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塑元年,立春。
连续几日的阴雨过后,天空放晴,咋暖还寒。
晨耀的清辉下,新州县城显得古朴而生机盎然。放眼望去,一排排悬山顶鳞次栉比,朱柱素壁相得益彰,几座铺满琉璃瓦的屋顶矗立其间,反射出绚丽的光彩。一条婀娜的襄水河环绕城中,河畔两岸风光无限,垂柳满堤。
城中有集市名曰“南市”,沿街十里铺开,琳琅满目的商品叫人目不暇接,每遇赶集热闹非凡。这会儿却略显冷清,为数不多的三两个小贩,无精打采地相互闲聊。偶尔有人路过,便引得小贩们竞相吆喝,“上好的虎皮啊!”,“好吃的糖炒栗子!”,“我这还有刚摘的春茶,香甜新鲜”。可来人大多只是匆匆看上一眼,便加快步子向前走去,更有人连看都不看。
“你们说今天是怎么了?从天没亮到现在,我可是一包栗子都没卖出去,奇了怪啦!”老陈将手中的铁铲扔到一旁,顺手抓一把栗子,自个儿吃了起来。
“对呀,人都去哪儿了?”一身材矮小的男子说道。
“更奇怪的是,卖肉的胖荣、卖布的邱老爷,还有那卖菜的老郭,这么多年可是从没落下过一天,今儿个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然都没了人影。是不是换了地方,瞒着我们几个?”卖茶的王伯抓起一把新茶,凑到鼻子旁闻了闻,叹道,“我这可是一大早去采的新茶啊!”又指着一个守在柴火堆旁的年轻人问道,“文溪,你跟胖荣关系不错,他有事儿肯定会跟你说的吧?”
那青年着一身灰色布衣,脸上有些尘土,头发上散落着几片青草或是新叶,几滴细细的露珠在清辉下若隐若现。他从地上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说道,“我这两天都在帮安叔干农活,没有来这边集市上,也没怎么见到胖荣。”
“哎呀!”孙老爷猛一拍自己的脑门,右手在空中挥舞着,“瞧我这不长记性的脑袋!今天可是我们新县令到任的日子,全城的百姓都在城门口迎接呢!也就你们这些村里来的人不知道,我怎么给忘了呢?”说罢,右手下意识地指一指城门那边,收拾营生赶过去。其他人相互议论两句,也跟了上去,只有卢文溪又蹲回地上。
城门四周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两排兵士整齐地驻守在两侧,从城门口一直向内延伸开去足足有百米。兵士们一个个高昂着头,双脚呈八字站立,直挺着身子,粗壮的右臂与地面平行举着,手中的佩剑笔直地悬在空中,仿佛要插入铺满砂石的路面。
“官差老爷,听说我们新来的县令是濂溪村的柳进元,这是真的吗?”一名店小二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凑到兵士身旁打听道,但那兵士全然当没听到,不屑一顾。
“我说你就别到处打听了,就是柳进元!绝对没错,我在衙门那里看过文书。”云来客栈的高掌柜边说边将小二往回拽,用手比划着那文书的样式,表情甚为神秘。
“吹牛吧你,高掌柜!就你,还见过朝廷的文书?”说话男子一副斯文模样,皮肤白白净净,着一身灰青色长袍,略有褶皱却也干净得体,言语间充满蔑视,说完还打开扇子,轻轻地扇了几下。
“我怎么了?我总比你个穷书生好吧,罗晟!你装什么读书人,不就是喝过两年墨水,有本事你跟人柳进元一样,考个进士给大家看看啊!”高掌柜毫不客气,瞪着那书生,说到最后一句还故意提高嗓门,朝周围的人群扫了一眼。
“你们别吵了!小心待会儿错过县令进城的场面,那多可惜!”店小二劝道。
“有什么可惜的?不就是个濂溪村的穷小子,以前在书院的时候我还接济过他呢,当了县令还不是那样,有什么好看的?”罗晟言语轻巧,收了收扇子,挺直身子立在人群中。
“你这话可不中听!正因为是我们濂溪村出来的,土生土长的新州人来当我们的父母官,才值得庆祝啊!你要不看,就赶紧走,别占着大家的位置。”老人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推了推罗晟,示意他走开,“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多人迎接新县令!这柳进元是我们的大家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是个好孩子,能回来治理家乡是我们新州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