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何牧人一战成名,令力克力洋行船务柏森始料不及。正如王阿六说的,那是一个疯子,你要跟他斗,自己不疯也得被他搞疯。何牧人的公司门口,已经摘下“琼州远洋船务公司”老牌,重新挂上一个崭新的“琼州远洋船务股份有限公司”的招牌。之后,新公司实施一系列战略调整,开辟广州,上海航行和香港航线,船班以定时,定点,定人分别发船,再是新公司船新,航速快,何牧人又占有天时地利,柏森不得不偃旗息鼓,撤销降半价竞争的愚蠢做法。在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柏森以为自己是这座海岛船务方面,最具实力的竞争者和统治者,万万都没想到的是,十年之后自己会惨淡败阵,永远退出远洋船务,何牧人后来居上,彻底垄断海口港,成为本土第一个冒头的船王。当然,这是后话。
商战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想不被对手吃掉,就得迅速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足够可以与对手抗衡博弈,一决高低的境界。可这都是死扛硬打拿命拼出来的。庆功宴上,何牧人舍命跟梁安拼酒,就丢了半条命,只有半条命躺在床上,两天动弹不得。汪兴及全体员工,都急得团团转,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身体基本无碍,他焦虑过度,又加酒气攻心,才如此不堪一击,多喂他些椰子水和米汤,再躺两天,即可下床。
此时,梁氏宅院里,梁安正在屋里锤床踢桌,发泄闷气。他喝得少,肝胃无伤,却深刻地伤了他的那颗骄傲的心。宴会上他那冲天一注酒浆,让他糗蛋了。怎么会这样呢,他不停地锤着自己心胸,娘的,以前喝个十杯八杯都不在话下,怎么六杯就把他放倒了?不是鬼使神差,就是神差鬼使。
梁倩端着一盆热水进门,放到梁安脚下,从盆里拿起湿毛巾,拧干,说道:“哥,别想那么多了,洗洗脸。”
梁安一脸憔悴,满脸晦气,如困兽般烦燥不安,急地一甩手,叫道:“滚开,别来烦我。”
梁倩横了他一眼,说道:“早跟你说了,点到为止就行了,你不是喝快酒的料,看看,是不是被我说中了,真是害人害已。”
梁倩不容分说,手贴毛巾擦到梁安脸上抹擦,梁安一手将毛巾夺过,叫道:“你走开,我自己来,多事。”话才说完,啪的一声将毛巾丢到盆里。
梁倩顿觉万般委屈,嘟嘴横眼,准备离去。梁安突然吼道:“你站住。”
梁倩立住,愣愣地望着梁安。梁安抬头望着她,自我嘲笑地说道:“我搞得那么狼烟,那小子是不是特得意呀?”
梁倩跺脚说道:“哥,来日方长,你想那么多干嘛。”
梁安焦着脸叫道:“来个屁,长个鸟。你没想到那小子翅膀越来越硬了吗?又是股份公司,又是海量酒桶肚,都成海口传奇人物了吧。老子难道就甘心啃着老爹这点老本,混混过日子?”
梁倩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说道:“哥,咱们新开两家店,挂名梁安记,宴请全城名贵,你也够长了脸,你还想怎么样?”
梁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把他踩在脚下,我不能让郑老先生白白被他气死。”
梁倩摇头,说道:“你脑子是不是喝坏了,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怎么还挂在心里。”
“屁!才多久的事,就猴年马月?”梁安朝地上啐了一口,叫道,“摇头爽打我那一顿,我为什么不记恨他,偏偏跟这小子过不去?”
“真搞不懂你。”梁倩没辙了,扭过头生闷气。
“你不用搞懂我,先搞懂你自己再说。”梁安没好声气地说道。
梁倩又是一阵委屈,顿脚说道:“我怎么啦?事都是你惹出来的,怪到我这来了。”
“事是我惹的没错,但我看你怎么总是袒护那小子。你是不是对他上心了?”梁安盯着梁倩,上下打量,见她一身光滑亮丽,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记得你以前都不怎么注意打扮的嘛,女为悦已者容,你这是想干啥,我警告你,你真要对他上了心,动了情,首先就过不了老子这一关。”
梁倩被数落得无地自容,眼泪唰的涌了出来,大吼一声:“梁安,你自卑无耻,有完没完。”说完,呜呜地跑出去了。
俩兄弟的吵闹声和梁倩的哭声引来了梁母李秋霜,她匆匆赶来,恰好在门口撞上了。李秋霜将梁倩拦住,惊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