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推着人往前走,一学期匆匆便近了尾声。
罗素素自那日以后,再没有来学校上过课,只是听同寝的人说起,不知道哪天下了课回寝室,她的床铺被褥和衣柜都一扫而空,仿佛从没有人住过一般。
她曾打过她的电话,一次两次...耳边是冰冷的铃声循环往复,仿佛永无休止。
她闭着眼睛,删掉了那个随意能脱口而出的号码。
出门前,看一眼床头柜上的招牌,里面的人音容笑貌那般鲜活,永不会老,永不会难过,也永不会...陪伴她。
走下楼,外边是艳阳高照的天。
陌姜怕冷,却是不惧热的,短袖外套了件单薄衬衣,即便这样,走到顾维樑家门口,掌心依旧温度淡淡。
隔了厚重的门墙,里面传来的争吵声钝得刺耳。
陌姜抬手,按响了门铃。
屋内一静,而后有脚步声响起,门在眼前推开,顾爸爸看着她,脸上一抹笑:“陌姜啊,快进来准备吃饭了。”
眉宇间怒意疲乏却是未褪。
陌姜乖巧的点头,换鞋进屋。
饭菜已经摆上桌,顾维樑坐在桌前,面色积郁,一贯将心事摆在脸上。
她去厨房洗了手,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满桌的饭菜,香味袭人,却,无人动筷,陌姜顶着压人的凝重,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夸张惊叹:“哇,阿姨,您这排骨是五星级饭店买来的吧?!太好吃了!”
顾妈妈勉强扯了嘴角,拿了筷子又往陌姜碗里夹了几块。
“喜欢吃就多吃一些,别剩了碗。”
“妈...”顾维樑看着一桌菜,闷闷开口,“那汤给我留点,待会我打包带去医院......”
‘啪’顾妈妈猛地拍下筷子,脸色铁青:“顾维樑!你现在是想把我们也气去住院啊?!”
顾维樑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妈我没那个意思,但是素素他爸妈在这里没个人照应......”
顾妈妈站起身吼:“你也知道那是人家爸妈啊!”
顾维樑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坚定,是少有的认真,他说:“妈,从跟罗素素交往第一天起,我就抱定了娶她的心,她爸妈日后也会是我爸妈。”
“什么爸妈?!什么爸妈!”顾妈妈抄起筷子朝顾维樑头上砸去,浑身气得发抖,“顾维樑你给老娘听好了!只要我跟你爸还喘着气,你就别想娶那丫头!”
顾妈妈血压高,而今气上心头,免不了头晕,陌姜忙上前扶了她坐下。
“阿姨,您别生气,注意身体。”
一直沉默的顾爸爸开口说:“陌姜啊,扶你阿姨回房间休息。”
“好。”
陌姜探手想去搀顾妈妈起身,她却不肯动。
“我没事...”她看一眼顾维樑,叹声,终软了口气,“维樑,这几天,咱们家钱也出过,人也去过,对她罗素素是仁至义尽了,作为朋友,你要帮忙,爸妈没意见,只是你要强撑那么大个烂摊子,我们家还过不过了?”
顾维樑抿了嘴唇,站起身:“妈,我先去医院了。”
“去什么去!”顾爸爸脸色铁青,沉声说,“你下午给我待在家里,哪都不准去!”
一向惧顾爸爸如同老鼠见猫的顾维樑,却对父亲的话恍若未闻,只朝他跟顾妈妈鞠了个躬。
“儿子不孝顺。”
大步出了门。
口里愧疚着不孝,还要为...这样的不孝,为人父母,又如何?
顾妈妈强忍了泛红的眼眶,站起身,陌姜忙扶了她,小步送进房里,宽言安慰几句,又倒了水见她服下降血压的药,躺上床,方返身出来。
客厅里的顾爸爸,背了手朝书房走去,碗里米饭颗粒未动。
“陌姜啊,你吃完饭有空就去一趟医院,没空就别去了,那小子闹得,昨天也没吃东西...”
桌上,保温盒静静搁置,揭开盖子,米粒晶莹,菜香扑鼻......
被罗鑫捅伤的人家里有权有势,住在a市最好的武仁医院。
那个请得起二十四小时私人陪护,住得起vip病房的家庭,失了独子,铁了心肠,仅仅为医药费便已经让罗家卖掉了房子,赔得倾家荡产。
后续,不用细想,也知是怎样的艰难。
陌姜很不喜欢医院,门樘高悬,进去是满眼纯洁炫目的白,最残忍最圣洁的白,沉酿着空气里消毒水的气息,每深入一步,都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