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昆思虑之间,水痕只顾在前带路,引着众人一路北行,寻着山路,登上山巅,到了“缥缈山庄”门外,见刘远在门口迎接,吩咐他先去备茶,自己带着众人一路进入院内,寻着聚义厅,走了进去,在厅正中站了,转过身来,面对山贼头领,微笑道:“诸位头领,这便都坐了罢。”
英雄五虎紧跟水痕身后也已进入聚义厅中,见着水痕转身,便在水痕身前两侧不足三尺处分头站定,回转身来,骆花二人站在左侧,隋刘水三人站在右侧,呈现左三右二之势,身子靠前,凝神运功,环伺左右,贴身保护,谨防山贼入得厅来突然发难,偷袭水痕。
六人这一站定,张成当先入厅,为首而站,正面对着水痕,听了他说出这一番客气话来,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冷冷的道:“都坐了罢?哼,冯老大呢?怎的不见?”
水痕一听,不明其意,转念一想,若有所悟,问道:“敢问尊驾,冯老大可是指贵帮冯副帮主?”
张成冷冷的道:“冯副帮主?哼,不是他,还会是谁?”
水痕听了,微笑道:“张岛主稍安勿躁,冯副帮主马上便到。”目光扫视众山贼头领一遍,道:“诸位头领,先请就坐。”
众山贼头领站在张成身后,见着椅子,心中都想坐了,只是碍于张成不坐,他是冯平拜把兄弟,帮中职权现下属他最大,他既不坐,又有谁敢先行坐了,当下听了水痕这话,数十双眼睛齐齐望着张成后脑勺,等他示下。
只见张成头也不回,冷冷的道:“先请就坐?哼,要坐也是本岛主自己来坐,却轮不到你来说东道西。”眼珠子向前一扫,瞧见居中一把白虎交椅,想要上去坐了,刚要抬脚,见着英雄五虎围在水痕身侧,个个虎视耽耽,想到三日前湖上一斗,这五人个个身手不凡,武功好生了得,而那白虎交椅又是大位,向来只有本帮大当家才可以坐,旁人若是随便坐了,便是触犯帮规,罪当处死,心中想来还是不坐的好,望了左首第一把椅子一眼,走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脖子一仰,抬头望着天花板,头也不转,傲然道:“哼,兄弟们,都坐了罢。”
众山贼头领见他坐了,得了他命令,都道了声:“是。”纷纷走到张成身后,找把椅子,随便坐了。幸好厅内椅子颇多,他们坐在一处,倒也可以坐下。
水痕见众山贼头领坐好,正要说话,斜眼间,见着刘远走进厅来,身后跟了十来名家丁丫鬟,男男女女,手上托了托盘,端茶送水来了,便向刘远道:“递了茶水给诸位头领喝。”
刘远恭身答应,回头吩咐家丁丫鬟上前给诸人递茶。家丁丫鬟也颇恭顺,走上前去,给在场诸人一一递上茶水。
众山贼头领都是久经江湖之人,一生之中,常年在刀尖上混日子,可谓:“大风大浪,九死一生。”所见世面太多,因而凡事遇着,都是小心谨慎得很。此番前来逍遥岛上,众人按着冯平事前命令,只准来人,不准带来兵器,因而身边未曾携带兵刃,既不携带兵刃,心下底气便是不足,心中想来不知敌人是何意图,有甚图谋,心中只是早做打算:随机应变,见机行事。这时,忽然见着家丁丫鬟递茶过来,心中各自嘀咕:敢情是要下毒手了。只因依着往日江湖上行走惯例,敌人在茶水中下毒之事乃是常有,实不在少,因而见着这种场合,早已见怪不怪,处之泰然了,当下心中虽有所虑,脸上均都深藏不露,沉稳得很,纷纷客客气气的伸手接过茶水,端茶入手,拿在手中,有些胆子小些的,生怕茶中有毒,只是端着,却是不喝,有些胆子大点的,给点面子,假意将茶递到嘴边,倾斜了茶碗,仰起脖子,做个饮茶之状,实则是将嘴唇抿紧了,让茶水只在唇外游走,不让半点茶水入口,心中意思,便是出于客气,做个样子,假装喝了茶,糊弄过去,也便是了,只是不敢当真去喝入那茶水。众山贼头领心中都是一个心思:这茶水中所下何毒,我等皆不知晓,万一当真喝了这茶水,毒性发作起来,那可当真祸福不知,棘手得很了。
