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话可说。”黄善将手里花往路边丛林里扔,迅速走开。杨林杵在原地,望他背影,好像知道了什么,心想应该要和他好好说。
郑小钧追上来,问她怎么回事,问她那个人是谁,说他捧着花是什么意思……
杨林心里不快,堵得难受,打断一脸轻快的郑小钧,“你回去吧,现在别烦我。”
“我什么时候烦你了?”
“现在。就现在。你不走,那我走了。”从他手里抢过书包,快走走了。
原本想去找寂然,临时改变主意,没有与她说自己的混乱,而是直接找黄善,打了一晚上电话,黄善终于接了。宿舍已经熄灯,杨林跑去厕所里说电话,问他怎么了,为何生气,问他找她什么事,问他生她什么气?
“你出来!我们当面说!”杨林气急败坏。
“不方便。拜拜。”黄善挂了电话。
“你怎么会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虽然到头来的结果并不会因为这努力而改变。杨林,对你有过好感,但仅仅好感,这好感慢慢消磨掉了。所以,对不起。”
他说完,向杨林伸出手,面带笑容,她缓缓伸出了手。黄善主动握上那只手,将祝福送出。
如果所有不对等的关系,都可以握手言和,那这世界就真的是和谐稳定,没有战争与难民,没有犯罪与受害者,没有暗箭与流言。
黄善的确如此想过与杨林好好见面好好说,就算再见也要有风度地再见。然而不巧,让他重新认识了胡杨林,认识到了他与她各方面的差距。他退缩了,自然而然地与杨林没了联系,就像他们从没遇见过,彻底到令杨林死心。
杨林和寂然抱怨,说并不喜欢因为这种原因而疏离,她原本想要珍惜黄善这个朋友。另一方面她也觉得黄善缺乏勇气了,定是不够喜欢她的,不然她很有可能因为黄善与郑小钧分手,话说出时都被自己惊一跳,狠狠赐了自己一巴掌。
见寂然没有话说,杨林便问她这算是谁的问题呢?寂然奇怪她怎么这么问,“你说的对,他没那么喜欢你。”发呆中的寂然,发现缺乏勇气的还有她,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地喜欢一个人。
这是个多大的误会啊。
“寂然,你知道我爸怎么说吗?他从小给我灌输的是,女孩子不用太聪明,笨点好。像我妈那样,不也可以找到优秀如我爸。虽然不是很苟同,但挺有道理的,能理解。所以我也可以理解黄善,没有谁对谁错。”
寂然父母就不大与她交流这些,想来从不交流吧。没有经验可说,想的都简单,无非希望她学习好,学习好才有好前途好生活。他们那一代为生计奔走,寂然就不要继续再为此所苦了。可是就算到了这个年代,寂然看到的仍然是为生活所迫所苦的画面,仍然是底层的在底层继续挣扎。
寄予理想,安于现实,跟随血脉一同被继承。
理想似乎只是理想,世界和平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和平呢?
为何如此?错在哪里?
社会被隔离成一层一层,没有直达的电梯,上层的人据守着自己的天地以为这就是天地,下层的人憧憬上层风景,而不知怎的爬上个五六层似乎就觉得很吃力了。
一个人北上,心向目标,叶智芒心有重负,他还保证不了这重负对他是否是积极的。途中去看望父亲叶开能,他这么瘦,只见骨,双眼漆黑不见底,如芒在背的恐惧袭来。时间对他不公,叶智芒想,无奈地看着叶开能垮掉的背影。
叶开能在监狱的第八年,突发疾病去世。严重的水土不服,没有食欲,每天食量很少。后来开始注射营养剂,又产生抗体,厌食症愈演愈烈。人身形如槁木。
蒋丽婕带回叶开能的骨灰,联系到叶智芒,告知他父亲去世之事,又说他如果学业很忙就不要回来奔丧了。叶智芒挂断电话,走出电话亭,未被搁好的电话滑落,悬挂在那儿。北方烈风吹袭,他一步一步走在校园里。天空灰蒙蒙地,已有两日未见太阳,他摸着自己干裂粗糙的脸,脚下的路在一点点流失。
连夜上了火车,叶智芒倚靠车厢壁,看着车厢内一张张脸,突觉好雷同。被生活不断磨蚀,而失却了原本的脸。所有人其实不过是同一人。他一直认为蒋丽婕和叶楠美才是比他更加艰难的那个人,他自己不是。他不会承认自己是。他有一样东西,他无法确认它的来历,但是是他的。
对生命敬畏,但必须保持尊严与骄傲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