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两手拿酒,刘云龙牵着他的手,来到后厅。刘财来和张春堞一见,都站了起来,叫道:“哟,你这是干什么呢?”
梁安将酒放到桌上,对张春堞说道:“三姨太,今天我很受伤,想跟刘老板喝两杯。”
张春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半开玩笑说道:“梁公子年轻有力,英俊潇洒,还有伤心事?”
梁安也不客气地挪椅就坐下,一边开酒一边苦笑道:“三姨太,别耻笑我了。”
刘财来叫脾女拿了两个小酒杯,放到桌上,梁安一一斟满,说道:“刘老板,喝两杯吧?”
刘财来嘿嘿笑道:“都来了能不陪你喝嘛。”
张春堞知道俩男人有话要谈,说站起来,拍拍身子,说道:“梁公子,你慢慢喝,我陪儿子玩去了,不打搅你们了。”想赖着梁安的刘云龙很不高兴,却被阿妈一手抓出去了。
“哎!”梁安喝了一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边又倒酒。
刘财来摇着蒲扇子,笑道:“梁公子,你叹什么气呢,那事都过去好些日子了,还挂心上?”
梁安端酒自个又饮了个见底,啊的一声将杯子搁在桌子上,说道:“也不是那个事。现在是好事不上门,坏事滚滚来,我梁家出了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真是气死我了。”
刘财来鱼泡影一睁,问道:“你是说梁倩,她怎么个吃里扒外了?”
梁安叹息说道:“刘老板,咱家也算是世交了吧,也就不瞒你了。她今晚竟然跟那姓何的约会看戏去了,我说她两句,她竟然还跟我顶嘴。你知道外头怎么说,说什么我梁安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跟她说,她还顶嘴说她不是我夫人。”
刘财来摇摇头,端酒跟梁安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说道:“梁公子,这个我也有所耳闻了,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是流言,没想到是真的。可依我看哪,你那妹妹也是长脾气的,天要下雨,她要嫁人,还有你阿妈也罩着她,这事,我看你还是睁只眼,闭只眼随她去吧。”
“可以我硬是吞不下这口气。”梁安急得拍着桌子叫道,“娘的,每当我想起郑老先生吐血而倒下的那一幕,我就心痛,恨不得要杀人。”
“这个事,何牧人错其一,郑兰兰错其二,怨不得你。”刘财来摇着头道,“如郑兰兰嫁了你,我看你才是真的冤大头。”
梁安一下萎靡不振,也没了酒兴,低头不语。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早知道,我当初不应该叫梁倩去找小子谈什么合作,说来我也真贱,不等他来找我们,竟然主动投其所好。”
刘财来哼了一下,斜着头说道:“你也别怪,若真的法国佬把他打趴了,你坐视不救,没了对手,不是更加无聊?”
梁安抬头,注视着刘财来:“奇怪,刘老板你今天是怎么啦,总是替他说话?”
刘财来叹息一声道:“老实跟你说,要不是你和郑兰兰整天在我耳边聒噪,我才懒得理你们这些鸟事。你不知道,郑兰兰找我两次了,一次是合围法国佬之前,一次是宴会后,我干爹救过刘云龙和三姨太,我欠她的,郑兰兰儿子得了瘟疫,何牧人把他去福音医院救了过来,她自觉欠他的,世间很多关都好过,就这人情关不好过啊。我要不帮郑兰兰,那不是真的成了活泥鳅了?”
梁安既惊讶又激动,说道:“你欠郑家的,还好理解。可你不是说过,那郑承谰不是何牧人的种吗,娘的,他救自己的种,有啥欠不欠的。”
“话是这样说,可郑兰兰和摇头爽从来都说,那是他们自己的种。你敢去戳破那个事吗?”刘财来一语道破,戳得梁安无话可说。
“喝酒!”刘财来举酒碰了梁安的杯,说道,“多整点正事,少想那些伤心事,这才是正道。也是我过来人,对你的忠告。别老说什么老先生是天下最识你的人,人生伯乐不可忘。”
梁安灰溜溜地拿起杯,又碰了刘财来酒杯,一口吞了下去。他像吞的是一口苦药,紧皱眉头,半响,又说道:“刘老板,掏心窝说句心里话,姓何的也是有两把刷子,有些气魄才敢跟洋行斗,我也是恨洋人的,才不得已帮了他一把。他那远洋船务,在我们这五大行来说,那估计想都不敢想的。他下过南洋,我去过东洋,我们又都是郑老先生的门徒,我屡屡输给他,这才是我不服气的地方。”
刘财来轻摇纸扇,眯着眼,认真听着。梁安自倒酒,端起来就喝:“我跟他,就像周瑜碰上诸葛亮,浑身有劲却总是使不出来。他在城里开天僻地的整出个远洋船务股份公司,我还整咱城里的老产业,钱庄和侨批局,明眼人一看,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于是,我又在琢磨,或许我眼下想的这个事,真能整成了,不敢说造福千秋,至少也是利商利民之事。”
刘财来眼睛一亮,问道:“梁公子想到什么了?”
梁安两眼似火,灼热无比,说:“海口城自开埠以来人,包括五大商行在内,都是各自为商,小打小闹。这次咱联合五行背后戳了洋行一刀,我心里很爽。我想,如果将城里近千家大小商户,联合起来成立一个海口商会,你看如何?”
刘财来赞许的点点头,射出两道明光,问道:“你成立商会有何目的?”
“我认为,我们真把这事做成了,将来琼州府志上,不仅有他何牧人的一笔,也有我和何老板一笔。当然,我目的不仅在此于,我的目标是团结一切力量,静待其变,以伺而动。”梁安正了正身子,重新恢复了昔日风彩,凑到刘财来面前,神秘地又说道,“刘老板,你信不信,不出数年,天下将有大变。”
刘财来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叫道:“梁公子,你去东洋到底学了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梁安摇摇头,很狡猾的转换话题,说道:“刘老板,若真成立海口商会,你代表南行支持我任会长,其他四行,我自行去游说,如何?”
刘财来吁了一口气,猛然回神,哈哈说道:“你有能力有魄力,要选会长,五行还能不支持你吗?不过,万一那姓何的也来选这个会长,怎么办?”
梁安冷笑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还希望他来参选,此局我必拿下,报一吐酒之仇。不然全城人都以为我梁安是孬种,事事败阵。”
刘财来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好!你好好干,我支持你。”
俩人一拍即合,举酒交往,梁安血气方刚,喝得很是起劲,满脸胀红,刘财来唤人扶他回去,他一把甩开,就摇摇晃晃地走了。刘财来立于宅外,见梁安走远,立即返回院中,冲进屋里喊道:“三姨太!三姨太!”
张春堞出门应道:“啥事,吼得这么急?”
刘财来大口吐着酒气,摆摆手,嘱咐道:“记住,以后别让刘云龙粘梁安公子了。”
张春堞睁大眼睛,惊讶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财来又摆摆手:“梁安书生意气,满脑子想的不知是啥问题,我怕孩子粘他也沾了邪气。”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没醉,说完他也不理张春堞了,摇摇晃晃的扑床上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