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瑞雪的回来,开始有人端着案板拿着菜刀和各种配菜走进来。秦瑞雪放下笛子,无殇也离开那个女人。两个人一起不知道进到了哪里,不一会再出来时,秦瑞雪的怀中多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女孩子。一切仿佛已经准备就绪,一个奴才模样男人抬起头问无殇:“动手吗?”无殇眯起眼睛,笑了:“做吧,做的好吃一些。我的‘母妃’是贵人,吃惯了山珍海味,你不许委屈了她。”
话罢了,无殇亲自起身,将陈太妃扶上他经常坐的椅子。说话间温柔周到,是个好儿子该对母亲有的模样:“母妃,你要好好看着,儿臣准备这道菜步步为营,很幸苦的,母妃要尝的哦。”只是“母亲”的脸色就不敢恭维了。听了这么半天话,她总算明白了无殇要做什么,脸上久违的带了服软的表情。无殇一愣,即刻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瞧,都是一个母妃的儿子,我怎么就不记得我受了苦时候母亲对谁服过软?”服软。他暗自冷笑,所有的苦都是她施加的,即使不是也总是要来火上浇油的,哪里来的委屈一说?眼看着陈太妃的情绪濒临奔溃,无殇又很好心地将嘴巴贴上她的耳朵安慰她:“不痛的,你的小儿子不痛的,很快就会好了。这么久了,想必母妃也是饿了的。”
那个奴才模样的男人已经动了手。菜刀飞快的划过二皇子金贵的肋骨处,然后向无殇解释:“排骨肉削出来做肉饼是格外香的。”无殇笑着点头,眼神里埋着深重的戾气。
他转身进了屋,有人准备好了龙袍伺候他换上。无殇叫住陈宇墨:“走吧,舅舅。”
换了一身衣裳,无殇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戾气从他的身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威严,以及曾经从二皇子身上看到的阴翳。只是他的阴翳更为柔和,只是叫人畏惧,打骨头里发寒,而非像二皇子带着猥琐的、令人情不自禁厌恶的。
陈宇墨应声出去。
仅仅是这么一上午,他的情绪经过太多起伏,此时不知道该同无殇说些什么,于是就什么都不说,一路沉默着。直到无殇坐上那个象征着权利的座位,他才麻木的跟着诸臣道一声:“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也怕了。
想扶持着无殇上位他并不是没有私心的。手握那样多的兵马,不想自己称王那就见鬼了。可见识了无殇的行事后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有过篡国的想法。他不敢想象他的手段放在他的身上该有多么狠。
至少不会轻的。因为无殇信任他,所以他若是让无殇失望了,遭遇的会是更为沉重的打击。
所以当场,他交出一枚小巧的兵符,跪下亲求还乡。
无殇大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并未做过多的纠缠与挽留,只是沉默的送走他,赏了些足够让他不发愁晚年的资产。
待无殇闲下来已经是傍晚了。
他没叫仆从跟随,而是独自一人在前往那小破房子的路上漫步。他不断问自己,下这样重的手对吗?
对吗?对吗?没有人回答他。最亲爱的母妃死于非命,最后的亲人陈宇墨辞官回乡,没有人回答他。一个人也没有。人前的威严阴翳统统褪去,他此时也不过是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小少年罢了,如今只剩下遍布伤口的心和沉绿,以及秦瑞雪。他呆呆的走着,到了那个巨大的鼎跟前。
那个鼎有多么大呢……再来上三个他也环不住的,他勉勉强强环的住这个天下,却环不住这一只鼎。他又想起来初次在这里遇见沉绿。
那时的她还是很狼狈,浑身是血,还被屠了满门。唯一幸运的事情就是她没有伤。至少在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完完整整的小姑娘,可现在,她只能躺着,听不见别人说话了。
陈太妃说的没有错。沉绿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他突然开始后悔将沉绿和无殇带进宫里,将两个纯白无暇的人带进他注定沾染鲜血的怪圈里面。那是他的世界啊,不是她们的。
他忍不住想哭。
傍晚很安静,空无一人,喜爱热闹的宫人不知都去了哪里。也罢,赶上这样的日子,大家大概都在忙。天逐渐黑了下来,他还呆在鼎旁。
远处突然就闹腾起来,有人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终于看见了来人。是陈太妃。
这一天的折磨下来她已经失了人样,头发蓬乱着,她的手里夹着一个糕饼。无殇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个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