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这位曾经长安城第一名美男子,风流潇洒的郎二爷,就从人们的闲言碎语中逐渐消失,被慢慢遗忘。
自那日之后,明达一直窝在内室,怎么都不愿出来。郎怀柔肠百转,几乎寸步不离。
这日午后,明达正歪在软塌上歇觉。郎怀趁着这点功夫,悄悄到了厅上。
陶钧一身麻衣,见她出来,躬身回话:“爷吩咐的都办妥了,入葬的不过是空棺。”郎怀恨极了郎忭,挫骨扬灰都是轻的。处理这等事,自然是靠陶钧。他看了眼四周,低声道:“按您的吩咐,拿链子锁在巨石上,沉入渭水,永世不得超生。”
郎怀闭着眼睛,微微颔首不再言语。隔了良久,她才道:“我下的令,即便有报应,也在我身上,和你无关。”
陶钧抬眼,道:“爷这哪里话?他该死!便是爷不吩咐,我也不能给他那般风光大葬!”
郎怀默不作声,良久后长叹口气,道:“三哥那里,你来往留神。此次我带兕子出京,你和梅君留下,务必办妥。”
陶钧知晓她说的是件大事,躬身应下,又道:“爷这时候再出京,怕是……”
“我离开,他们只有高兴的份。”郎怀道:“若有大事拿定不住,和尚姐姐商议便是。”她揉了揉眉心,整个人疲惫不堪。
“爷,我还是跟着您吧。这身子骨才好些……”陶钧不放心,郎怀摆摆手,道:“无碍,备了那么多丸药,带着就是。你且去吧,让我歇歇。”
她一个人靠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不知想些什么。没过多久,郎怀的耳畔颤了颤,明达的动静让这个万事淡然的年轻人迅速起身,走进内室。梦中的明达不知见了什么,满脸惊慌,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分明是驱赶的动作。
郎怀稍微扶起她,顾不得脱掉靴子,立即上了软塌,把她拥进怀里,轻柔抓着明达的双手,等她慢慢停止挣扎,才缓缓收紧,“莫怕,是我。”她轻言轻语,不多时明达渐渐安定,转身趴在她胸口,似乎是闻到熟悉的檀香,才放弃了挣扎。
申时方至,郎怀捏了明达的鼻子,凑过她耳边道:“兕子,该起了。”
明达眨眨眼,瞧见郎怀,又闭上眼不动静。郎怀耐心等着,直到她实在装不下去,自己坐起来。
“真热。”明达自己还好,可怜郎怀一脑门子汗,她伸出手拿袖子给她擦了擦,道:“不想吃饭。”
郎怀点点头,道:“那只能再耽搁一日了。”
“耽搁什么?”明达好奇,眼角看到她脖颈上的红绳,就拉出来看看。紫檀木牌被她贴身带了两年,沾染了人的烟火气息,便不在是高高供奉的圣物了。
“本打算带着你明早出发,咱们去爬华山。”郎怀故意装着可惜,道:“不过你不想吃饭,想来明日是没力气早起赶路,还是推后吧。”
“呃!”明达撅着嘴,道:“府里做得都不爱吃,怪不得我。”
“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郎怀就等着她这句话,未曾想明达靠过来,道:“却是想念益州之时的古董熏,放酒的那个。”
“这有何难?”郎怀顺势抱过她,笑道:“我吩咐人放到亭子里,又凉快,又自在,怎么样?”
明达这才展颜,道:“好!”
总算让她肯出屋,郎怀笑着站起来,道:“你且坐坐,我去吩咐兰君准备。躺了这么久,真有些难受。”
明达一下子坐起,道:“我也去。”
这位小祖宗有胃口,未央居的大厨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弄出的椒香锅不开盖都能远远闻到香气。璃儿嫌沉香亭的石桌不够大,又命人搬着矮几,放了各色时鲜蔬菜。她想了片刻,唤来个机灵的侍卫,命他速去长乐坊的红泥酒肆沽两壶米酿两壶甜酒,这才觉得齐备。
她二人趁着空闲,躲进花园里。脚边跟着火狐,高高跃起往下跳,直笑得明达几乎站不住。
“它这是做什么?”明达吹了声口哨,唤回它来,从口袋里摸出块儿肉干犒赏。
“大约是脾性使然。”郎怀道:“你剑器练习如何呢?”
明达瘪嘴:“自然没你好。”她忽而想起来,问道:“当初你给我打的那柄剑,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郎怀一愣,笑道:“做什么问这个?”
“你去土蕃,我天天练着,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明达难得娇羞起来,杏眼半垂,道:“难不成你要我问别人?”
郎怀叹道:“这却得细细回想,都过去那么久了。”明达的那柄短剑仿制于纯钧,只在分量上略轻二成,方便她使用。连带纯钧剑身的纹路,竟也被那位铸剑师做出六分来。纯钧剑上有八个虫鸟篆字,明达的剑上自然也有。