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的走廊很安静,冰冷铺陈的大理石光洁如镜面,垂眸便可见人,偶尔经过的护士带着口罩,眼里静默无声,漠然掠过。
陌姜隔了冰冷的门往里望,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年华却永远停驻,在消亡的时间里枯萎...
她心里不忍,别看眼去,转了身,却看见顾维樑站在身后。
乱糟糟的头发,眼底乌青,面容是少见的憔悴,只余下望着她的那双眼睛,澄澈清明,几近迫人。
他哑着嗓子开口:“你怎么来了?”
陌姜举了举手里的饭盒。
顾维樑愣了愣,扯开一抹笑。
“谢谢。”
伸手去接,饭菜隔了盒子透出淡淡温暖,陌姜说:“是叔叔准备的。”
顾维樑没说话,陌姜问:“最近你见着素素了吗?”
那少年,却露了尴尬的神色,支吾着,不懂如何回答,她瞬间清明了心思,微笑着,全然洒脱的模样。
“行了,别为难了,你们小两口就同舟共济,过得甘之如饴吧,我就一人清闲自在,荣华富贵去了。”
顾维樑眼里愧疚:“你知道素素的性格...”
陌姜却未有耐性听他说完,转了身,摆手,轻快的语气,
“这里味道实在太难闻了,我走啦。”
鼻子却酸得厉害,仰头吸了吸,用手挥开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这医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太难闻...太难闻了...”
喃喃念着,是嫌弃的口吻,却有满心的压抑抓紧心口,窒息得几欲落泪...
出了医院大门,街上人来人往,车如流水,她沿着人行小径走,晃悠着步子,晃悠着身,一双眼,淡淡地,看着前面,走出一段,轻轻眯起眼,模糊了焦距,故意造成混沌,模糊着,看前方的一切。
朦胧间,有人逆了人流,逆了光线,那般不急不缓,却郑重的朝她走过来。
她明亮了眸光,笑着朝来人招手。
“小迟啊。”
而那少年,缓缓在她身前驻步,光影斑驳下,是驱云散雾的笑颜。
她眉眼深弯,踮了脚拍他头顶,日光晒过的发间溢满了她一掌心柔软的温暖。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笑眯眯的问。
许迟抬起手里装满一塑料袋的颜料。
“之前的,用完了。”
“真是勤奋呢...”陌姜感慨,顺便想起自己那盒去年买的笔芯到今天还剩好几根,轻咳嗽一声,问,“对了,你们系今年暑假不是有两个出国进修的名额吗?出来了么?你选上了吗?什么时候走啊?”
她一连串的问题炮语连珠,许迟倒是记性好,温和笑着,一一作答。
“是,没出来,不清楚,下个月九号。”
陌姜奇怪:“怎么还没出来啊,画稿不是上礼拜都交了吗?”
“我的,不见了。”
“哦...”陌姜点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应过来,惊得跳起身,“怎么会不见?!你交上去的作业怎么会不见了?!那你怎么办啊现在?没有作业怎么参加竞选啊?!你们院里老师呢?他们怎么说的?”
她激动紧张,许迟却反应平淡。
“院里在找,我打算,另画一幅。”
“那来得及吗?”陌姜眨巴着眼睛望他。
许迟扬唇一笑,点头:“自然。”
“那就好...”陌姜松了口气,转而又替他愤愤不平,“怎么交上去的作业还会不见啊?你们院里老师也真是大意,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乱放呢!也是小迟你可以再赶一幅,换了别人,万一赶不出来怎么办?要是因为这个丢了出国的机会......”
她喋喋不休,身旁的少年却眉目温柔,淡淡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棒棒糖,拆了外包装,趁她张口说话的时候放进她嘴里。
腻人的甜里裹着一丝酸意,陌姜将口里的糖拿出来,白色的糖棍上是一只睡眼惺忪小猫,看着甚是眼熟...陌姜从包里翻腾着掏出钥匙,银色的环扣上挂着一只灰色小猫,睡不醒的模样。
于是,抬起手,在许迟眼前晃着钥匙扣和棒棒糖,笑问:“你看它们两个,是不是长得很像?”
那少年静静望着她,眼里柔和,轻笑点头:“...很像。”
三个...都很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