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执吾又何尝不知,只不过他也从未受过女人如此挑衅,若不接招,就当真不是男人了。
尤其是这个女人,方才还对他露出过那么深切、热烈,像情人一样情难自控的眼神,现在的表情,却是那么冷峻而淡漠,那清冷的眉目之间,彷佛还沾染着飞雪岭上的寒霜飞雪,让他想起那低头吹落血花的一瞬落寞与艳丽。
对唐子清来说,金执吾固然充满神秘,对金执吾而言,唐子清又何尝不是?
“美人相请,我怎么舍得拒绝?”金执吾仍面带笑容,却顺手夺了赵翼手中的刀而出,寒光闪闪,确是一柄锋利的好刀,刀光映上他的眼,眼角便多了一丝凛冽,“唐侍卫还是剑不出鞘么?”
唐子清冷冷道:“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刀?”
她指的,自然是飞雪岭上见过的那柄通体黝黑的奇特弯刀。
“说不定我用任何一柄刀,都可以赢你。”金执吾当然不会轻易被她套了话,挑了挑眉毛,却又好整以暇地说道:“闻说军中武戏表演,众人评价精彩者均可得赏绢三匹,绢丝绸缎我已经多得很,若我侥幸赢了,唐侍卫是不是可以给一个香吻,作为奖励?”
那些军官再也忍不住,轰然起哄,声浪掀顶,好事者几乎就要擂台拍桌,“快快比试,快快比试!”
唐子清修养再好,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当”的一声,长剑脱鞘,怒喝一声:“请!”
金执吾施然一笑,潇洒地挽了个刀花,走入场中。
站好位置,道一声“唐侍卫,请!”刀锋一挑,又挑出一圈华丽的刀光,算是率先出招。
两人这样摆好架势再开打,唐子清还真有点不习惯,他们本来都是顶尖级别的高手,但在这样的场合,当然不会出尽全力以命相搏。
不过是场表演而已,而且要表演得好看。
所以双方其实都心照不宣,全然没有使出飞雪岭上的气势与杀着。
但略略过了几招,唐子清已感觉有些不对劲。金执吾使了一套极好看的刀法,虽然不乏攻击性,却不带丝毫杀气。偏偏这套不带丝毫杀气的刀法,却又极高明,比方才那个舞剑的小将高明了不知多少倍,竟逼得她应接不暇,几乎招架不住。
她忽然发现,不杀人的剑法,其实比杀人的剑法更难用,金执吾的刀收发自如,游刃有余,她的剑卸下那种锋利敏锐一击必杀的本能,却显得难以施展,处处受制。
就像出鞘见血的西门吹雪,若被叫去表演剑舞,也必然很不在行。
而且越往下打,她就越觉得被动,因为这打斗的节奏与激烈程度,已全然不在她的掌握。
当然外人看来,俊男美女,身姿悦目,刀光剑影,旗鼓相当,观赏性还是极高的,只是唐子清自知已经落在下风而已。
金执吾当然也看出来了,寻了个空隙,突然欺身近前,肩膀抵着她的肩膀,轻轻叹道,“真可惜,你的剑法明明这么好,但你却好像根本不懂用剑!”
这句话不容易懂,唐子清一时之间无法领会,而他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实在太暧昧,距离也实在太近,肩上的衣料相互摩擦,言语之间,那温热的气息几乎就要落在自己脸颊上,唐子清皱了皱眉头,手腕一翻,剑锋已闪电般往对方脖子上抹去。
这一剑,多少是动了些真气。
金执吾举刀一格,剑锋贴着他脖子的皮肤堪堪停下。
四目相投,彷佛又是飞雪岭那电光火石的一瞬。
离得近的方便,是大家可以交流说话。
“昨天在流泪坡上吹埙的,是不是你?”
金执吾没有否认:“是我。”高勉已经对他说过,唐子清对他的埙音很感兴趣。看着那张冰雪般清丽而凛冽的俏脸,语气中就带了几分轻佻与旖旎,“若唐侍卫想跟我谈心,我自然万分乐意奉陪,又何必定要这般打打杀杀?”
感情他以为自己激他出手,只是想跟帅哥来个不打不相识了。
唐子清冷冷一笑,突然问道:“你为何要偷袭薛校书?”
他们靠得这么近,声音也不大,旁人知道他们在说话,却绝对不会听得清楚,所以她才问得如此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