有些自认为是老江湖的,则是双目下垂,仔细盯着碗中茶水不住瞧看,想要辨认出里头到底掺入了何种毒药,边看心下边嘀咕着:依我多年行走江湖经验,里头定然是下了蒙汗药了,他们意思,必然是想在我们饮茶喝水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们当场麻翻了,来个一网成擒,一网打尽,届时,我们手脚不听使唤,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只能像皮影戏中的牵线木偶一般,乖乖得任凭他们胡乱下手,随意摆布了。到了那时,只怕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来,得意洋洋得冲我们万般辱骂、百般嘲笑,我们也只能傻傻看着,丝毫奈何他们不得了。哼哼,这条毒计虽好,只可惜,却是不曾想到我们这儿别的没有,就是老江湖多,既然被我这老江湖给识破了,那其他很多位老江湖定然也能识破了,料来这般小小伎俩,你拿了去欺骗三岁孩童兴许还能管用,若是想要欺骗咱们太湖帮中之人,那可是照猫画虎,自作聪明了,更别说是要骗过我们太湖帮中的诸位精明头领的一双双慧眼了。哈哈哈哈,当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之事啊。
众山贼头领心中各自想着心事,众人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不过,万变不离其中,总之是认定了茶水中掺有毒药,谁都不敢随意喝茶。
其实,他们想法虽有可取之处,在这儿却是多虑了,这茶水乃是普通茶水,并未掺有任何毒药。水痕邀他们至此,乃是共同商议自己来当太湖帮帮主的大事,又怎会胡乱在请他们喝的茶水中下毒药呢?只是其中道理他们不知,心中小心,故有这许多杂七杂八的江湖上谨慎念头而已。
当下刘远边吩咐家丁丫鬟递茶,边示意边陪笑道:“请喝茶!请喝茶!”
张成见有丫鬟递来茶水,也便伸手接过了,拿在手中,只是不喝,白了水痕一眼,冷冷的道:“请喝茶?哼,却又在搞什么鬼名堂!水倒流,冯老大人呢?怎么还不到!”
水痕见他说话无礼,心中不悦,脸上却不显露出来,冲着张成笑了笑,见家丁丫鬟已送完茶水,恭身站在一旁,便向刘远道:“快去有请冯副帮主来厅中相聚。”
刘远正想请水痕示下,听得水痕吩咐,应道:“是。”转过身来,带着一众家丁丫鬟一同走出了聚义厅。
见他去了,冯平一时半会也不会到,脑子一转,为了缓和气氛,找个话题,望着厅内众山贼头领,微笑道:“想来,诸位头领必是太湖帮三十六岛岛主了,敝人闻名久已,只不知诸位高姓大名,还请通报了声,敝人好一一见过,知会则个。”
张成一听,冷冷的道:“知会则个?哼,水倒流,你既然闻名已久,却又要知会什么!哼,本帮兄弟的大名,却不通报了,就算一一通报了,你也记不住!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本岛主做得了主的,自会做主,却不劳向你知会这许多兄弟的大名!”
