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牧默然,冰轮道:现在,我只想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你贵为太后,莫非会觉得此刻不安稳么?
冰轮坦然迎视他的目光:京中风雨飘摇,何谈安稳?
你为家族付出了青春和心血,为家族带来了无上荣光,你也终将得到家族的庇护,你能拥有的,永远比你想要的多。霍牧加重了语气:只要你记得一点,你虽是女子,但你也是姓霍的。
我从未忘记过这一点。
霍牧道:我也知道你那些年不容易,陪伴在宗训那样的人身边,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到这个名字,眉宇又变得冷硬:天可怜见,霍家终有出头之日!
父亲现已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不知道父亲下一步想做什么,会做什么,可此时此刻,君臣仍是有别,我只求父亲,能尽可能地给皇家保留几分体面,也让我存有几分颜面,这便是我今天请父亲来的目的。
这话已是说得非常明白,霍牧既感意外,心中又暗生欢喜,点头道:太后说的是,老臣今后自当注意。
谁知冰轮话锋忽然一转:柴彪的案子,便关乎我的颜面。
霍牧脸色变了几变,道:哦?
柴彪到底有没有罪,不独我与父亲,众臣心中都跟明镜似的。且不说他深得御林卫爱戴,受朝臣敬服,他还是我为皇上选的太傅,若将他处斩,皇上会伤心不满,内阁诸臣会在我面前跪谏,御林军将士会为之寒心,这些都是无穷的麻烦,请父亲能稍微体谅一下我现在的处境。
霍牧站起身来,恨声道:柴彪几次三番在朝堂上公然辱我,难道太后没有看见吗?
我的意思,是削去他的职务,将他终生囚禁。冰轮不慌不忙的道:外卫统领一职,由霍凇担任。
霍牧不由得怔住,他想除掉柴彪,除了他对自己不敬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想剥夺他手中的兵权,解除对自己的威胁,然后再想方设法,为自己这边的人谋求这一职位,对于他来说,要兵不血刃做成这事,并不容易,没想到冰轮竟直接把整个京城交到了自己手里。
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的兄长守卫京城,更让我觉得安全放心的了。冰轮看着他,轻声道:柴彪将由刑部移往诏狱,我只想保住他的命,父亲能答应吗?
御案两侧的缠枝云龙纹烛台上,燃有巨烛,照得殿内一片亮堂。宗煦伏在案前写字,突然将笔一掷,抓起面前尚未写完的纸张,三五下撕了个粉碎。
皇上息怒。魏伦慌乱跪下,欲去捡那些碎纸。
宗煦胸膛急促起伏,气咻咻地瞪着他:乱什么!不许捡!魏伦吓得手一缩,便不敢再动了。
短短几天,郭虎林和汪啸死了,柴太傅被安上各种罪名,余生将在狱中度过,而母后竟要自己下旨,封霍凇为外卫统领,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发生,不敢有一点反抗。。。。。。。朕还算得是什么皇帝?朕已是霍牧的傀儡!
宗煦躺在宽大的椅中,咬牙切齿,目露凶光,过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叫道:小魏子。
魏伦应道:奴才在!劝道:奴才知皇上是重情之人,对柴统领感情深厚,但事已至此,还求皇上保重龙体。。。。。。
少废话,谁让你说这些!宗煦倾下身子,离他近了一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上次说如果太后不在了,意思是太后驾崩了么?
魏伦心脏忽然嘭嘭的加速跳动起来,不禁向后快速扫视了一眼,磕磕巴巴的道:皇上,您。。。。。。您。。。。。。
宗煦几乎贴近了他的耳朵:你可有什么法子么?
第109章
幽蓝广袤的夜空,宛如一匹华丽柔美的巨幅绸缎,衬托着繁星如珠,冰魄生寒。
二十几年前,也是一个这样美丽的夜。霍府灯火通明,上房内外一片人声嘈杂,他站在庭中那棵桂花树下,有些焦灼,却又很耐心地等待着他第三个孩子的降生。
当婴儿洪亮的啼哭从房内传出来的时候,他暗中松了口气,刚走至廊下,门已打开,有女仆跪下,笑着向他报喜:恭喜将军,夫人生了位小姐!
