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寂然知道他怎么想的,顺应了他的结果。与世无争,她的性格是这样,不去争取觉得自己不配的东西。”
“你懂她。”
“不懂。那个深潭不是我可以探入的。我火候不够,你就更别说了,陈康容或许有可能。”
因为成长环境算是见过世面,看待问题也习惯多角度,不喜欢用对和错去裁定哪一方,但杨林不认为自己是爱思考的人,她觉得想得肤浅并不坏。
“觉得他们身上有相似的东西。”
“在我看来,就是为自己找一个完美的借口。而且这样的心理麻痹,又很有效果。等陈康容休学一年后回来,就不知道这世界变成什么样了。01组成的世界永远更新不止,变幻莫测。”
“那不是。虽人心也叵测,但寂然……坚定不移。她从很久以前就被什么牢牢栓死,失去自由。”不知道渴望自由,因为自由可以杀死人。“你知道那个牧羊人的故事吗?寂然就是那样的一个牧羊人。”
“不知道。”
“啊不想说了。”杨林靠紧郑小钧,毫无征兆地闭上眼。
事物原来都有征兆,郑小钧在和胡杨林分手之后,找到了那个牧羊人的故事。他更加确定,杨林的离开,是因为这个牧羊人。牧羊人是自私的。他无法了解寂然的为人,她平凡到太过于平凡了,缓慢地侵蚀着杨林。
不是牧羊人的羊,不是牧羊人手里的鞭,而是草原随行的风与雨。
头发还没有全干,阿桡套了件黑色外套,下楼走去校内的超市。蹲在地上对着货架底,也许选择恐惧症,看来看去都拿不定。忽一转头,斜向上的视线撞上正从货架另一面过来的陌生异性。阿桡盯他有两秒时长,突然伸手挡住自己的视线,站了起来,那人从她身后过。
先前,就像这样,也在这个超市,施斐然出现。
但此刻,施斐然在地球的另一面,昼夜错位。
也许凑巧,施斐然正在一家二十小时便利店里吃杯面,然后记起他们在超市里无聊坐了一个下午。外头大雨,足足下了一个下午,街淌水,像在汹涌的河坝上,水一直拍打上来,溅不上身。他们一杯一杯地续咖啡,去隔壁买了三次甜点,提前用掉了一个星期的午饭钱。施斐然说看不出她这么节俭,她摇摇头,给他看了一个木偶,是刻出来的一个不到一分米高的鲸鱼,“买了这个。”
“我喜欢鲸鱼,没来由喜欢这个动物。我更喜欢这样的小东西,有时候需要它们来治愈自己。”
她说的是治愈,他很可以感受这样的治愈。
他也需要她来治愈自己,他想。他错认为他们是伙伴关系,并非如此,是他在利用。
“不是说非要难受的时候才需要,我时刻需要。需要它来克制自己。当然我不是尽力在人前表现完美,归根不过满足一己私欲,获得一种心里的满足感。拿吃饭来说就是,它不是用于解决饥饿感,而是用于满足饱腹感。这是不同的。”
施斐然并没有听懂,按照他的分析,阿桡的表达多数都是不完整、混乱的。这和智力或是大脑的发育没有关系,只因她是阿桡,他这么认为。她是认真的,无妨暴露自己的笨拙。
由热转为冷,大学的第三个冬天毫无预兆地来了。十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在图书馆中央空调调控下的温暖室内,看一本词人的诗集。
“欸!”音很短。
“连椅桡。”字与字之间有半秒的停顿,咬字清晰。
然而对于安静的图书馆以及她的官能认知,分贝过大到她一时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严重错误并急迫需要解决若不解决肯定会有很恶劣的后果。她的视线离开书页上移,从衬衣的扣子和马甲的拉链,一对凸起的翅膀一样的锁骨,时下流行的尖下巴,适合尖下巴的栗色染发。轮廓分明,好奇又坚定。不可抗拒。她望他一眼的时间超过了以往望任何人一眼的时间,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更加强了他原来就强烈的存在感。
他的吸引力膨胀过度,阿桡想,她不得不迅速对目前情境做出反应。
断定并没有给别人造成麻烦,阿桡遂一句话不说,将自己的目光又移了下来,捕捉阅读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