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武侯出师未捷身先死,再有本事,前提也是先得有命在。
韦皋道:“你有线索?”
符载道:“第一,我追踪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对花林坊的街巷十分熟悉,我怀疑他们是本地人,或者至少在本地生活过一段时间。
第二,其中受伤的那一个逃到了姑苏港,藏进了一艘船上。姑苏港有很多船,我追上去的时候,那艘船离他有一段距离,并不是拜脱追踪的最佳选择,除非他有明确的目标,认为上了那艘船更安全。
第三,那首船从上游驶来,刚刚到港,有一个叫无想的和尚告诉我,那是剑川寒星客栈的货船,装载着开凿嘉州凌云大佛的器具。这个和尚和这艘船……都处处透着怪异。”
他说得很慢,而且尽量条理清楚,以便韦皋能接收到其中准确的信息。
韦皋听得很认真,马上问道:“有何怪异?”
“他知道那艘船深夜到来,而且在那里等着;他怀疑船上另有蹊跷,打算上船刺探;他也看到了逃到船上的黑衣人,并说如有必要,会向使府提供消息……”符载眼眸星亮,“最后一点,他对连帅在花林坊遇刺,似乎并不意外。”
他提供的信息量略大,而线索却很隐晦,但韦皋居然没有表示出任何疑问:“你继续说,是如何遇上那个和尚。”
“这个和尚,就是通过覃夫子传播连帅是诸葛武侯转世的那个人。在连帅遇刺之前,我和子清还在浣花溪的梵安寺碰到过他……连帅可要详细听听?”
符载看得出来,韦皋对那个和尚的兴趣,甚至比追查刺客更大。
韦皋沉声道:“你说。”
符载于是将这两天文君楼、花卿府、浣花溪、甚至是宋清委托他寻找宋时月的事情,都详细复述了一遍。
他本来就心思缜密,逻辑极佳,其中细节虽多,却丝毫不觉混乱。
韦皋待他说完,沉吟良久,才慢慢说道:“我并不知道这个和尚是什么来头,不过看来他并无恶意。今天我本来是带着洪度到净众寺方丈商议开凿凌云大佛之事,临走时,却有个小和尚跑过来对我说了一句话。”
那小和尚对他说道,连帅,有位大师让我告诉你,您车驾的轮子坏了一个,路上恐有不便,不若乘坐薛校书的车回去,这样比较安全。
符载大感惊讶,原来还有这样一桩事,那无想简直跟神仙一样!“可惜我来成都的日子不久,也不能为连帅提供更多信息。”若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有办法打探这个和尚的来历。
“不,你来的正好及时。”韦皋却突然放下无想,话锋一转,“你可有听说过寒星货栈?”
“约略听过。”符载的眼神也沉静下来,“据说它是剑川境内规模最大,但也最低调的客货通栈,既招待客人,也替商家输运货物,其店面开设在长安与四川的险要门户剑阁附近,成都的富商往来长安做生意,十有八九要经过那里,但不知何故,去过那里的人,都对那里的经历讳莫如深,所以我也没有更多了解。”
他调查的那些曾经被绑架的富豪子中,就有人去过那间名为“货客”的客栈。
“你知道这些,已经很不容易。”韦皋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但寒星货栈远比你想象的更低调神秘,它绝对不止是一间货栈那么简单。”
符载眼眸星亮:“请连帅明示。”
他已经有预感,这间神秘的货栈很可能与今晚的行刺有关。
韦皋却离开他面前,踱到窗边,雨水随风斜入窗户,丝丝落在皮肤上,既使他清醒,也洗去深夜的疲惫。
“这间货栈,我已经派人调查了一月有余,如无意外,今晚就该有消息,你也不必太心急。”
他对着浸染夜色的雨幕缓缓深深呼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还有,你也不要住在宋清家了,明天就搬来使府。扬州商人绑架富豪子一案已经过去几年,我看过几任推官留下的宗卷,该查的他们都查过,你再待在花卿府,也不会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符载露出惊讶:“连帅很关心宋清?”
否则以他堂堂西川节度使的身份,怎会对一个商人如此了解。
按照士农工商的排位,宋清再有钱,地位其实也不高。
韦皋却淡淡道:“成都家财万贯以上的商人,我都知道,何况宋清这样的超级富豪。”
宋清还曾经说过,谁能替他找回胞弟宋时月,他愿意酬谢一半家财,再将手上三分一的财产拿出来行善供佛。
他关心的是他西川大军的军资。
他站在窗边,穿过夜雨看向清风阁的方向,那里突然亮起一种诡异的绿色的灯光,紧接着有条鬼魅般的身影从那里飘出,向万机楼的方向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