小姐?是个女儿?在有了嫡长子和一名庶子之后,他又新添了嫡女,真正的儿女双全了,阵阵喜意袭上他的心头,嗯,他得为她取个好名字才是,他内心沉思,回首而望,恰好月挂中天,冰轮如镜,清辉如银沙漫天泻下,照亮了整个大地。
他脱口而出:就叫冰轮罢,霍冰轮。霍家这一辈名字都是从水,冰字正好符合,他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那些年,正是他春风得意,如日方升的时候,他承袭了家业,娶到了同样显赫的王家的小姐,又一天比一天更受到皇帝的的宠信器重。子女的相继出生,无疑更为他锦绣的人生,添上了最华丽的图案。他几乎可以预见他以及家族光明的未来,他的嫡子,终将如他一样,继承霍家的爵位以及一切,他的嫡女,以后将有资格进入宫廷,有可能成为皇妃,甚至皇后。。。。。。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最钟爱的儿子霍凝便染上无名之症,离他而去。。。。。。
自霍家获得封爵开始,便代代以嫡子为继承者,从未间断过,霍凝的死,于他而言,不仅仅是骨肉之丧,更像是一种不祥之兆,此后他的正妻王氏多年未再生育,更是加重了他心头的阴影,他开始对妻子心生不满,日渐疏远冷落。然而,对于冰轮,他一直很疼爱,她美丽,聪慧,果敢,自小便彰显出与众不同的气度,几乎让人没办法不对她瞩目,以至于后来深深遗憾惋惜,为什么她不是个男孩呢?这样,她便可以担当起她的兄长原本将要担起的重任了。。。。。。
霍牧背着手,仰望着天边那轮冷月,想着久远的往事,久久地伫立窗前,一双葱玉般的手温柔地从背后伸出来,为他披上了一件锦袍。
将军,夜里风大,小心着了凉。
有点生硬的汉语,却是出奇的清婉动听,霍牧转过身来,一个柔若无骨的温香身躯便偎入了他的怀里,霍牧冷硬刚毅的面庞渐渐变得柔和:潼儿呢?睡了么?
睡了,睡前一直嚷着要见你,我跟他说爹爹有事,好不容易才哄得他睡了。
你呢?你怎么还不睡?
我想等你。
短短几个字,似蕴含了无尽温柔和情意,霍牧伸出双手,轻轻拥住了她。他一生以建功立业为重,视儿女情长为羁绊,可是不知为何,从见她第一眼起,他便想将她据为己有,明知道她是伏罗可汗的妃子,明知道她的年龄,足以作他的女儿,明知道这事若传出去,会毁了他几十年来苦心经营起来的不好美色的清誉。他将她带回了京城,不仅如此,在回京不过一个月,又偷偷接回府中,安顿在这翠荫堂。
这一切,当然不是因为她惊人的美貌,美女,他见得太多太多,他的妻妾,无一不是万中挑一的绝色,也许,是他老了,她年轻富有活力的,鲜花嫩柳般的身体,能激起他的征服欲,唤醒他渐趋衰老的躯体,她亦甘心臣服于他,她们尼泊尔的女人,天生崇拜英雄,屈从强者,虽然他还没有登上帝位,但在她心中,他早已经是她的君王。
霍牧身体逐渐发热,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他的手移至她的腰间,正要扯去她的裙带,有丫鬟轻轻走至帘外,禀道:老爷,大爷和二爷在外面等着了。
霍牧停止动作,过了一会,拍拍阿波蒂姬的背:你先去里间歇着,我等下过来。
房中烛光荧荧,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缕余香,那是属于女人身上的气息,有点特别,有点浓烈,却是说不出来的好闻。
父亲。霍淞恭恭敬敬问了安,在地下侍立,霍泽站在他旁边,垂着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