水痕听了,知道他是带头之人,在贼帮中颇有分量,微笑道:“张岛主大名,敝人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却听张成冷冷的道:“久仰久仰?哼,本岛主连个东青虎都拿不下,还久仰个屁大名啊!”边说边白了站在水痕右首身侧的水若寒一眼,冲他冷冷“哼”了一声。
三日前那场激斗,水若寒早与水痕夫妇、英雄四虎说了,水痕心中自然知晓。当下听了张成这话,水痕转念之间,心中已然有数。忧虑之余,斜眼望向水若寒时,见他目光到处正直直得望着张成,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只不做声,说半句话,再看张成时,瞧他一脸愤怒神色,心头怒火便似要瞬间爆发出来一般,怒不可遏,心中不禁吃惊,眉头微微一皱,心道:且听张成还有甚话说,我好从他话中意思从中调节,好生周旋。
张成一见水若寒在场,心中已然有气,只觉浑身不自在,万般尴尬,直欲除之而后快。心中意思,便是生怕那日自己与之交手,打了许久,力气衰竭,一个失手,一招之差,败于他手,这事若是传将出去,让江湖中人知晓了,定然大失自己颜面,难听得紧,因而一上来,便来个含糊其词,模棱两可,自己先将此事说破,也好解些尴尬。
其实,那日打斗只有“莫厘山庄”内在场诸人知晓。张成为人凶悍,杀人如麻,本想将之尽数杀了,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不让此消息流传出去,心中最为安心。怎奈碍着在场人数众人,少杀几个尚且可以,若是一口气杀了这许多人,即便自己不去说破,他们兄弟姐妹,帮中好友,其余帮中诸多人等定然会引起怀疑,到时候闹得帮内人心惶惶,大起反心,若是这般,自己在帮中的权威地位定然大受影响,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因而,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便当众假仁假义,做起表面文章来,直是公开以帮中讲究情义为由,话语之中,明说暗喻,威逼恐吓,说杀论宰,言下意思,直是千方百计要让诸人都闭了嘴,不准将今日比武之事向其他之人吐露了半个字出去,若是不然,他日必然寻个借口,以触犯帮规为由,将之明杀暗砍,悄然除却了。
庄内诸人深知张成向来为人,碍于他的淫威,又哪敢胡乱造次,大放撅词,将此事说了出去,惹来杀身之祸,因而这事除了在场众人之外,帮内他人至今仍然都是不知,隐瞒的却是极为隐蔽巧妙。
张成见众人暂时不言,只恐将来其中一人一个不小心嘴巴大了,将此事给说漏了嘴外泄出去,自己仍然不免要受人笑话,丢人现眼,心中思来想去,实不放心,暗中心思,直道:“纸包不住火。”便是要寻个机会,依旧悄然挂个罪名,将那些知晓内情之人一一杀死掉了,通统除却,明杀暗杀都成,只要心中安乐方才甘休。想到众人中,惟独马昆是自己拜把兄弟,交情厚些,心头念头尚存一线义气,盘算着只要他不出去胡说八道,也便放过了他,不伤他性命。
当下张成心念所及,突然想到马昆办事不利起来,心道:我将暗中杀死水若寒这个重任交托于你,你却办事不利,大失我之所望,竟然让他依旧活着,活到了现在,留了这么一个大活口在外边,对我在江湖上的影响危害,可着实大得很啊。马老三,你可当真是个蠢材啊。想到这儿,侧过头来,冲坐在自己身旁右首边第二把椅子上的马昆狠狠瞪了一眼,嘴角一瞥,冷哼一声,却是连骂也懒得骂上一句,气恼他的很了。
马昆早前听得张成命令,直让自己护送水若寒回去,不许自己胡乱做主,杀死了他,因而,自己在夜间湖中船上想要悄然杀死水若寒这事,一直都没敢告诉于他,当下见张成突然睁着一对大小怪眼,冲自己“哼”了一声,心中不明其意,睁大了眼睛,盯着张成瞧着,抬起右手来,傻傻地搔了搔头皮。
张成心中气恼之余,也不多看马昆一眼,回过头来,想要瞧瞧水若寒脸上神情,便即抬眼望向水若寒,只这一看,见着水若寒冲自己呵呵微笑,脸上隐隐露出得意之色,心中一动,暗道:敢情你小子笑话老子。心头顿时火起,恼羞成怒,一对大小怪眼睁得贼大,瞪视着水若寒,怒道:“哼,小子,笑什么笑,上次本岛主未出全力,让得你半招,竟和你打成了个平手,这事不算。哼,今日本岛主再来与你一斗,看是赢你不赢?”说着,手臂一展,将手中茶杯往地下狠狠一掷,“啪”地一声,摔得粉碎,茶水“咕咚咕咚”流了一地,右手一空,立马一提,持成掌势,左手迅捷握拳,往右手中飞快一击,“啪”地一声,打入掌中,用掌抱住,相互交合,掌动处捏得骨头“格格”作响,喝道:“哼,上次咱们比刀法,这次咱们便比拳法,还是老规矩,一对一,双方在场他人,谁也不许上前相帮,看你小子敢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