三个了,俺还是一个女光棍,俺能不着急吗?”
骚狐狸嘲笑起来:“唉,姑娘越大越不中留了,有了相公,便早晚忘记姐姐的好处。”说完忍不住笑起来,她真心为粉儿的幸福考虑,才愿意让粉儿跟她中意的祁宏达结为夫妻,祁宏达的为人豁达正直,又富于胆略,粉儿跟着他定不会有委屈,也算是给跟着她多年的粉儿,一个完满和美的归宿。
回到寝室,坐在床榻旁,望着黄金烛台上缕缕的青烟,骚狐狸顿时落入寂寞忧愁中,粉儿与祁宏达成完亲后,就要远离京师离开她的身边,他们奔赴关外,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然而她的归宿呢?她百无聊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突然冒出几句诗来,边披衣走到桌边,爬在桌上,拿起一方白丝帕,在上面写下了一首绵绵的佳句:
残更惊杀梦中人,红烛伤情流泪滴。
醉欲解心事,谁料思君甚。
素帕纤纤手,绘尽平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